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两件事啊,下个礼拜二模,这次要跟其他几个市的学校联考,可以说比一模正规多了,所以你们,骨头都给我装装紧。第二件事,周六……”
上课铃吵吵闹闹地灌满教室,乔漾没有听清胡亮的后半句话,杭以安喊她名字,问:“周六什么?”
“我也没听到。”乔漾伸手拍了拍坐在前面的张思懿,趴到桌上问,“老师刚刚说了什么啊?”
张思懿扭过脑袋回答她:“好像是下周六有成人礼,去江吴大学。”
乔漾又回头告诉杭以安:“下周六去江吴玩!”
什么二模什么联考,统统都因一场成人礼而黯然失色。
教室里一时间炸开了锅,胡亮不得不扯着嗓子喊:“好了别讨论了,把上节课的试卷拿出来,我把最后两道讲完。”
这日子总算是有了点盼头,乔漾头次对胡亮的占课行为没有丝毫怨言,她笑嘻嘻地翻开错题本,坐姿规范端正地犹如小学生。
胡亮并没有危言耸听,考前几个老师都一再强调这次四市联考的重要性,都说这次试卷难度接近高考,让他们认真对待,摸清自己的水平,及时查漏补缺。
上次一模陈天衢排在班级第十一,乔漾第十六,两个人名次差的不多,但仍有一定差距。
语文两个人不相上下,数学她只有班级均分水平,英语是陈天衢的短板,乔漾正常发挥可以追回不少分。
所以如果以他为标准,那她现阶段要做的就是稳住语文和英语,再好好突击数学。
这一周胡亮有事没事就来教室里晃悠一圈,班里女生居多,又都是聪明人,明白是非,知道现阶段要以学习为重,成绩上他向来不需要过多操心,但天气回暖,人心难免浮躁。
他总告诉学生们:“沉住气啊,没几天了。”
有道解析几何乔漾课上听得不是很清楚,她拎着试卷抬起头,麦初趴在桌上睡觉,杭以安和陈天衢去搬试卷了,她以自己为圆心,视线缓缓平移,搜寻方圆几里内的可求助对象。
“莫知。”
莫知嘴里哼着歌,一支黑笔在手指间灵活跃动,听到自己名字,他抬眸应:“嗯?”
乔漾拖着椅子往右后方挪了挪,把手里的试卷拍到他桌上,用笔指着空白处抄下来的算式问:“这个是怎么出来的啊?”
“我看看啊。”莫知将试卷举到面前,低声念读着题目。
杭以安桌上的课本堆放得乱七八糟,看得乔漾强迫症犯了,忍不住上手帮他按大小整理好。
“你画个图就行了,C、E、P三点共线。”
乔漾立马凑过去,专心致志地听莫知讲解。
“我直接把步骤写给你看吧。”莫知翻开手边的草稿本,“这道和前天作业上的那道差不多,方法一样的。”
“好。”
很快他便列好答题步骤,把本子递给乔漾说:“喏。”
“谢谢。”乔漾接过草稿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几乎没有间隙,她愣了愣,问,“你写哪儿了啊?”
莫知说:“红笔写的,左边,看到了吗?”
乔漾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终于找到他说的那块地方。
“大哥你也太节俭了吧,一张草稿纸用两遍。”
莫知却一脸骄傲:“我还能用蓝笔叠第三层呢。”
听着就心酸,乔漾难免又动恻隐之心,说:“你用完我再给你一本好了,拼夕夕两块一本,我那还有一大堆。”
“不。”莫知摇头,眼神坚定而决绝,“不用到极致就对不起你的慷慨和善良。”
“好吧。”乔漾把草稿本放回莫知桌上,简直哭笑不得。
一晃眼四月也进入中旬,二模如期而至。
考试为期三天,头天的语文和数学结束后可谓是大局已定,紧张感也消散了一半。
第二天只有下午一门英语要考,昨天晚自习乔漾就复习得差不多了,她把笔记本借给了陈天衢,打算上午再做几道真题练练手。
邻座的麦初递来一包奥利奥,乔漾伸手拿了一块。
余光瞥见后排的陈天衢撑着脑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乔漾清清嗓子,出声提醒:“快背,打星的都是作文高分句。”
陈天衢坐直身子,朝她点点头。
每个人都有弱势学科,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好比乔漾和数学相爱相杀多年,但她始终想不通为什么陈天衢和英语这么……这么不熟。
“你语文那么好,为什么会偏科英语呢?”乔漾真诚发问。
麦初嚼着饼干回头看了一眼,说:“是啊,你妈妈还是做文学翻译的,你怎么一点都没遗传到?”
陈天衢冷冷笑了两声:“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他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先递给麦初,问:“吃不吃?”
“什么东西啊?”
“咖啡糖,我爸带回来的,提神效果很好。”陈天衢撕开包装纸,将糖含进嘴里。
麦初挑高眉毛,伸出手说:“给我尝尝看呢。”
陈天衢往她掌心放了一颗,又往乔漾桌上抛了一颗。
舌头挨到糖体的一瞬间麦初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难言的苦味在口腔内爆发,急速占领所有感官,她像被人揪住后脖颈,眉头紧皱五官扭曲,想吐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吐。
原以为是咖啡味的糖,没想到是一颗固体版的咖啡浓缩液,不掺一点水分的那种。
“哕。”麦初把糖吐在纸巾上,嘴里的苦味却弥久不散,她竟然在一颗糖上尝到了人生的绝望。
“有这么夸张吗?”陈天衢问。
麦初看看他又看看面无表情含着糖的乔漾,头顶一个大问号:“你们是没有味觉吗?”
