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书房内,小童无奈地看着自己刚收拾没几日的书架又是狼藉一片,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廷尉大人正坐在地上翻找着卷宗。
翟焕站在一旁,看着忙碌不停的齐金林,不解地问道:“大人,您在找什么?”
齐林金:“找那女郎和崔楠的关联。”
翟焕:“什么关联?”
齐林金:“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我得找到才能知道!”
翟焕感觉自己脑子又不够用了,不知道那要怎么找呢?
自那日廷尉大人去找过那个阿涂女郎后,回来便摔破了腿,现在走路都还一拐一拐地。这还没什么,最奇怪的是,他直接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一夜没睡地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
这都是翻找的第二天了,都不知道翻到了几年前的卷宗了。
就在翟焕和小童无奈地用口型交流时,齐金林忽然拍了下大腿喊道:“找到了!”
要不怎么说只有他齐金林能从那么多寒门学子中突围成了朝臣大员呢,靠得便是这独一无二的好运气!
只见廷他晃着手上的一叠卷宗对翟焕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果然是她!我就知道是她!”
翟焕接过卷宗和路引,仔细比照着看了好几遍:“大人,这会不会有点牵强了?”
齐金林可没理会翟焕的话,径直又带了小童去了阿涂的家。
他赶到阿涂院子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小五正站在门口挂上刚点好的红灯笼。见到有府衙的人来找,他赶忙跑进去通报,没一会儿又跑了出来将人引了进去。
阿涂在正堂接待了廷尉,双手奉上刚泡好的茶,阿涂平静地问道:“大人,是想到答案了?”
齐金林:“不曾。今日前来是有事想请教女郎。”说完他尝了一口茶,嗯,很好,明前的竹叶青,这丫头果真是比自己喝的好太多了。
阿涂:“大人但讲无妨。”
齐金林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继续说道:“我翻阅案宗,发现益州不久之前也有多人得了怪病,症状和崔公子的症状基本一致。非常巧的是当时女郎也在益州,然后崔公子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外人又是你。我想你不会说这是巧合吧?”
阿涂懒得多解释,敷衍着说道:“嗯,是巧合。”
齐金林被这个答案气得差点儿喷了茶,顺了好半天的气,他才继续劝道:“如若女郎有苦衷,可以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忙。”
阿涂的对答依旧简短,但很尖锐:“你会么?”
齐金林:“......”这种官话套话他说得多了,所以刚才自然地说了出来,直到阿涂反问,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真的是浸淫官场太久了!
阿涂专注地看着齐金林,后者也在心里问着自己:我会么?
当然不会!
面前的女郎不过十四五岁,看自己的目光却似看一个正在闹别扭的孩童。而且和这少女两次对话,她都问了自己不敢面对的问题。
这太诡异了!
似乎对面的女郎很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在怕些什么!
话到这里,知道今天还是问不出答案了,齐金林于是起身告辞。
“大人,其实你有什么苦衷,可以说出来,我或许可以帮忙。”阿涂起身送客时,说了今日最长的一句话。
黑暗中齐金林没有回头,心道:这女郎的心眼儿也忒小了些,一点儿口舌之争,也非要讨回来。
*****
这几日是崔楠停灵的日子,彼时中原相信逝者死后不会立刻离开,所以停灵七日,用以作最后的告别。
大司马府四处挂满了白灯笼,下人们也都身着孝服,整个崔府一片哀凄。
正堂上,听着大管家的禀告,崔应杰和崔大夫人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崔应杰:“你是说,廷尉查到的凶犯可能是白泽的婢女?”
大管家:“是,老爷。咱们埋在廷尉府衙的眼线亲耳听到的。”他对自己主子的反应并不奇怪,他当时听说凶手可能是个女郎时,也是不敢相信。
崔楠被杀,所有人都本能地都觉得是男人干的。
可是如果不是呢?
得到这个消息后,大管家也想到了一些一直被忽略的细节。
见老爷没继续问什么,大管家继续说道:“不知道老爷,夫人是否还记得之前大少爷无故晕倒那回?那回最后见到大少爷的也是那个一直跟着二公子的女郎,所以目前此人嫌疑最大。”
大管家的话让大司马有些听不懂了,他瞪着大管家问道:“楠儿见那女郎作甚?你不是说那日他是和友人喝酒做诗去了么?”
大管家悄悄看了大夫人一眼,后者轻轻点了点头,现在楠儿已死,瞒着那些事又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把一切都告诉老爷,没准还能快点找到杀死楠儿的凶手。
大管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一鼓作气地把瞒着的事都说出了口:“那日大公子并没有去诗会,而是去见了上将军的那个师妹。大公子看上了她,想收她做外室,那日便是去和她谈这事的。”他急急地说完,压根儿不敢抬头看大司马的脸色。
大司马听完愤怒地拿起几案上的茶杯朝着大管家就扔了过来。
大管家不敢躲,只得紧紧地闭上了上眼,任由茶杯撞上自己的额头。大司马扔得力道不轻,茶杯撞到他直接碎成了瓷片,鲜血顺着他额头流了满脸。但是他并不敢抬手去擦,反而是立刻跪在了地上,哭得泣不成声:“老爷,都是老奴的错,是我没看顾好大少爷,老奴有罪......”
大司马恶狠狠地骂跪在眼前的大管家:“我儿死了,你就一句有罪就完了?!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瞒而不报,才误了楠儿!你这条贱命拿什么赔我的楠儿?”
