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君盈身体好了些,便让宫人搀扶着他来到了后湖之上。
没有留任何宫人随侍,白泽亲自撑小舟将君盈带到了湖中心的凉亭边上。停稳后两人也不下船,只随意地躺在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君盈看着一旁的凉亭,嘴角含笑说道: “还记得咱们以前也经常一起泛舟湖上。那时候父王母后和菱娘娘他们就在那边的亭子里看着我们玩水,母后还有菱娘娘还常常一起琴箫相和,你那时年幼,经常听着乐声就倒在舟上睡了,每次都耍赖要我把你背回去。”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留恋,虽然他和白泽处在帝王之家,但是和平常百姓也没多少差别。小时候父母慈爱,兄友弟恭,母后和菱娘娘也是和和气气的,那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可是看着眼前身长玉立的弟弟,他又不得不承认,过去的时间不会再回头了。
白泽也跟着点头说道:“是,我还得记得,那个时候兄长还会在湖边教我耍剑,我的剑术都是跟你学的。”
君盈听他说起练剑的事儿,立刻跟着大笑起来:“哈哈哈,是,你小时真的是太笨了,我几次都差点被你刺到。真没想到那时笨拙的小娃娃,现在都是上将军了。”
白泽不满地反驳道:“我那时才只有五岁好不好?”
“哈哈哈哈,才不是,至少有六岁了。父王都准备给你定亲了,哈哈哈哈。”一想到父王说要给小白泽定亲的时,他那副吓傻了的表情,君盈便很难忍住不笑。
白泽一脸黑线,无语地看着自己兄长,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拿自己开玩笑。
君盈可不会被自家兄弟这个臭脸吓到,他笑吟吟地继续说道:“我还记得那个小女郎,胆子真大啊,连父王她都不怕,也不知道她长大会变成什么样?不过,看她小时候的模样,长大应也是个大美人。”
他躺在船上,用手随意地拨动着一旁高高的莲叶,“当时你要是答应了,现在也该成婚了。”
白泽沉默,心中也不禁想到,“是啊,如果当时答应了,那个小女郎就能在陵国的庇护长大了,也不至于后面不知所踪。如果当年不是因为自己闹别扭,拒绝了父王的指婚,结果应该真的不一样了吧?”
君盈扭头看了眼弟弟的脸色,又道:“你还在找她么?”
白泽这些年一直在找那个小女郎的事并没有瞒着兄长。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大约找不到了吧。”他此刻才发现,自从苗寨归来,他已经很久没想起那个小女郎了。
君盈望着头上的星空,又问道:“你的那个幕僚最近还是与风林隐走得很近?”
“是,阿涂心悦风林家主。”白泽万分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君盈扭头看过来,他本以为以白泽的陈府谋算,定然早就已经将二人分开,没想到......
知晓阿涂的能力,君盈也不得不正色提醒道:“我曾说过,这两人在一起,于我陵国无益。”
白泽点头,“我知,风林氏主母已经在给风林隐物色贵女联姻了,阿涂应还不知,她一旦知晓,断不会再和风林隐在一处。”
君盈不解问道:“你既早已知晓,风林府绝对不会接纳她,为何不阻止他们在一起?更何况,你对她不是......”
白泽赶忙打断兄长的话,“她既然心有所属,我也不是非她不可,为何要强留她在身边?因爱生怨就不美了。”
阿涂现在是他的最好的帮手,如果强留她在身边,两人之前的默契会被打破,弄不好陵国也会失去一个重要的人才。白泽肩负陵国几代国君的梦想,他明白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格。
所以他即便心里有她,却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几乎是话一出口,白泽立刻便知自己犯了大错,赶忙解释道:“兄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君盈脸色有些发白,还是强自摆了摆手,“你也没说错什么,无事......”
到底是失了兴致,加之夜深风凉,两人又说了几句朝堂之事后,便草草结束了荡舟之行。
临到寝殿门口,君盈回头笑着对自己这个弟弟说道:“ 有句话我早想与你说了,不要因为父王和我影响了你。无论何时,我们都还是希望你能和真心爱慕之人在一起。”
白泽回望着兄长,扯出一个笑意:“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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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风林隐仍在和阿涂下棋,或者说正在耐心地教她下棋。
卫斐进门行礼后,对着风林禀告道:“主子,属下有一事禀告。”
他是个活泼性子,突然如此一板一眼,风林隐立刻便知事情不小。他停了手中的动作,“说。”
卫斐看了眼一旁的阿涂,见风林隐没有避她的意思,于是斟酌着说道:“有新的线索了。”
阿涂注意到风林隐在听到这句话时,神情难得的紧张了一下。
卫斐的声音还在继续,“在莽州城内有个瞎眼老人,听他的邻居说老人的家人在五年前那场大水中都没了。当水退去时,他本来也是没了气息了,就在大家准备把他埋了的时候,又突然活了过来。当时不少人都看到了那场面,因为着实诡异吓到了不少人,所以至今还有人有印象。”
风林隐:“后来呢?”
