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大雨哗啦啦地下着，狂风大作，玻璃窗呼呼作响。

雷声轰鸣，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照得屋内变成惨白色。

床上一个女生侧躺蜷缩着，手用力抓住被子，指关节泛白，脸上冷汗直流。

梦里，女孩追在一个漂亮的女人后面，女人前面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妈妈，你等等我，不要走！”小女孩一边用力地跑着，一边流泪大喊。

女人跟上男人后，挽着手，微笑地对她说：“妍妍，我找到你爸爸了。”

看到妈妈的笑容，她愣了下，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泪水还淌在脸上，“妈妈……”

女人和男人对她笑了笑，就走了。

刹那，两人消失不见。

“爸爸，妈妈！”

她急得一边哭着喊着，一边追着，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

忽然，一截藤蔓将她绊倒在地，疼痛袭来，现实中的她也醒了。

棠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

脸上冰冰凉凉地，抬手一抹，泪水和汗水交织，浸得手湿湿的。

她看了眼窗帘没挡住的缝隙，大雨下了一晚，现在也只是小了些。

想到醒来前的那个梦，脑袋还发昏着，胸口也闷闷地，喘不上气儿。

心突突地跳着，像是有什么重要的流逝一样，慌得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起身打开房门，向外跑。

就在要靠近父母房间时，忽地停下了脚步。

从她的视角看去，她爷爷站在门外看着里面，房间也多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

棠妍有些不敢靠近。

梦里妈妈找到了爸爸，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害怕梦变成了现实，以后她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一滴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滑落，顺着脸，流进嘴巴里，咸咸的，涩涩的。

她强忍着心里的不安，迈脚，朝她爷爷走去。

“爷爷……”

她张了张嘴巴，试了好几次，才将话说出来。

老爷子听到声音，转过头，看见是她后，有一瞬间的慌张。

但他很快地掩饰住，用正常的语气说：“妍妍怎么醒那么早？快回去睡觉。”

他看着面前还幼小的孙女，越发痛心。

“走吧，我带你去。”老爷子走近，就要拉起她的手，却被甩掉了。

棠妍自小聪明，方才爷爷以为他掩饰得好，但脸上的疲态和话语里的难受，都不言而喻地指向一件事情。

“爷爷，妈妈是不是出事了？”眼泪在眼眶里不住打转，她哽咽地问。

老爷子本想再拉，没想到听到了这句话，错愕了。

他们本想先瞒住她的。

棠妍还小，在她知道她父亲牺牲时就哭了好久。现在她母亲也出事，他和他奶奶知道时差点受不了，更何况是她？让她知道怕是更难受。但没想到她猜出来了。

就在这时，医护人员推着一辆担架车出来了，上面躺着一个人。

好几个人推着快速地路过她，她奶奶跟在后面。

棠妍的视线一直呆呆地跟着，在交汇的那一下，她看清楚了，上面躺着是她的妈妈。平常精致的脸此刻变得面无血色。

她急忙拦住奶奶，“奶奶，我妈妈怎么了？”

老太太看到她那一下也很惊讶，看了眼后面的老爷子，又看回她，语气飞快：“乖，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挣脱她的手，快速跟上医生，嘴里还对老爷子说：“看好她。”

棠妍呆站在原地，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门口。

其实不用说她也知道，大概，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像爸爸离开的那天一样，外面还下着大雨，雨打在地面，就像锤子一下一下地捶着她的心，生疼生疼地。

老爷子心疼地拉她回房间，棠妍静静地由他，眼神有些空洞。

回到房间，老爷子见她情况不对，连忙按她坐下，给她水。

“妍妍，喝水。”他将水塞她手里。

水的温度通过杯身传到棠妍握着水杯的手上，让她回过神来。

“爷爷，我妈妈怎么了？”

她又问了一遍，那固执的神情像是想要得到糖果的小孩，即使这颗糖会辣到让人想哭，她就是要得到确切的答案。

老爷子看到她的模样，叹了口气。

儿子出任务牺牲，儿媳也跟着进了医院，如果真有事，就只留下这个幼女了。

想到这，老人仿佛又苍老了几岁。

“将你爸爸下葬后，你妈妈那几天行为不对劲，你奶奶就留意了。今早来，按往常说你妈妈那会应该是在吃早餐的，但她不在。见你妈妈还没起，你奶奶就去看。进去看到她还在睡，就觉得应该是累了。但走近看，脸色苍白，怎么叫也叫不醒，就打了急救电话，后面就是你看到的了。”

棠妍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还在不停地流，像断了线的珍珠。

小小的她还不懂镇定，一个劲儿地拉着老爷子的袖子，哭着，不断地问同一个问题：“爷爷，我是不是没有爸爸和妈妈了？”

“好孩子，你还有我和奶奶。”老爷子眼眶也湿了。

他不敢保证没事，但无论怎样，还有他和老太太。

到后面，常妍哭累了也睡着了，安抚好棠妍后，老爷子回了客厅。

他不停地给老太太打电话，但都没接，便焦急地走来走去。

临近十点，老爷子等到了电话。

“医生说，吃了大量的安眼药，错过黄金抢救时间，抢救无效。”话语很沉重，充满了无力感。

老爷子愣了一秒，“那妍妍呢？”

“等我回去再说吧。”老太太知道他是指怎么告诉棠妍，疲倦地闭了闭眼睛，说。

老爷子顿了顿，“行。”

半个小时后，老太太回到，她第一时间问：“妍妍呢？”

老爷子指了指房间，“在里面。”

老太太:“你待会儿和我去趟医院。”

老爷子点头。

谈好接下来的事宜，老太太又重新看向棠妍的房间，敲门，轻声喊道：“妍妍。”

一会儿后，门从里面打开。

棠妍站在她面前，说：“奶奶。”声音沙哑。

老太太看着还没她高的孙女。

小人儿的两只眼睛红肿，大概是又偷偷哭了吧。

“妍妍，你妈妈……”她强撑着笑脸，话还没说完，就被棠妍打断了。

“奶奶，我知道了。”

打电话的时候，她听到了。

老太太叹气，孙女很乖，但她宁愿她在她面前大吵大闹。

“我和你爷爷等下要去医院，你自己在家收拾一下这衣服，搬去和我们住。”老太太交代。

棠妍乖顺地点头，“嗯。”

他们走后，她又自己一个人去了父母的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雨拍打着窗的声音显得房间更加冷清。

自从爸爸牺牲后，妈妈再没让她进过他们的房间。现在看去，桌子上摆了好几张父亲的照片，以前那里放的是母亲的化妆品。

床上很乱，足以证明那惊险的一幕。

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的仍是那张一家五口的全家福照片。

棠妍走近，发现照片底下有一张折起来的纸，透过纸背隐约可见字的模样。

也许是早上都顾着抢救了，谁都没发现。

她打开，想的没错，是她母亲写的，只不过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妍妍，当你看到这时，大概我已经不在你身边了，请原谅妈妈的自私，我要去找你爸爸了，以后好好听爷爷奶奶的话。

倏地，一滴泪落到纸上，将字晕成了一朵花。

棠妍手攥紧纸张，而后双手环抱着膝盖，头埋在里面，肩膀不停地抖动着。

没有号啕大哭，只有无尽的、细细小小的呜咽声，伴着雨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在同样是一个大雨的日子里，棠妍彻底失去了她的父母，那一年，她只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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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