一旁的大夫人看着眼泪和着血流了满脸的大管家,想着他对自己几十年忠心耿耿,终于还是开口替他说了句话:“对方铁了心要害楠儿,他上报了又有何用?老爷你还看不出么?这就是白泽使出的美人计,目的便是要害我楠儿。”
听到崔大夫人如此说,大司马才冷静了一些,皱眉问道:“美人计?”
“正是。我之前还在想春日宴那种场合,白泽怎么带了个婢女同行,现在想来,恐怕那时他们便是打得我楠儿的主意。利用那贱婢勾引我儿,待他没了防范再下毒害他!”
崔大夫人恨恨地说着,她一想到当初自己没能识破白泽和那女郎的奸计,结果让自己好好的儿子丢了命,便觉得悔恨难当,心口绞痛。
崔应杰皱眉问道:“他们为何会算计楠儿?他还未入仕,一无功绩,二无政敌,就是要算计,也该朝着我来。”他浸淫朝堂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算是亲子罹难心里伤怀,但总算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崔大夫人:“他们自然是拿老爷没办法,才把矛头对准了我楠儿吧。”
崔应杰:“不对,即便杀了楠儿,对我在朝堂的地位撼动不得分毫,那就对白泽并无实际助益。且他也不是感情用事之人,不然,这些年他也不会一直隐忍至今。”
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夫人,眯着眼睛冷声问道:“夫人,你们到底都还瞒了我什么?!趁着对方还未再次发难,还不快一一道来?”
见大司马动了真怒,崔大夫人也有些犯怵,喃喃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楠儿有些贪恋那女郎的美色,与她发生了一些冲突,才被她扎伤了......”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到,楠儿之前似乎跟自己说过,阿涂那个贱人知道楠儿在益州的事。难道是因为那事,所以白泽与那贱婢才对楠儿出手?
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猜想:怎么会?哪家深宅大院没几桩这种事?这哪里算什么事儿啊?
把杂念抛到一边,崔大夫人狠厉道:“不管她为何要害死我楠儿,既然她敢做,便要赔命!二公子我们动不得,一个贱婢还动不得么?”
“这话不错!”大司马沉吟道:“但她虽只是一个卑贱女子,因为事关二公子府,我们不宜出面。”
对着仍旧跪着的大管家,大司马问道:“廷尉呢,他可有去抓人?”与大夫人的狠厉不同,大司马即使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是思虑周详处事老辣的。
杀个贱人而已,何须自己沾血。
大管家艰难地回答道:“不曾。他去了那女郎家里几次,但是都......”
崔应杰:“都怎样?”
大管家:“都以礼相待。”
崔应杰阴鸷地对大管家喝道:“你是说廷尉去了几趟那贱人的院子,但是一直没抓人?”
管家擦了擦头上新冒出的汗答道:“是。”
崔应杰:“这是知道我崔氏正房子嗣断绝了,连廷尉这种小人也开始对崔氏的命令阳奉阴违了。好,很好,好的很啊!”
早已经过了三日之期,廷尉有线索但却没有动手抓人,看来这把刀不怎么听话啊!
“马上便是楠儿的出殡日了,既然廷尉如此为难,那我也就不为难他了,我们自己处理!”崔应杰狠厉地说道:“去找无崖,让他务必把那贱人给我抓回来,楠儿因她而死,我要让她给楠儿陪葬!”
烛光中崔应杰的表情忽明忽暗,双眼血红。
大管家看得心惊,上次主子这么生气,还是五年前......
他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去想当时得罪主子之人的下场,赶忙跑出去传话去了。他额头疼得厉害,但是他心里却是忍不住有一丝得意。
他之前想过因为自己疏忽导致大公子丧命,自己恐怕难辞其咎。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凶手的线索,既如此,那砧板上的鱼便不是他了。
这关,自己总算是过了。
回到房中,崔大夫人想起自己曾派人去绑那女郎之事,立刻对一个姓鲁的婆子命令道:“来人,去看看之前让你们去绑的人绑来了没有。”
一旁的鲁婆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夫人,去绑人的侍卫都没能回来。”
大夫人一个眼刀甩了过去:“什么叫没能回来?”
鲁婆子:“听说他们早几日都被杀了。”她早上便得了消息,但是看府里乱成一团,一直没敢回禀。
“什么?!”崔大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日之内,自家的侍卫被杀了,自己的儿子也没了。
她是想干什么?
转念又想到儿子死的那样惨,派去的侍卫也是一个活口未留,又对那个一面之缘的阿涂心生恐惧:一个女郎怎么可能做到如此?除非,她是鬼魅!
想到此处,崔大夫人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与此同时,被骂是鬼魅的阿涂打了个喷嚏。
在她房顶上两个黑衣人正守卫着这个院子,其中一个黑衣人正是无影,他对另一人说道:“京墨,你上次怎么把崔府派来的杀手都给杀了?都不说给我留一个。”
被称为京墨的黑衣人显然对他的问题很是无语:“等你来就晚了,再说他们实在是太不禁打。”
无影撇嘴说道:“哦,那算了,下次有高手了你一定要给我留一个哦。”
京墨:“无影,主子吩咐你的事,你是不是忘了?”
无影:“啊,你怎么不早说,我还真的忘了。”想到主子的任务还没完成,话没说完的无影立刻飞身离去了。
终于清净的京墨叹了口气,这个师弟实在是太过聒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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