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吉，你把老孙又给拒了？不是说平台又让给你5个百分点吗？还是不满意？”叶琅合上伞，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脖子一缩，门一推，两脚在门垫上蹭蹭，龇牙咧嘴地进了网吧。

十一月的雨把寒意往人骨头缝里塞，陆喆坐在前台，顶着一头海贼王里佩罗娜的粉色假发，要不是熟人，压根认不出他来。

吧台上还趴着一只肥猫，乳色长毛英短，罕见的毛色，常见的品种，跟她主人一样懒洋洋的。

一人一猫，居然离奇地同步张嘴打了个哈欠，被门缝里钻进来的冷风一吹，哈欠打到一半变成了喷嚏，滑稽至极。

陆喆揉了揉猫咪的小脑瓜，抬头看见叶琅这双死鱼眼，刚被冻走的困意又回来了。

合上笔记本抱起猫，起身就往楼上的储藏间走去：“不拒干嘛？我对露脸没兴趣。也不知道什么臭毛病，一天到晚来缠着我。”

“你丫缺心眼吧？上次平台让步到65%我就觉得够有诚意了，刚我遇见老孙，他说这次让到70%了，比你现在的五五分不知道好多少，还会每个月给你安排首页推荐，现在挣钱不容易，差不多得了吧。再说了，露脸也是你那些粉丝的呼声嘛，平台吃粉丝的饭，提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啊。”

叶琅勉强笑笑，有些留恋地打量了一圈这小破网吧：“我是建议你，就签了吧，我这网吧也快卖了，到时候你上哪住啊？签了，钱多了，好歹自己找个落脚的地儿。”

“真要卖啊？”陆喆知道叶琅最近不容易，又是卖车又是买房子的，原因无他，他爸检查出了肺癌，老烟枪也算是自作自受，却害苦了叶琅。

这么一折腾，叶琅订了婚的对象跑了，准备买的婚房也泡汤了，还要搭上一家子的老本，怪艰难的。

只是没想到，连网吧也保不住了么？

叶琅叹息一声，见陆喆停下了脚步，索性把他拽回前台那边，小声道：“不然能怎么办啊？我妈整天哭，我总不能真的看着她四十多岁就守寡吧？本来嘛，要是只给我爸化疗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结果前几天晚上我妈不知道怎么晕过去了，第二天做了一遍全身检查，今天报告出来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难道一家双癌？不能吧，喝冷水塞牙缝的几率都比这高吧？

叶琅哭丧着脸，肩膀都塌下去了：“宫颈癌，哎。”

……陆喆说不出来话了，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到了倒霉的时候，是这样的，什么都不顺。

两年前，他不也是一个倒霉催的么？

时至今日，他都无法忘记那种被人冤枉被人驱逐的屈辱。

那时候的他走投无路，是叶琅收留了他，现在他生活有起色了，自然要投桃报李。

“我给老孙打电话。”陆喆立马掏出手机，他倒不担心网吧卖了自己没地方去，他是担心叶琅这边，钱不够用啊。

老孙才上了地铁，又冒着大雨屁颠屁颠回来了，最终心满意足地捂着热乎的合同，笑眯眯地借走了叶琅的雨伞。

陆喆把自己的那一份合同塞进电脑包里，一脸的视死如归。

叶琅盯着他紧紧抿着的嘴唇，知道他在跟自己做思想斗争，劝道：“怕被他认出来？其实我觉得没必要，你和他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人家说不定早把你忘了。”

“忘了最好。”陆喆深吸一口气，目光扫了眼吧台上台机的屏幕，广告结束了，现在继续播放APL全球总决赛的赛后采访。

主持人兴奋地解说着：“老牌战队LR在经历过两年的换血阵痛之后，终于再次夺得了APL全球总冠军的桂冠，让我们恭喜他们！”

“下面，有请我们的年度MVP——LR·Ball别肃！接受赛后采访！”

因为是直播，所以陆喆也不知道到底会采访什么内容，但他还是转身离开了，拿起手机，看了看银行存款，给自己留下点零头，剩下的全转给了叶琅：“就当我两年的房租。”

叶琅的手机连着响了五次，每次都是两万上限，不觉热泪盈眶：“患难见真情，谢了，兄弟。等我网吧卖了再还你。”

陆喆已经上了楼，没听见，几步走到自己借住的储藏间，把露露放猫爬架上，反锁门，打开手机，进了赛事直播的界面，眼中有复杂的情绪流动，连他自己都没法理解，整整两年了，他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

镜头前，别肃依旧是那么的锐气十足，目光坚定，有问必答。

主持人：“谢谢Ball的夺冠感言，那，接下来是粉丝投稿的问答时间。请问Ball，据说你是毛绒控哪，那你为什么把选手ID从Downy改为Ball呢？这几乎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概念，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吗？”

这个问题粉丝们讨论已久，一直得不到确切的答案，这一瞬间，弹幕拥挤了起来——

【啊啊啊啊，这个问题是我问的，居然被抽到了，泪，射了出来】

【肃神会回答吗？我怎么记得有人在直播间问过，每次都被他无视了哎】

【怀念Downy，听着就很温柔，也怀念他那只失踪的猫咪】

【毛绒控弄丢了心爱的猫咪，饱受打击，所以改名叫Ball】

别肃眸色一暗，声音都跟着沮丧了些：“有。”

