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过一个漫漫长夜是如此难熬。

莫如鸿与公关人员、法务部门敲定了后续计划和其中的种种细节。

还能抽出空来联系上SS战队的苏经理，与对方就自己的诉求以及晏阳的现状展开了持续两小时的拉锯战。

他理解苏经理对于事业优先的意愿和决心，但也不免为晏阳得到的待遇感到一丝不公平。

因为晏阳的事，莫如鸿工作到了凌晨，可他却没有一丝困意，反而越加亢奋，好像回到了休假前那种没日没夜的工作状态之中。

确切地说，是变回了那个在认识晏阳以前，只会让理性占据上风、看似彬彬有礼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莫总”。

以往，都是为了那些永远也干不完的活奋战到半夜，而这回，却是为那个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征战四方”，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疲惫，但也甘之如饴。

短短时间，竟有如此改变。

人生的因缘际会，很奇妙吧？

不到六点，莫如鸿便睁开了双眼。

尽管被光怪陆离的梦境纠缠了一宿，他的眼中仍是一片清明，就好像从未睡着过一样。

只因他仍记挂着，自己心中那个毫无理智可言的冲动。

梳洗完毕，打理整齐，拿出一套有段时间没有穿的笔挺西装。

莫如鸿对着镜子，仔细调整着领带和发圈的松紧。

头发好像又长长了一点，但最近可没有修剪的时间，还是先留着吧。

微长的马尾随着他整理衣领的动作在身后跃动，好似他此刻雀跃难安的心情。

没错。

莫如鸿打算去往邻市SS战队的基地，带上晏阳，去往一个他也很久没去的地方。

怎么整得好像是要私奔一样？

莫如鸿看着镜子里带着莫名笑意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越来越陌生。

陌生，但真实。

镜子外的自己，反倒还没有镜子里的更贴近他内心深处真实的模样。

事实上，他走这一遭只是为了向对方坦白一些他从未提过的事——比如他的真实身份之类的。

他从来没有提过，想来也算不上是欺骗吧… …

当然，关于这次的事件要如何解决，他也要征求晏阳这位队长的意见。如果真的涉及到SS战队的队员，最终要如何处置，还是要看晏阳的想法。

至于那位苏经理是怎么想的？他才不在乎。

说得公事公办，装得云淡风轻。

这可是他们二人第一次在现实里见面，莫如鸿远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么平静，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起床，没有一丝困意。

莫如鸿只是想早点见到晏阳，见到那抹在他记忆里总是如阳光明媚的傻笑。

早一点，再早一点。

即刻启程。

金秋十月，夜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漫长。

清晨时分，也是披星戴月地前行，在夜与日的交界处，目睹一点晨光熹微。

只要不在早高峰的时间内，从莫如鸿所在的城市到SS战队基地所在的城市，用不了一个小时。

有虹光集团出品的车载人工智能辅助，就算是从未走过的陌生道路，也不会出现什么失误，能助他准确地找到那命中注定的目的地。

滚滚车轮碾过秋叶的细碎声响搅碎了晨间的静谧，但又很快归于寂静。

这个时间，暗淡的星月夜已经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从浅黄树叶的缝隙间落下了稀薄明光，SS战队基地看大门的保安也才刚刚上岗。

莫如鸿把车稳稳地停在了街道对面，借着一点夜色，模糊了车的模样。

那辆低调的黑色车辆没怎么引起保安的注意，但从那辆车上下来的人，却很难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身形高挑的清俊男子倚靠在车边，摆出一副潇洒随性的姿态。他目视着不远处的战队基地，像是在远眺些什么，又好像完全没有聚焦，只是在默默地等待着。

像这样生来便引人瞩目的人，此刻到底是在等待着谁呢？

一阵平缓的呼吸声与脚步声由远及近相伴而来。

莫如鸿像是有所预感一般转头看去。

一个穿着单薄背心的帅气青年正沿着街边绿道缓步跑来。

他专注于晨间运动，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暂时没有注意到那个站在街角注视着他的“路人”。

他身材高大，一身肌肉看着比游戏世界里的更加孔武有力，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一般电竞选手。

小麦色的肌肤有种无言的吸引力，朝气蓬勃，大概是因为运动的缘故，透出点若隐若现的红。

清凉的秋风里，青年的额头上渗出一点薄汗，在温柔的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光斑。

莫如鸿并不嫌弃那人挥洒汗水、酣畅淋漓的模样，反而觉得这样的他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让人心生热意。

