看到离晋王终于批完了奏告,李宫正赶忙上前地帮他揉捏肩膀。
离晋王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服侍,“这么多年,还是你这个手上功夫最好。”
离晋王的肩膀年轻时候受过伤,所以一劳累便会疼。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当时还是宫侍的李宫正极擅长按摩,便把他留在了身边。在此后的二十年间,一路提拔到他到了宫正的位置。
李宫正笑呵呵地答道:“那是王上习惯了老奴了。”
按摩完了,离晋王起身动了动脖子,这才终于舒爽了。
看他脸色好了,李宫正抓住机会进言道:“听说今日梅花都开了,王上要不要去梅林走走逛逛?”
离晋王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点头应道,“也好。”
王宫的东北角,是一片巨大的梅林,此时正是梅花开的好的时候,远远望去红梅映雪,小鹿穿行其中,让人一见忘忧。
离晋王站在赏梅亭中,看着不远处的梅林感慨道:“好多年没来这梅林了。”
李宫正:“是啊,老奴还记得以前娘娘很喜欢来这梅林,那时王上就是坐在这处亭子里......”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一般,赶紧住了口跪在地上说道:“是老奴多嘴了,请王上责罚。”
离晋王并未看跪在地上的宫正,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那里一个身披红色都斗篷的宫婢正在捧着一个坛子收集梅花上的雪水。
“我又没怪你,起来吧。”
“多谢王上。”
“是谁在那里?”
李宫正随着离晋王的手指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那个宫婢,“老奴这就遣人把人带过来。”
“嗯。”
不多一会儿,一个容貌清秀的宫婢便抱着坛子跟着小宫侍走了来。
宫婢惴惴不安地跪下给离晋王请了安。
看着斗篷之下消瘦的宫婢,离晋王的眸色深了深。盯了地上之人半晌,他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可知梅林是禁区?”
帝王的气势压迫的宫婢连头都不敢抬,她的头几乎低到了地上,“奴婢是新来的宫婢春蕊,负责打扫这片梅林......”
离晋王神色莫名地看着她问道:“打扫?用坛子么?”
春蕊:“奴婢听闻将梅花之上的雪水收入坛中,来年可以用来泡茶,便想着收集一些。”
“阿项,我听闻将梅花之上的雪水收入坛中,来年可以用来泡茶,用此雪水泡出的茶会带着梅花的香味儿......”
离晋王神色一怔,记忆中那个女郎似乎也曾说过和眼前宫婢类似的话。
离晋王:“你叫春蕊?”
听他声音温和了下来,春蕊才敢抬起头来,“是。”
她的容貌不算出色,最多也就将将够得上清秀。可是她一抬头,离晋王的目光就再也没挪开。他看着眼前清秀的宫婢,和善地说道:“你下去吧,我希望来年能喝你用雪水泡的茶。”说完便挥手让人下去了。
李宫正给身后的小宫侍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小宫侍快跑了几步追上了宫婢,“春蕊女郎,等等我.....”
离晋王最近纳了个宫婢为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宫内外。离晋王不算好女色之人,后宫中仅有的几个妃嫔还都是早些年纳的,这些年除了王后,并未纳新人,人们都以为他因年纪渐长,于女色一事已经淡了。所以当听说他纳了新人后,其他的世家也都开始蠢蠢欲动。
几百年来世家讲究清贵名声,所以都不喜和王室联姻,可是向氏自从送了嫡长女入宫为后,向氏直接从六大世家末尾的位置一跃成为仅在风林氏之下的大世家了。而且,若论起实权,连风林氏也无法匹敌,这又怎能不让人眼红?
说到底,清贵名声哪里比得上的实在的利益? 所以,那些反应快的世家,早就又开始四处活跃起来了。这阵子,李宫正位于丹阳城北的私宅门槛都快被踏烂了。往常那些谈笑鸿儒的贵人们,捧着奇珍异宝拜在他的门前,只求他安排自己族中的女郎入宫。
李宫正看着眼前铺满了一桌子的的礼盒,脸上带着笑意对着来人说道:“大人客气了,将来女郎得了前程,我还有仰赖女郎提携呢。”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也姓李的小世家,他们也想趁着这阵风把族中的女郎送入公众,也不知道从哪儿弯弯绕绕地打听到李宫正和他们是本家,所以求了过来。
姓李的世家主听到李宫正的话,立刻喜笑颜开,“那就多谢宫正大人了。”
“好说好说。”
看着李宫正干干脆脆的把人都都收了,一旁的小宫侍不解地问道:“爷爷为何把人都收了?宫里一下次入这么多人,不会出事么?”
李宫正双手插袖说道:“咱们把人拒绝了,他们便会恨上咱们。但是我们听话的把人送进宫,他们就会承咱们这份情,能不能被王上看上咱们可管不着.....”
小宫侍恍然大悟,“还是爷爷高明!”
“如今,水该混了......”李宫正在心里说道,
向府。
向寒声脸色阴沉地对着大管家喝道:“咱们在宫里的暗桩,都是干什么吃的?王上看上了新人的事儿,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
大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安地说道:“咱们的人来报,说是这事儿之前确实一点儿风声也无.....”
向寒声:“这个新人是什么情况?”