主持人：“那请问可以跟粉丝们讲讲吗？”

【啊啊啊，他终于回答了！居然真的有故事！】

【天哪，难道真的是因为露露吗？】

【说实在的，那小家伙真的好可爱，毛色看着跟蜜桃布丁似的，害我那阵子疯狂舔屏】

别肃深吸一口气，直面镜头，脸上看不出悲喜：“我变秃了，也变强了。”

【啊这……只有我一个人跟不上肃神的脑回路吗？】

【你不是一个人】

【你是一个舔狗】

面对他的答非所问，主持人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尽力做了联想：“不是吧？Ball，所以你改完ID就剃了光头，一直保持到现在，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变强吗？”

别肃的回答似是而非：“算是，我不喜欢未解之谜。”

【懵比树上】

【懵比果】

【懵逼树下】

【你和我】

主持人懵逼脸：“未解之谜？请问Ball,可以说说这个未解之谜到底是什么吗？跟你改ID又有什么关联呢？”

【总感觉肃神有心事啊，真的是因为露露找不回来吗】

【其实，露露失踪那天，还有一件事】

【前面的，你想说那个人？球球了，两年了，别再蹭肃神热度了】

【提一句就是蹭？难道露露失踪的那天不是倪喆被踢出队的那天？】

【I肃真可笑，强行用一只猫来解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剃光头改ID明明就是跟倪喆的事对上了好吧】

【别蹭了别蹭了，抱走肃神，不约，咱们不约】

别肃沉默了片刻，看似镇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他把右手握拳高高举起，避而不谈：“本来也不是说给你听的。Let’s rock！”

主持人见别肃亮出招牌式的动作，立马乖乖闭嘴。

LR战队，便是Let’s rock的缩写，赛事无论大小，只要夺冠，只要接受采访，别肃都会用这句话这个动作作为结尾，同时，这也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这代表当前的这个话题，他不想再深入谈论下去了。

主持人都是人精，自然不会上赶着找这位王牌选手的不痛快，因此，虽然提问卡上还有关于腰伤的问题，他也不敢问了。

之后又是几个固定流程，整个LR战队的人一一发表夺冠感言，最终五人齐聚镜头前，捧起奖杯，撒花，谢幕。

【啊啊啊，这暗号一样的话到底说给谁听的？倪喆吗？天哪，磕到了！】

【I喆已经失心疯了，你家主子打假赛被踢出战队，到现在了还在蹭肃神热度洗白呢】

【放你娘的P，倪喆根本不可能打假赛】

【我同学是他铁子，早就曝光了他是被冤枉的好吗】

【洗，就硬洗，战队经理亲自放出的聊天截图，板上钉钉的铁案】

【诬陷，就硬诬陷，一张打了马赛克的截图，也好意思拿来当洗脑包】

【还有谁记得，两年前的今天，肃神带病上场，高烧不退，摔下了电竞椅？】

【啊啊啊，别说了别说了，心疼死了，肃神腰没事了吧】

【看刚才合照的姿势，不像是好了的样子】

陆喆一直盯着镜头，手指握成了拳头，指甲抠进肉里都没有察觉到。

如果时间倒流，他还是会选择不告而别的，还是会留下未解之谜给别肃。

原因很简单，他太狼狈了，他没有办法让那么一个自己接受别肃的维护和善意。

转身离开，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以为，可以各自安好。

可是那之后的每一次夺冠感言，别肃的发言都会让他觉得若有所指。

就像今天，即便努力地自我洗脑，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最终陆喆还是没法真的说服自己——

开什么玩笑，他离开的第二天，LR就宣布别肃的游戏ID从Downy改为Ball，随后的水友对抗赛更是顶着光秃秃的脑壳登场，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老子不好惹的低气压。

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来了，别肃不爽，非常不爽。

以至于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立足之地了，这不正对应了那句古诗——剪尽三千烦恼丝，留取青灯伴夜行。

墙角传来一声轻柔的喵喵叫，露露正蹲在猫碗面前，一记歪头杀，可可爱爱地求投喂。

陆喆从回忆里回过神来，蹲在旁边，打开粮桶，视线扫过粮勺上面的“Downy”，鼻子一酸，差点破功。

游戏原型参考《决战平安京》，5V5即时对战MOBA。

虽然我只是一个勉强可以少允更多时候都在大属混的逢魔玩家。

赛制参考LOL，也分春季赛（1-4月）和夏季赛（6-9月），以及季中冠军赛（7月）和全球总决赛（10月），转会期固定11.11-12.25。

游戏全名《上古异兽》Ancient Beast，将《山海经》里的异兽人形化，正太、萝莉、帅哥、靓妹、大叔、御姐、老翁、老妪，应有尽有。

端游和手游都有，文中比赛以端游为主，前期没有手游的比赛，后期会有。

每天下午三点更新，家里有两个孩子折腾我，我尽量准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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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Downy→B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