靠近基地门前，晏阳脚步渐缓，调整着呼吸的频率。

可只是不经意地扫过一眼，注意到了对面街角树荫下的那个男人，便又乱了他本就不太平静的气息，更乱了他躁动的心。

就在不远处，站着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像极了某个他日日夜夜渴望着的人。

真的假的？看错了吧？怎么可能呢？

理智告诉他，一定是他的妄念迷惑了他的眼睛，让他看谁都像那人。

但他还是着魔似的停驻了脚步，站定在原地不敢妄动，带着些真切期望，专注地用眼神描摹着男人的样子。

看着与他差不多一般高，但比他要瘦削些，身材匀称，体貌修长。给人的感觉，像是游戏里的“君竹”走了出来，清雅端方，芝兰玉树。

一身正装，严肃得很，和游戏战队基地的大门口格格不入，可与这人很是相衬。

并非刻意为止，但凸显出来一些微妙线条，让人意识到这人藏在衣服下的身材可不像表面上那样单薄。

对晏阳这样没什么阅历的大男孩而言，这种反差感，隐藏着致命的吸引力。

容貌清俊、眼角含笑，岁月似乎只是在他身上轻轻带过，经历了再多，也没法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那张令他“一见钟情”的脸，那双深邃如渊的眼，与游戏内的建模别无二致。

还有，标志性的马尾辫垂在脑后，微微弯曲的弧度，都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哥？”

幻想照进现实，晏阳却不敢大声呼唤，只怕惊碎了眼前这好似晨雾般飘渺的“梦幻泡影”。

在莫如鸿的眼中，世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定格成一组颇具宿命感的镜头，令他永生难忘。

莫如鸿再也无法维持伪装出来的淡然模样。

眼见着晏阳急切地向他冲来，他当即正了正身子，僵硬的四肢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只得摆出他最熟悉的庄重姿态，挂上准确无误的公式化笑容，朝晏阳轻轻招了招手。

“唔，”莫如鸿闷哼一声，但还是稳稳抱住了像条不知轻重的哈士奇一样朝他冲撞而来的晏阳，“你这家伙… …比我想象得还要有力气啊。”

莫如鸿拍了拍晏阳的后背，表达着自己无言的安慰。

这不拍还好，一拍，反倒是激起了晏阳这些日子里积压的委屈。

热意上涌，他当即红了眼眶。

晏阳把自己靠在莫如鸿颈间的头埋得更深了些，他抽了抽鼻子，压抑着不该在这时掉落的眼泪。

直到他嗅到了一点与众不同的清香。

那香味，让人能联想到一尘不染、一望无际的雨后晴空，唤起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向往。

晏阳这才意识到，此刻，他与莫如鸿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近。

近到他能感受到男人受秋意浸染而微凉的体温。

近到他能听到男人与他节奏相似的心跳声。

近到他能闻到男人身上的香水味。

近到… …男人也能闻到他身上刚运动过后的汗味儿，能看到他身上不修边幅的白色背心和他乱成鸡窝、四处乱翘的头发。

一想到这儿，晏阳所有的委屈都不及此刻的羞耻感来得更加迅猛，一下就令他把尚未落下的泪水憋了回去。

晏阳抬起头来，瞄了眼自己方才靠过的地方，黑色西装的暗纹上有着不是很明显的点点水渍。

汗水和泪水，不论哪个都能让晏阳羞红了脸。

虽然这是他与莫如鸿在现实里的第一次相遇，但这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心境，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他不自然地压了压头发，很是不好意思地轻声问道：“哥，你怎么来了？”

“因为想见你，所以就来了，”莫如鸿没再拿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粉饰自己的动机。

在这样的晏阳面前，他的嘴比脑子要快，只会吐露出他最真实的心声。

“你一直没给我回复，让我有点担心。”

莫如鸿真挚的情感从眼中流出，他上下打量了晏阳一番，说道：“看到你还有心情出来晨跑，这下我也能放心了。”

“哥… …”

这两天，苏经理暂时没收了晏阳的手机，就连全息舱也只允许开启离线模式，更是亲身上阵严防死守，不让晏阳有一丝一毫接触到网络的机会。

晏阳当然能理解苏经理的做法，为了不让那些言论影响到他接下来的比赛状态，也真是煞费苦心。

可是，还是会觉得难过。

像是他报以信任的人却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晏阳心里千头万绪、千言万语，最终都只化作一句：“抱歉，让你担心了。”

高大的青年低垂着头，看着有些许落寞，不存在的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扯住莫如鸿的衣角，仿佛是用恳求的语气询问道：“哥，要不要到我房间里坐坐？”

不想和对方分开，哪怕一分一秒。

只有在莫如鸿身边，他才能找到一些安定感，像是漂泊已久的船寻到了一处避风港。

继续感情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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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