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本已觉无望,忽然听到这话,抬起头望着李灵钥。
李灵钥:“嫁人是终身大事,得格外谨慎。你和兰夏都与我一同长大,别人我管顾不了,你们我一定会管到顾到。你们要嫁的人必须是你们愿意的。你们若觉不合意不愿嫁,便告诉我,我会替你们回绝。但我今日所言,你不能说与他人知晓。你说的没错,你不该对我说你的烦难,我对你说的话也不合体统!传出去一个字,你与我都要受责罚!但你所受的责罚必定比我重得多!”
清泉回过神来了,连连点头:“小姐放心,能跟在小姐身边,是我与兰夏的福气。今日的话我绝不会向外吐露一字。若有一字传出去,小姐只管让人打死我,我绝无怨言!我,我往后就是小姐的狗腿子了!小姐让我风里雨里去,我都绝不皱眉!”
李灵钥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
而说完了话的清泉,眉目展开,她叹道:“有好小姐相护,我一定不会再回到那个家去!”
李灵钥起身:“我去歇息了。”
清泉小心地跟在她身边:“小姐,今日之举是我欠思虑。明日我去向那位大人赔个不是。”
李灵钥微笑:“你大约没听过越描越黑。署提举大人未必将这事放在心上,却被你一提或许记住了。你不如不提,这事大约就这么过了。”
隔日上午,阿齐扎来了。
他送来一段沉香,又请李灵钥帮他向霍啸雨赔了个不是:“这是来自耶婆提国的沉香,不算多名贵,但胜在香味还好,送与大人,多谢大人不与榛子计较。”
霍啸雨听了李灵钥的通译,连连摇头:“我不要这劳什子,你让他拿走。我不会跟个扁毛畜牲计较!”
他口中说着扁毛畜牲,转头又拿了核桃对着榛子晃了晃。
榛子的小眼睛对着他看了看,又看了看李灵钥,嫌弃地说:“大黑手,小脏手。呸。”
李灵钥凶它:“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捉去烤了!”
她转头嘱咐阿齐扎:“署提举大人不要你的沉香,也未与榛子计较,你所携货品还是都沽卖了的好,将这沉香也送去办了公文,找个买家沽售了,准备启程吧。”
阿齐扎聪明,连忙将榛子向霍啸雨递去:“多谢大人不与这鸟儿计较。我看大人喜欢这鸟儿,并非我不愿意割爱,实在是这鸟儿认人,若强行送给大人,只怕它活不了几天。将来若有机会,我送一只没主的给大人。”
他对榛子嘱咐:“这位大人喜欢你才逗你,你不许再咬人。”
李灵钥知晓阿齐扎说的是客气话,微笑道:“愿你们明日一路顺风。”
霍啸雨拿着核桃逗弄榛子,榛子犹豫地看着他,怀疑地走近,终于叼过核桃逃回阿齐扎肩头,一只脚抓着核桃用坚实的嘴慢慢剥壳。
阿齐扎办好公文带着榛子离去,李灵钥看向霍啸雨的手。
霍啸雨已将伤处的手绢拆了去,伤口鲜红,但已结痂。
他忽然皱了皱眉:“小青曜,你别以为我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伤还没好呢,没忘记疼。只是榛子昨日也被我吓到了,我给它个核桃让它不记恨我。”
李灵钥正要说话,一名差役来到:“李三公子,门外有人找阿曜。”
衙门外立着一名皮肤漆黑的男子,额头点着红印,牙齿红黑,却是谢赫驿馆的跑堂。
他对着李灵钥行了个礼,取出一张纸递过来。
李灵钥接在手中打开来,上面是大食国文字,请她到驿馆说话,落款为谢赫。
霍啸雨就是她手中,对着那张纸张了一眼:“请你去驿馆?”
李灵钥看着他:“署提举会看大食国文字了?”
霍啸雨:“我不会看还不会猜么?你有日子没到谢赫的驿馆去了,他必定前来寻你。你可要去?”
李灵钥想了想:“我应当去看一看。阿拉义与阿德南的宝石还扣在市舶司,谢赫必定想了许多。这些事现下不能了结,我不宜与他交恶。”
李灵钥寻到父亲,将那张纸递过去,向父亲说明谢赫请她去相见。
李良宏想了想:“驿馆,须得要去?不去不行?”
李灵钥:“孩儿应当去看一看。市舶司将来与谢赫乃是对立,谢赫或许也已知晓了这个结果,想先向孩儿打探一二。孩儿也想探看驿馆内的情形,谢赫前来邀请,孩儿正好去看一看。”
李良宏皱着眉头:“谢赫若提起格内什,你如何作答?可要我随你同去?”
