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好的马车内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指尖染着丹蔻,在阳光下莹莹闪着柔光。站在马车旁的婢女见此立刻伸出胳膊递过去,等里面的女郎扶稳了,婢女才小心地引着女郎缓缓出了马车。
女郎身姿柔美,容貌清丽,身着银朱色云气纹曲裾深衣,头戴蝶镶绿松石玛瑙流苏簪,整个人既清贵又舒雅。
看到等候的大管家,女郎微笑着客气道:“有劳大管家在此等候了。”
大管家上前一步,恭谨说道:“女郎是我府上贵客,等多久都是应该的。我家夫人早早便吩咐了老奴在此迎接女郎。女郎快请进。”
女郎刚迈几个台阶,正欲进府,便瞧见府门前站着阿涂和碧桃二人。看到阿涂头上的金乌簪,女郎愣了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然后便了然地着朝阿涂点了下头,之后便随着婢女的搀扶进了府门。
碧桃看着她们就这么进了门,有点不高兴地嘟囔道:“凭什么他们没请帖可以进去?难道单单只是为难我们么?”
跟在后面的大管家听到她这句话,立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如果女郎们也是大世家的贵女,有那等气度,也可以不用请帖,老奴定然跪请女郎进府!”说完朝着门房使了个眼色后便追进门去了。
门房会意,立刻召来几个护卫,然后对着阿涂主仆说道:“女郎们刚才也见了,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还请速速离开。”
碧桃被怼的愤怒,正要上前跟他们理论,阿涂忽然伸手拦住了她,“罢了,也不是非进不可的事,我们改日再给阿莬送上礼物吧。”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就在两人转身之际,门内忽然传来一个有点儿熟悉的声音。
“阿涂?”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阿涂转身看去,却见站在府门前的竟然是多日未见的陈枳。
自归家后调养了几日,陈枳早已没了之前瘦弱之态,连脸颊都带了些红润,整个人连容貌都变好看了。
阿涂见是她,便没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陈枳笑着走过来,亲切说道:“我刚才听管家说门外有个阿莬的朋友,便想着可能是你,出来一看,没想到果真是你。”
阿涂心里啧啧称奇,心道不愧是当过世家少夫人的,还真是擅长演戏。明明两人才不欢而散没多久。她也早就知道阿涂识破了她的算计,没想到,再次见面她竟然像那些事完全没发生过一样。
“阿莬是个糊涂的,定是忘记给你请帖了。你我算是旧识,我本应带你进去,只是今日确实是有些不便。向氏的媒人今日也在府内,他们是来和大伯母商议阿莬的婚事的。还有,想必刚才你应该也碰到了,鱼氏的女郎也来了。这件事我觉得我还是得让你知道,那鱼氏女郎是风林家主目前正在议亲的对象。所以大伯母才让人把你拦在外面的,免得冲撞上了。”
碧桃一听竟然是陈夫人故意拦她们,又听风林隐居然已经有了议亲之人却还在纠缠女郎,气得脸都青了。
不同于碧桃的愤怒,阿涂却还是一脸的平静。等陈枳都说完了,她才慢慢地开口说道:“所以呢,你与我说这么多,是想干什么呢?”
陈枳对她的反应也不恼,继续温声说道:“阿涂,你是不是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怪我?”
阿涂醒来后便一直没吃东西,此时饿极了实在懒得和她纠缠,便敷衍着摇了摇头。
陈枳见她摇头,立刻高兴地拉住阿涂的手继续说道:“我之前因为一念之差,差点害了你,实在内疚得紧,你不怪我就太好了......”
见她还要说个没完,阿涂赶紧止住她。她平静地挣脱了陈枳的手,然后开口说道:“陈枳,我想你搞错了,你我之前便算不得朋友,你自你的立场做了选择,手段虽让人不齿,也勉强算情有可原。所以我也谈不上怪不怪你,之前的事我看在阿莬的面上算了。但是别再有第二次!还有如果我是你,就会想想自己的路该怎么走,而不是把精力花在怎么给别人添堵上。”
说完便利落地转身离开了,只剩下陈枳站在原地,脸上由红润逐渐转成了铁青。
上了马车,碧桃才愤愤地开口:“我还纳闷呢,也不是第一次来陈府了,怎么就这次门房拦了,原来是陈夫人在背后使坏!”