卫斐:“后来,有相熟的人问他发生了何事,每次问起他都说那大水并非天灾。”
风林隐心中一紧,“人可带回来了?”
卫斐:“嗯,客栈内人多眼杂,我让人把他先带到了风林家在南川的米铺后院了。现在阿大他们正在看管着。”
“好,我们现在立刻过去。”风林隐转头对着阿涂说道:“今晚不能陪你下棋了,改日我再补上。”
阿涂看出他现在心情不佳,担心他出事,于是开口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风林隐听到这话才忽然想起,自己爱慕的这个小女郎可是曾经在彼此不知晓对方的身份时,与自己斗了大半年的人呢,她的聪慧自然不用说。有她在,确实能帮不少忙,只是......
卫斐也在望着风林隐,主子爱慕阿涂女郎平常与她腻在一起便也罢了。他们现在查的到底是家中之事,更何况此事没准儿还与白泽有关,而阿涂女郎可是白二公子的幕僚.....
想到这里他赶紧给风林隐使眼色。
只可惜风林隐似乎没看到他的提醒一般,温声道:“穿上头蓬,外面风凉。”
决定已下,卫斐即便不满也只能叹着气追了上去。
三人均身披大大的兜帽斗篷,快步疾走在夜色下分辨不出神色。路上此刻已经没多少行人了,偶有行人路过,看到三人这副打扮,也都赶忙避着走开,生怕惹了不该惹的人。
和所有世家一样,虽然风林家主要势力都在离晋,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把生意开遍中原。
可以说正是由于世家掌握了中原的经济命脉,所以即便两国偶有摩擦,但是对于世家来说,却是一点影响也没有,即便在前几年君盈北伐之时,都没有影响一家世家开的店铺。
风林家这个米铺也在南川开了上百年了。现在负责的掌柜已经是第三代了。由于米铺规模并不是很大,而且地处偏远,一般都是派家里的管事直接来管,米铺掌柜很少有机会能直接见到家主。
所以,当米铺掌柜收到卫斐的通知,风林家主可能来米铺时。掌柜的激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光衣服都换了三套。
等风林隐和阿涂到了米铺后堂,一摘下兜帽,掌柜的就赶忙过来请安,“小的给家主,家主夫人问安。”
阿涂知掌柜的误会了,直接羞得耳朵都红了,赶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
风林隐却笑得温和,“也没什么错,掌柜的眼光很好。”
掌柜的所居之处地处偏远,且米铺收成在掌柜中也属末流,对于主家的事所知甚少。所以刚看家主身旁跟了个天仙似的美人,便以为是家主夫人了。
见自己开口请安后,家主展露笑颜,掌柜的也得意起来,自己可是被家主赞赏过的人。回去告诉老爹,他不知道得羡慕成啥样。
等掌柜的退去,卫斐也走出站在门外守着。堂内只剩阿涂、风林隐以及那个瞎眼老人。
“老丈,请您来也是有不得已苦衷,望见谅。”即便知道眼前老人眼已瞎,风林隐还是行了一礼。
老人忽然被人从家中带走,心中恐慌了几个时辰。听到问话的公子温和有礼,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摆手道:“不敢,不敢。”
风林隐开门见山,“我其实是有事请问老丈,老丈说当年洪水非天灾?”
“我不知道,我什么的都不知道!”一听说来人问的是这事,老人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他抱着头,已经瞎了的眼中,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阿涂与风林隐对望一眼,他这样子,他们怎么会信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小的葫芦,不同于贵族世家喜送孩童金玉之物品,普通百姓家一般会送给家里的孩童一个葫芦,寓意福禄。
阿涂忽然说道:“老丈可知,人如果冤屈而亡是不能转世的。为了苟且偷生,累害子孙无法转世,老丈真的心安么?!”
她的声音清冷,在寂静的夜晚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听了阿涂的话,老人更加难过了,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阿涂二人也没拦住,就任由他宣泄心中的苦闷。
好半晌他才止住哭,哽咽着说道:“他们真的没办法转世么?”
阿涂:“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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