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坐在木台正中央,今日她穿了一身正红华服,在火光的映衬下,华美异常。
看着木台之下的青年男女,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本来她也应该站在那里和心仪的郎君捉萤提灯畅游郊野的。可现今却被困于冰冷的宫廷之中,沉重的华服之下。她终其一生要陪伴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还要为他绵延子嗣。
而那个她爱慕了十多年的郎君呢?他怨着自己,不再理会自己。他曾经说过要娶她,可是如今不过两年,却已对另一个女郎动心。那自己那十多年的爱慕又算什么呢?!
压抑着心痛,王后高声说道:“今晚月色皎皎,诸君尽可畅怀而游,不必急于归来。”
听出王后话中的调侃,不少郎君立刻高喊:“多谢王后。”
看着木台雍容华美的王后,阿涂不由地看向了一旁的风林隐,只见风林隐视线看着他处,并不看一眼上首的王后。
曾经的恋人,如今还要时不时见到,他应是很难过吧。想到这儿阿涂又觉得心里有些酸意。怕被人察觉,赶忙转过了头。
等到风林隐将视线转向阿涂时,阿涂正低着头假装看地上的蚂蚁。他心里自嘲道:在人前,她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曾。
王后又讲了几句场面话后,众人便三五成群地结伴提灯走入林中。
由于灯笼内没有蜡烛,众人仅可靠微弱的月光看路。为了防止身旁女伴跌到,郎君们一般都会伸手搀扶下。
看着前方阿涂手轻扶在白泽的胳膊上,两人衣角相互交叠,风林隐心内酸意更胜。
他身旁站着得是姜氏兄妹,看着前方的一对璧人,姜衡不由感慨道:“二公子和阿涂两人还真是要好。”
一句话说完,他就感觉有两道冷冷地目光同时看向了自己。风林隐倒也罢了,气死他叔父不定怎么高兴呢。但看着自己妹妹幽怨的眼神,姜衡还是心虚地别过了脸。他本以为如葵早已经放弃白泽了,没想到......
风林隐无语地白了姜衡一眼,也不屑与他口舌相争。此处人多眼杂,他纵使想站在阿涂身侧,也担心会给风林氏带来猜忌。无奈之下,只能自己默默的生气。
前面的二人并没察觉到后面几人的尴尬,看着前面的树林,阿涂提议道:“萤火虫一般会靠近水边,我们往河边走吧。”
“差点忘记了,你对这个甚是在行。”白泽笑道。
他这么一说,阿涂才想起来在苗寨时,每晚白泽都送自己下山。那时她就经常徒手抓萤火虫给他看。原以为这种小事他已经不记得了,没想到......
她此刻有点儿羞愧,对这个便宜师兄,她曾经真是没多少真心,敷衍得很。想到这儿,阿涂又心中一凛,狐疑地看着白泽,心道:这家伙果真是拨弄人心的高手,几句话就让自己入了套。
幸好白泽不知此刻阿涂所想,知道的话,恐怕会立刻抽回自己搀扶的手,再骂一句没良心吧。
一入树林,众人就各自分散了,此路上,仅姜衡风林隐和阿涂他们这一行人。
“今日恐不太平,你在我身侧,莫要离远。”白泽趁人不注意,在阿涂耳边轻声说道。
“嗯。”月黑风高夜,这真是除掉自己或者白泽的好时机呢,阿涂嘲讽地弯了弯嘴角。
练武之人,目力极好。白泽忽然靠近的动作,跟在其后的风林隐看得一清二楚。
丹儿自然也看到了,她喜欢阿涂,之前还曾怂恿他把阿涂娶回家。如今看自己愿望落空,忍不住埋怨道:“兄长,就因为你如此不上心,阿涂姐姐才被白二公子抢了去。”
想到阿涂跟了白二公子,便不会做自己嫂嫂了,以后更会与自己相距甚远,丹儿就更为郁闷。
姜如葵一直跟在几人身边,没有做声,不知在想写什么。
姜衡无语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丹儿:“我说有就有!”
听着姜氏兄妹斗嘴,风林隐再也忍无可忍,快步上前走到了阿涂另一侧。身后将人带离白泽远了一些后,才笑着说道:“阿涂,我与你一起,可好?”