现在都快要饿死了,阿涂哪里还顾得了碧桃。她努力地翻找着车上的食盒,可找来找去,除了三粒瓜子什么都没找到。她才忽然想起,之前的食盒被她临时应急送给那张氏兄妹了。
看了眼还在生气的碧桃,知道她现在是没心情管自己的五脏庙了,阿涂只好无奈地对赶车的小五喊道:“小五,前面馄饨摊先停下。”
小五扬鞭赶了下马车,高声应道:“是,女郎。”
碧桃有点懵,“女郎,你还有心情吃馄饨么?”
阿涂坦然道:“不然呢?你家女郎我可是没吃饭便出门了,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碧桃:“可是......”
见她还要唠叨,阿涂赶紧伸手制止住她,“我实在是饿了,你想唠叨也等我吃饱了再说。”
暮苍书馆的斜对面是一家开了几十年的馄饨摊。现在已经过了用餐的时候,所以没什么吃饭的人,只有一对儿老夫妻在守着摊子。
阿涂下了马车便冲了过去,对着老夫妻喊道:“老板,来三碗馄饨。”说完随便找了空桌直接坐下了。
等馄饨的间隙,看着坐在一旁的碧桃欲言又止的模样,阿涂无奈地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吧。”
碧桃听到这话,立刻凑过来低声问道:“女郎,你难道不生气么?”
阿涂: “为什么生气?”
碧桃:“自然是为了陈夫人如此待我们,还有那个风林家主,明明都在议亲了,却还来,嗯,引诱女郎。”
“哈哈哈哈,引诱!亏你想得出来。”阿涂被她的用词逗得哈哈大笑,想到风林隐那张绝世倾城的脸,又觉得引诱用得也算恰当。
碧桃被她笑得有些窘迫,气鼓鼓地望着她。看她真是气得不清,阿涂勉强忍住了笑,清了清嗓子,她慢悠悠地解释道:“首先呢,我们去的是陈府,陈夫人作为陈氏主母,自然有权利选择让何人进入,不让何人进入。她不喜我,拦了我,这是她的选择。却不是我要怨恨她的理由。这世上不喜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要是都去生气,我岂不是要气死了。至于阿隐,他若真的瞒我,我自然是该有些生气的。但是到现在为止,还只是陈枳的一面之词,即便要生气,也得我找阿隐当面确认之后。现在生气实在是太早了点儿。”
碧桃:“可是女郎为何一点儿都不急呢?”
“急什么呢?再说急也没用呀?他们在陈府里面,而我们”,阿涂指了指自己和碧桃,“不是被陈府拒之门外了么。”
“啊?是这样么?” 碧桃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跟不上了,听着女郎的说法也没错儿,可是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碧桃正迷惑不解之时,馄饨已经好了。看着正滚着圆肚皮冒着热气的馄饨,阿涂眨巴了下眼睛看向碧桃,“馄饨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所以现在我可以吃饭了么?我的小碧桃?”
说完也不管碧桃是不是懂了,径自端起馄饨吃了起来。这么久没吃东西,她真得是饿坏了。
她吃得很快,不过动作却不粗鲁,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洒脱满足之感。一般吃这种馄饨摊的都是附近的百姓,忽见一个衣着华贵的貌美女郎坐在破旧的木头凳子上吃馄饨,路过之人无不投来诧异的目光。
暮苍书馆二楼,一个身着师青色宽袍的郎君也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馄饨摊。
许是因为太饿了,许是因为馄饨太好吃了,更也许是陈枳的话还是影响到了阿涂。她竟然直接吃了满满一大碗馄饨。
站在二楼的郎君见状,脸上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自言自语地说道:“一个女郎,怎么这么能吃?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这句话多年前,他曾无数次地说过那个小女郎。可是自她之后,自己就再也没说过这句话了。
今日,自己是怎么了?
郎君身旁的侍卫见主子自刚才开始便一直盯着下面的街道,于是上前一步问道:“主子,可是有何异常?”
郎君刚想摇头,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他抬手指着馄饨摊上的阿涂说道:“去查查下面正吃馄饨那女郎的出身来历。”
看着碧桃谴责的眼神,阿涂知道,她一会儿又要唠叨自己有失仪态了。为了躲开她的唠叨,阿涂便假装朝四周望了过去,然后她就看到了在书馆二楼望向这里的郎君。
郎君容貌清俊,也不知道为何,阿涂一看到他便觉得此人定然是个口舌刻毒的。为了避免招惹麻烦,阿涂只略点了点头,便赶紧收回了目光。
郎君目光却是没有移开分毫,盯着下方容貌出色的女郎,口中喃喃地说道:“她如果还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吧?她也会长的这般好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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