李灵钥知晓父亲的担心,还未出言,霍啸雨已来到:“李大人,这谢赫时常不见外人,但上两回我们前去,他都见过我,我跟随青曜同去,必定不让谢赫为难他。”
二人出了广府衙门,靳松云与何云生已赶了马车来。
李青祥上前一步:“我也随同前去。”
坐在马车内,李灵钥想了想:“署提举,格内什已离开大周,返回榜葛剌了。”
霍啸雨意外,片刻后才问:“他是举家回去,还是……”
李灵钥:“他独自离去,他的妻子与他的侄女如今都在我家中。”
谢赫不会到李家来,但霍啸雨却时不时就会来到。
李良宏与霍啸雨同为市舶司官员,许多事须得相互通气,霍啸雨还时不时在李家用饭,迟早会见到阿利亚与西塔。
霍啸雨虽是市舶司的花架子,但与市舶司相关的琐事也应当让他知晓。比如阿拉义与阿德南的宝石扣在衙门内,他知晓了比不知晓好!
与其等他见到了阿利亚与西塔意外,不如先行让其知晓,以得其帮助。
霍啸雨果然皱着眉:“他就这么离开了?就不担心他的妻他的侄女在此间会遇上烦难?”
李青祥已见到家中多了两名异国女子,但李良宏只说是格内什让她们卖身投靠,他便也没多问。
这时他也皱着眉:“我们也想不通,但她们卖身投靠,我父亲与母亲商议后便将她们买下了。家中正好也缺使唤的人,但她们说话我们都听不懂,怎生使唤?真是麻烦!”
李灵钥瞟了兄长一眼:“我爹娘都认为格内什一去数年,他不便带着妻子与侄女同行,卖到我家中来是为她们找了个庇护;且她们不通大周言语,卖往别家,恐无人愿买。”
霍啸雨扬了扬眉:“格内什这打算可真是精到。李大人家中宽厚,他的妻与侄女不通大周言语便不会太辛苦,将来他回来再来将人赎回去。可他若不回来了,这两人你们如何处置?”
李青祥:“他会否回来,我们也不知晓。他若是不回来了,她的妻与侄女就只能留在我家了。但青曜却很是高兴。”
霍啸雨看向李灵钥:“你让她们教你榜葛剌语?”
看到李灵钥惊异的眼神,他轻笑:“你的心思,我大约能猜到。”
李灵钥:“她们既然来到家中,我正好向她们请教。榜葛剌国商人去往满剌加与柔佛的也多,去苏门达腊国也有,毕竟他们自榜葛拉国的港口南下,先要经过满剌加与柔佛,才能向北来到大周;也有的商人还要绕道苏门达腊,才会到大周来,如此一来,他们的言语会有交汇。学些许榜葛剌国言语,将来必有用处,”
“爹爹说格内什伯伯将妻子与侄女留在我们家中也是不想她们路上辛苦,可算为托付,我们照料一二便可。又因她们住在我家中需得有名义,因此让她们卖身投靠。我爹爹也说了,若格内什回来,只管来赎人;若他不能回来了,她们就留在我家了。她们也能做些寻常家务,慢慢教导吧。对了,安西换了名字,她如今唤作阿利亚。”
霍啸雨:“这是为了防备谢赫?”
李灵钥点头:“且帮了格内什这个忙,他会让来广府的榜葛剌客商都来寻我,于市舶司也有益。”
李青祥:“对,榜葛剌国的客商也不少,都来找寻小弟相助办公文,都会按市舶司的条律行事,我们省力许多。”
驿馆外依旧摆放着各色鞋,那皮色黝黑的堂倌立在门外,看到李灵钥一行人自马车内下来,便赶过来对他们行礼,引着他们来到驿馆门前。
李灵钥一行人脱下鞋子,堂倌拿了去放好,引着他们进入驿馆。
驿馆内依旧坐着许多异国客商,他们对着李灵钥一行人看来。
有的看一眼便转开了头,有的则抚胸行礼。
李灵钥向着格内什往日所在处看去,那处空着。
堂倌引着他们穿到后院,后院内也有许多异国商人,堂倌将他们引到了谢赫侍卫所在处的帘幕外,对着帘幕内说了句话。
片刻后,帘幕分开,两名身着黑衣,身形瘦削的大食国男子立在帘幕内。
李灵钥见他们的面容甚是陌生,与先前来见过的谢赫身边的侍卫不同,便对他们行了个礼:“谢赫邀我前来相见。二位通禀一声。”
一名男子走入另一面帘幕去,不多时出来:“你可以进去,他们只能在此间等候。”
李灵钥:“随我同来的二位,一位谢赫见过,另一位是我的兄长。请你再与谢赫通报,请谢赫让他们随我一同入内。他们是随我同来的,不会对谢赫不恭敬。”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又转身进去了。
再过一阵,男子出来,摆了摆头:“谢赫请你们都进去,但你们带来的将兵刃得留在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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