阿涂见来人是风林隐,自是高兴,立刻应道:“好。”
这边的路比之前宽了许多多,不知不觉,几人已是并排而行。
看到身后的卫斐,丹儿故意落后几步走在后面,拉了拉卫斐的衣袖。
见卫斐还是不理她,丹儿忙和姜衡说了句:“我丢了东西,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去找你们。”说完便趁着雾气掩盖,拉着卫斐向旁边走去。
“女郎,你这是干什么?我可不是你可以随意花钱买来的小倌儿。”卫斐任凭她拉着自己走到无人处,嘴上却忍不住出言讥讽。
丹儿自知理亏,踟蹰着说:“那日我出去寻了你好久,可是你一直不给我机会解释,真的不是那样的。”
丹儿着急地不知从何说起。自从浣溪楼里卫斐撞到自己后,就一直不理自己。任凭自己每天递帖子,写信,也从不回应。今日说什么也要同他把话讲清楚了。
担心卫斐再躲着自己,丹儿将他堵在一个巨大的古树前。用胳膊圈牢了,防止人再逃了。这小祖宗一副登徒子模样,又靠得如此之近,卫斐不禁心跳如鼓。
怕被眼前这人察觉,他慌忙用手交叉在胸前,与她隔开点距离。
他冷冷的看着丹儿,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年幼体弱,家里对我很是纵容,是,我承认我个性确实顽劣了一些。但是我真的不是不知廉耻之人。只是到了年纪,家里开始给我安排,嗯,一些世家子弟相看。我之前不想嫁人,想着名声臭了,就没人敢娶我了。所以,才会让老鸨安排,但是我真的没碰他们,只是让他们在雅间喝喝茶的,聊聊天的......”
丹儿越说声音越低,她现在真有些后悔了,她遇到卫斐晚了一些。要是早些,一定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法子。
“现在可如何是好......”听着丹儿的声音中已经有了哭意,卫斐不由地心软了些,低声说道:“难得,你也知自己顽劣。”
见他终于理了自己,丹儿稍微有了点底气,把人抱得更紧,“嗯,我已经知道错了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卫斐眼眸深邃,声音低沉:“你与我何干,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看着眼前之人口是心非,丹儿笑眯眯地说道:“是是是,卫斐大人,自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但是你是我心悦之人啊。我总得解释清楚,免得你误会不是?”
卫斐低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女郎说着她有多心悦自己,心中的郁气也慢慢消散了。他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她吧,这辈子要被这祖宗厮缠上。
他在南川奉命监视姜家之时,与丹儿多有接触。这小祖宗四处惹是生非,有几次他忍不住出手帮了她。自那以后她就开始痴缠自己。
而他也终是动了心。
想到这小祖宗对自己的甜言蜜语,卫斐心里更柔了一点,他打开手臂将人揽入怀中,头抵着她的,低声问道:“你家现在还在逼你嫁人么?”
被卫斐抱住的丹儿开心极了,这个冰块终于不再对自己冷冰冰的了。她赶紧也伸手回抱对面之人,高兴地说道:“不不不,离晋已经没人敢娶我了。”
看着怀中女郎这么得意没人敢娶她,卫斐有些无语。
那边风林隐几人已经走到了河边。
滹沱河很宽,水流湍急。岸边倒是有大片空地,这边较为开阔,月光柔和地洒下来,视线比刚才好了很多。空地上面开着野花,在夜间也看不清颜色,只觉得甚是清香。草地上面偶有萤火虫飞过,星星点点很是美丽。不少男女已经开始在其上捉着萤火虫,草地上瞬间欢笑声一片。
有个贵女正蹦跳着捉萤火虫,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与阿涂相撞。正欲道歉,一看是阿涂,便又抿紧了嘴巴。刚才大家说的便是她吧,当真狐媚,居然把风林家主都笼络到了身侧。
斜了阿涂一眼,她转身就要离开。
见她态度恶劣,风林隐本欲出言教训,被阿涂拦住了。看着贵女的背影,阿涂低声说道:“对这些许小事,无需耗费精力。”自己诱饵既然已经放出,自然会有人针对自己。
风林隐见她确实浑不在意的模样,便没再多说,不过那女郎他倒是记下了,准备回头敲打下他的父兄。风林家主得心眼有时候也小得很。
一只萤火虫飞过,风林隐轻松地用手抓住,递给阿涂。看到萤火虫的微光在灯笼内微微亮起,阿涂脸上也露出笑容。
有白泽和风林隐这两个武功上乘之人在侧,阿涂的灯笼很快装满了萤火虫,看到阿涂的灯笼已经亮如明月。其他的贵女们都开始着急了,有的甚至开始埋怨身边的郎君抓得太慢了。
阿涂几人见已经抓得差不多了,便坐在岸边休息。
看到风林家主在此,那边捉萤火虫的女郎们也不着急捉了,都慢慢聚到了这边。
这架势阿涂在陵国就见识过,如今见女郎们又围了过来,她急忙起身准备让出位置。
风林隐看她的动作,直接气笑了,“你干嘛去?”
阿涂叹了口气,没骨气地说道:“阿隐,他们看到我会吃了我的,我还是离你远点的好。”
风林隐见她这副奸滑的模样,急忙拉住她的手,低声警告道:“不许去,你敢逃一个试试?”
看着阿涂的手被风林隐拉着,白泽正想上前。却听到姜如葵在旁边轻声说道:“原来阿涂妹妹心悦之人是风林家主啊。”
白泽念头急转:“是啊,自己在干吗,那是阿涂自己求神旨之人,是她心悦之人。自己又算是她什么人。”他终是停下了向前的脚步,转头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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