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亮牌

见沈湛失去了知觉,一股被冒犯的恼怒涌上景明的心头,她低声喝道:“上马!”不等景逸做反应,她已经把沈湛抱上马向营盘疾驰而去。

景明一路狂奔,路中迎面碰到追过来的殿前司侍卫,然而无暇多顾,打马不停。自景明接近营帐,就有人飞报给渊武帝,是故当景明勒马将沈湛抱入大帐时,锦衣夜行和御医已经守在门口。

景明把沈湛平放在床上,沈湛的脸已经没有血色,灰暗的如同烧过的纸灰。景明面如严霜,说道:“御医在门口候着。”几个御医应声退出。景明对锦衣使了个眼色,锦衣当即来到床边为沈湛治疗箭伤。

锦衣拉开沈湛的衣服,肩膀中箭处已经淤黑,明显是中毒之象,锦衣不禁皱皱眉。接着,她先将箭头取出又用小刀将肉刺破,一股黑血沿着刀刃流下来。待黑血流净,才从药箱拿出金创涂在伤口处消毒止血,用绷带扎紧,给沈湛重新穿好衣服,才起身向景明回话。“殿下,箭伤已经处理干净,好在没伤到要害处。不过血成黑色,看来刺箭有毒,需得赶紧熬制芦根散。只是现在城外,恐怕,恐怕配药有些难。”

景明听罢,“传我口令,所有御医现在都去配药,本宫今日必须见到芦根散!”“是!”锦衣依言赶出大帐带领一干御医配药。景明看了一眼床上的沈湛,面上寒意更浓。向夜行吩咐,“我现在去趟行宫见官上,你在门口守护,谁来也不准进帐,就算是太子也给本宫拦下来。”她此时还不知景皓已经被渊武帝禁足了。

景明走出帐篷,又调了六个殿前司军卒守在门口,这才去了天子行宫。行宫里渊武帝正脸色铁青地坐在书案后,贤妃顾瑜坐在书案一侧,面颊带红,眼圈湿润,显是刚刚哭过。站在顾瑜身后的,是她的儿子四皇子宁王景通,黝黑的脸盘上一脸愤慨。

景明躬身行礼,拜道:“父皇,母妃。”渊武帝还没反应,顾瑜又哭了起来,伸出双臂向景明招呼道:“明儿,快来,给母妃看看,伤到没有?”

景明勉强笑了一笑,走了过去,拉着顾瑜的手放柔了声音说道:“母妃别担心,明儿无事。”顾瑜擦擦眼泪,一颗心才放下。景明和景逸幼年丧母,从小寄养在顾瑜名下,这两兄妹在顾瑜看来就跟她的亲生儿女一般,听说他们两个也遇到刺客,顾瑜哭了两番不止。

“明儿,你把林中的事情和父皇说说。”在关心儿女之外,渊武帝更关心刺王杀架的幕后主使。景明把猎场的事添油加醋告诉了渊武帝,渊武帝脸色愈发深沉,他哼了一声,骂道:“哼,景皓这个废物,刺客拦不住,连个老虎都看不好!”看到渊武帝这么大反应,景明已经猜到刺客恐怕也刺杀皇帝了,景皓的下场恐怕好不了。

果然,渊武帝铁青着脸说道:“高士,传朕口令,拔营回城。剥去景皓临康府尹一职,暂交由殿前司看守,回城后禁足东宫。今日之事,着御卫司严查!”御卫司是直接隶属皇帝的机构,高手云集行事诡秘,只听皇帝诏谕,查案不受大渊律约束,文武百官莫不害怕。不过能惊动御卫司查案,也都不是小案,只是进了御司,那真是凶多吉少,不死也得掉层皮。

景明想到沈湛的伤,若再经车马颠簸,恐毒素流窜全身,于是向渊武帝请道:“父皇,沈湛为救儿臣受伤,现在仍昏迷不行,儿臣想暂时留下来,等沈湛醒了再回城。”

渊武帝沉吟片刻,同意了景明的要求,“好,朕把跟来的御医都给明儿留下,逸儿也留下。沈湛醒了立即回宫。沈湛护卫你们兄妹有功,回城有赏。”又对高士说道:“传朕口谕,着寇淮安领五百殿前司侍卫留守,保护公主安全。”

等大队人马撤离,天色已经近黑,上午还声势浩壮的西山,如今除了景明几人外,只有留下的殿前司侍卫巡逻守候,一下子显得孤凉无比。景明推开房门来到景逸门前,正巧碰上从里面出来的寇淮安。待寇淮安行礼毕,景明清冷又颇具威仪地问道:“西山防务可安排妥当了?”寇淮安恭谨答道:“回殿下,臣已部署完毕。御医、及杂役等按智能编排重新划分帐篷。五百殿前司除五十人随机待命外,其余人等分为三班,日夜值守。”景明听罢,首肯道:“寇大人乃家国股肱之臣,西山有赖大人。”言罢向无屋内走去,边走边盘算接下来的对话和寇淮安这个人。

屋内,景逸一脸愁容焦急地坐在梨花木椅上,显然还未完全平复遇刺的紧张情绪。直到景明轻咳一声,椅中之人才意识到又有人来了,“原来是明儿来了,快坐。”景明捡了张椅子坐下,眼睛向四周扫了几眼,对景逸说道:“七哥,明儿有几句兄妹间的话要和你说。”

景逸听懂了暗示,言道:“明儿说就是,人都已经被寇淮安调到门外了,有召唤才能入。”

景明暗想多亏寇淮安精细,还帮了自己的忙。接着看向胞兄,缓缓说道:“七哥,今日猎场之事,你怎么看?”

景逸心里早乱成一锅粥了,哪里有什么看法?只能随口答道:“看来是歹人行刺父皇意欲谋反,早晚要让父皇查出来哪家主使。”

景明冷笑一声,“谋反?七哥,两个歹人怎么谋反?射向父皇的是一支普通的雕翎箭,连汗毛都没伤到,射向我们的是什么?”景明故意把“箭”说是射向他们俩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景逸张口结舌,“这......这......”

景明眼光愈加锐利,盯着景逸说道:“哥,自古皇家无情。太子一去,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位子。和它相关的人,谁,能泰然事外?”

听到这番话,景逸的呼吸陡然紧促起来,他知道,胞妹说的对。渊武帝年事已高,储君之位皇子们一定会争起来,而一旦争起来,谁都可能是皇位之下的冤死鬼,景逸咽了口吐沫。

景明又说道:“哥,这一次,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咱们得入局攒筹码。哥,你还记得十年前,只一个妃子的位子,母亲她。”景明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景逸的上已经因为痛苦和悲愤显出了扭曲,他已经努力淡忘了这件事,而一经提起,即刻又想起了惨死的母亲,想起那张七窍流血脸和因痛而佝偻起的身躯。景逸抓着木椅的把手,从后槽牙里挤出一个“好”字,他恐惧,恐惧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不论是应在自己还是自己真正的血亲家人身上。

这天晚上,景明站在行宫自己的小院当中没再出去,她伴着几株枯木,望向空中的寒月,眼里有些许道不明的意味。过了许久,直到夜行踏入小院,景明才把目光收回来,“清显怎么样?”

夜行依旧是一副冷静的调子“已经喝过芦根散,现下身子发烫,熬过今夜就无大碍了。”

景明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像是问夜行又像是在问自己,说道:“卷入纷争,九死一生,是对的吗?”

“在夜行眼里,世上无对错,只有殿下。夜行九死犹未悔。”

“嗯。”景明应了一声,目光中收起了刚才的那一份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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