乔漾把糖推到腮帮处,笑着说:“其实吃习惯了还好。”
麦初捂住脑袋难以置信:“你俩勾践后人啊。”
杭以安从书上抬起头:“郭靖黄蓉?”
麦初只好提声重复:“勾践后人!你快把耳朵掏掏,下午要考听力的。”
乔漾哼哧哼哧地笑,低下头继续做题。
那时的她想不到,几个小时后她会在考场经历一场怎么样的浩劫,她会如何抓耳挠腮、如坐针毡,如何被现实狠狠打击,恨不能一头撞死在桌上……
“检查一遍名字和准考证号,最后一个同学把答题卷收上来。”
从考场一路回到教室,乔漾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她面色苍白目光涣散,又有种终于解脱的痛快感。
麦初就在自己班教室考,看到乔漾如同女鬼一般耷拉着脸飘进教室后门口,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你还好吧?”
憋了近一个小时,回到自己地盘乔漾终于可以放声哭泣,她一把抓住麦初的肩,哭丧着脸哀嚎:“这D篇是什么东西啊?!我根本看不懂它在讲什么!”
麦初被她晃得头晕,闭了闭眼问:“你寒假没看《流浪地球》啊?”
“没。”乔漾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我就猜到是它。”
麦初安慰她说:“其实看没看过都一样,这篇是小说原文。”
乔漾跌坐在椅子上,中国科幻崛起是今年的热门话题,可她也是真的对科幻类作品毫无兴趣,这也太不公平了。
莫知晃着笔袋走进教室,麦初叫住他,问:“你是不是看过《流浪地球》的小说啊?”
“嗯哼。”
“那你岂不是直接闭眼答题?”
莫知微笑点头:“嗯哼。”
乔漾嘴一瘪,这下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试卷拿来给我对对。”麦初从莫知手里抽走考卷。
“我也想看!”
乔漾把脑袋凑上去,一眼就看到一个不同选择,她呼吸一紧,又不信邪地向麦初确认:“最后一个选C吗,刹车时代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但它这篇文章主要还是描述的刹车时代吧。”麦初问她,“不然你选的什么?”
“……D。”
莫知没留意到乔漾失魂落魄的表情,好心解释说:“D不对吧,新太阳时代是很多年以后了,这好像就是第一章,我记得原文标题就是刹车时代。”
乔漾一拳砸在桌面上,忿忿道:“我恨流浪地球!”
陈天衢一进教室就听见他们在讨论答案,他翻开自己的试卷看了眼,插话问:“为什么不选A啊?”
其他三人齐齐偏头看向他,麦初问:“你选的A啊?”
“对啊,The Last Sunset,多有情调多有诗意。”
“……”那纯真的眼神实在让麦初和莫知不忍心打击他。
乔漾哼哼笑了声,说:“太好了。”
陈天衢不解:“太好什么?”
“太好不止我一个笨蛋。”
陈天衢蹙起眉头:“那答案是什么?”
“C。”
陈天衢表示质疑:“你们怎么确定?”
莫知说:“原文就是,不信我翻给你看。”
陈天衢提起一口气,张了张嘴。
“……我恨流浪地球。”
二模的整体难度比一模提升不少,这是整个高三乔漾考下来心里最没底的一次,她预感结果不会太好,但又安慰自己说不定其他人也这样觉得。
没来得及为分数忐忑太久,紧随其后的成人礼便冲散了所有烦恼。
周六清晨,一中全体高三学生踏上了前往江吴的旅途。
又是那辆大巴车,还是那张老位置,麦初依旧一上车就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棒棒糖。
乔漾剥开糖纸,望向窗外一闪而过的街道,忽然间有些恍惚。
竟然都过去一年多了。
曾经觉得无比漫长的高中生活,竟然也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整趟车程要一个多小时,难得集体出游,莫知张罗着大家一起来玩游戏。
车上空间有限,麦初提议说那就玩“我有你没有”,每个人轮流说一件自己做过的事,没有做过相同事的人就折一根手指,直到一只手全部折完。
“那输了有什么惩罚啊?”莫知问。
麦初回答说:“输了就站起来大喊一声‘我是猪’。”
“行。”莫知撸起袖子,“来!”
看朋友们兴致高涨,陈天衢也只能配合地举起手。
他默默叹了声气,心想这年头小学生大概都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了。
后面两排空了几张座位,麦初挪到另一边坐,五个人刚好围成一个小圈。
“先说好啊。”麦初指着后排的三个男生,“不准说性别相关的啊,太针对了,还有必须诚实守信,谁撒谎或隐瞒谁下次填错答题卡。”
“行行行,从杭以安开始。”
“嗯……”杭以安翻眼看着车顶,说,“我名字有三个字。”
谁成想这家伙一上来就秒杀三个,麦初不乐意了:“你这也太针对了。”
莫知附和道:“就是啊。”
只有陈天衢幸灾乐祸,催促说:“快折吧你们。”
下一个轮到莫知,他嘴角挑起一抹坏笑,早就想好了必杀技:“我一顿能吃二十个馄饨。”
杭以安立刻举手:“我也能。”
陈天衢急了:“那我不能啊。”
莫知毫不在意:“你不能你折,二十个都吃不了,垃圾。”
陈天衢一时语塞,点了点头说:“行,你给我等着。”
以防万一说明一下哦,江浙沪这边的馄饨挺大一只的,我看了一下店里一份一般都是十只,所以一顿二十个算多了。
明天休息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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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咖啡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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