大管家:“我找人查了下,此女是个宫婢,出身寒门不是世家中人,容貌性情都无出色之处,想来是王上心血来潮。”
听到他这么说,向寒声的脸色才缓了下来,“寒门?如果真是如此,倒也罢了。”
一个寒门,即便运气好点儿得了帝王的恩宠,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大管家:“嗯,确是寒门,听说为人懦弱。想来王上也就一时新鲜,断不会争得过咱家娘娘的。”
向喊声:“罢了,让人告诉咱们的人,盯紧点儿,娘娘要分娩在即,不可因任何事出了意外。”
大管家:“是。”
此时王后确实不怎么好,肚子越来越大,晚上腰也疼得厉害。看着她因睡得不好而越来越黑的眼圈,向夫人一阵心疼。
向夫人对着一旁的崔明月喝问道:“你们是怎么照顾的娘娘,怎么搞得如此憔悴?”
崔明月低声解释着,“奴婢问过医正大人,说是娘娘肚子过大,负累更深,孕后期是会如此的.....”
向夫人:“胡说!我都生过三个了,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况。你们定是惫懒疏于照顾娘娘,如今还想狡辩?!”
崔明月:“奴婢们没有......”
向夫人:“还敢狡辩?来人?!”
“够了!”一直沉默的王后忽然出言冷声道,“母亲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替我教训婢女的么?”
向夫人没想到自己女儿居然会为了婢女朝自己发火,心里不禁有些恼怒,不过看着她着辛苦地挺着大肚子,还是换了语气说道:“我也是为你好.....”
王后:“女儿知道母亲是为了我好,不过我的人我自己会教训的,母亲还是说说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吧?”
向夫人身后的阿姣也拉了拉母亲的衣袖,示意她拉回正题。
“哦,我是听闻王上纳了新人,所以来看看娘娘,此事没影响到娘娘吧?”
她的神情颇为不耐烦,“无事,母亲回去也请告诉父亲,那个宫婢不足为惧。”
向夫人看她如此倨傲,便想再劝劝她,“郎君的爱慕瞬息万变,娘娘不可大意啊。若她若得了王上的心,将来踩到娘娘的头上......”
王后讥诮地看了母亲一眼,“母亲,就不要和我提争宠的这套了。我不是你,我也不想学。我是向氏阿瑶,向氏的嫡长女,谁能踩到我的头上?!”
向夫人:“我不是.......”
“母亲!”没等她说完,王后便出言打断了她,“此事不必再提了,我这几日没休息好,如果母亲没别的事儿,还请回吧。”
阿姣听到王后如此说,赶紧又拉了拉母亲的衣袖,“母亲,咱们今日除了看望姐姐,不是还有一事么?”
知道今日是无法劝说王后了,向夫人也只好换了话题:“还有一事,能否请娘娘说服王上为阿姣赐婚。”
王后本就清冷的脸,如今可以说得上是森寒了。深深地瞪了一眼阿姣后,她开口问道:“哦?是为阿姣和谁赐婚呢?”
向夫人似是浑然不觉女儿的情绪般,“自然是为了阿姣和风林家主。”
“呵~”王后冷笑一声,“母亲不是亲自去为阿姣妹妹说过亲了么?怎么没成么?”
“额,”向夫人磕巴着解释着,“也不是,是端阳郡主说,找人算过二人八字不合。”
王后冷笑道:“如此便是说,妹妹被拒绝了。”
被亲生女儿当面拆穿,向夫人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最初与风林氏的人聊得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就换了说法。我后来打听到,说是风林氏是因着咱们那位姑奶奶的原因,才会婉拒......如今,你们大姑姑已经没了,这仇也就解了......世家交往,哪能因为这点儿旧事,就真的不来往了?”
王后:“所以呢?母亲是觉得姑姑死了,现在又可以和风林氏结亲了?”
向夫人:“这是自然啊。除了向氏,谁家还配得上那位风林家主呢?”
王后:“他风林隐是没人要了么?怎么母亲就认为他非向氏女不可呢?”
向夫人:“我没说他非向氏女不可,我是说向氏和风林氏门第相当。再说,这不是想着请王上赐婚么.....”
王后:“母亲真是好谋划,让大女儿嫁入王宫,二女儿嫁给世家家主。这天下直接姓向得了.....”
“娘娘!”
“娘娘,慎言!”
王后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都是一身冷汗。王后自己也是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愤怒到极致之时说了什么。
如此大逆不道之语,如果传了出去.....
她勉强自己冷静了下来,环视了一圈殿内众人,她冷声喝道:“今日殿内的话,若有人传出去任何一个字,就不要怪我心狠。”
众人忙跪下应了:“是,娘娘。”
“母亲请回吧,此事我再斟酌斟酌。”王后神色恹恹地挥了挥手,示意宫婢让人送出去。
阿姣搀扶着母亲,回头看了一眼王后所在的宫殿,不甘心地说道:“母亲,这事儿就这么罢了?”
“哎,”向夫人叹了口气,“你阿姐也苦,你就别逼她了。”
阿姣用力摇动着向夫人的胳膊央求道,“母亲~”
“别闹了,你没看出来你阿姐心情不好么?”向夫人瞪了一眼自己女儿,“你觉不得觉得,你阿姐性情变得有点儿大?”
自己的女儿,当母亲的还是知道的,王后之前个性虽然冷些,但是没这么暴躁啊?
等向夫人母女走后,王后重新倚靠在了软榻上,“今日这殿内点的什么香?怎么如此甜腻?给我换成龙楼香。”
“是,娘娘。”立刻有小宫婢去把香换了。
崔明月轻轻给王后捏着胳膊,“王后近日好像很喜欢这龙楼香。”
王后用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嗯,还多亏了你能找到这香,闻着让人舒服多了。”
崔明月:“是了然大师的香调的好,奴婢不敢居功。”
说起来,这香是之前姜如葵进宫时为了讨好她送的,虽然崔明月没敢直接用,却问到了香的出处。因着进献有功,王后为此还赏了她。为了独占此功,她自然连姜如葵的名字提都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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