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纱丽

看着霍啸雨带着人离去,转过了街角,李灵钥方才进入家门。

叶安媳妇迎上来:“曜哥儿回来了,清泉呢?”

李灵钥:“今日有人来请爹爹去相见,清泉跟随去了。”

叶安媳妇伴着她步入院内:“曜哥儿,今日西塔做了鱼。也不知她怎生做的,剃去了鱼皮将细刺都剃得一丝不剩,拌了不知名的香料,炸时就异香异气的。炸好后色若泥土又极似兰花的根条,还看不到油渍,若不说是鱼,我们都认不出来。”

李灵钥笑了:“叶家婶婶,那菜唤作手指鱼,很是美味。”

叶安媳妇停住脚步:“手指鱼?这名可真奇异,滋味很是奇妙,咸辣香鲜一应俱全。这西塔平日做的吃食都是一团看不分明的糨糊,闻着味道奇异却没看样,我们有些看不上。真不知她还能将鱼做成这滋味,下回我得跟在她身边细细看一看,学上一学。”

李灵钥看着叶安媳妇:“婶婶也喜欢这手指鱼?”

叶安媳妇笑了:“我觉得不错。今日送鱼虾的人多送了两条鱼来,我与周家嫂嫂正盘算着做法,西塔便来了,她挑走一半自在一边做菜。因夫人嘱咐过任由她作为,我们便也没问。结果做了两大盘出来,她只盛了一小碟拿走,别的都在离去前推到我们面前来了。”

“我们起先不明白,还专门去看了看,看到她与阿利亚坐在后院台阶上用饭,她们也吃了拿去的鱼。我们便猜着那是留给我们的,只是她们不知该怎生说,我们也不会问。我连忙送了一碟子到夫人面前。夫人品尝后说滋味很奇异,我给你和祥哥儿单留了,剩下的都分给家中人了。”

停了一停,叶安媳妇:“有劳曜哥儿见了西塔告诉她,她做得鱼很美味,我们都很喜欢,多谢她了。”

李灵钥先去见了母亲,陪着母亲用完饭,将今日见到陈家小姐的情形说了。

程氏叹息:“陈家小姐可怜。这事我仔细想过,论理,家中女儿出家修行,该送往香火鼎盛的寺庙去。那些寺庙有荫田,僧尼也多,虽辛苦些,但不必出门化缘,还能时时去探望。将她送到这种鸟儿都不肯落下的野庵堂去,这家人是不打算管她了?心也真狠!”

“从这情形看来,陈家小姐真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陈氏宗族对这小女儿实在无情,陈氏在衙门有人担当书吏,在她的官府文书上添上那些字易如反掌。这情形只怕各姓氏族都心知肚明,都不会过问。仵作又是他们本地人氏,失足落水……”

李灵钥知晓母亲没说出来的言语正是她先前想到的,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程氏轻轻抚摸了一下女儿的鬓发:“你若遇上她也给送些布施吧,由富家小姐沦落为化布施的女尼,也太凄惨。”

李灵钥想了想:“孩儿不便给她布施,今日署提举也是让她没见过的侍卫前去给的布施。”

她叹了口气:“她恨我,也恨署提举。”

程氏:“钥儿,这陈家小姐恨你与署提举,虽是无稽却也是无奈。她也想恨送她进入庵堂的爹娘,但她不敢也无法恨家中亲人,心中的恨意又无法平复,最终就只有恨你与署提举了。”

李灵钥也知晓是这个道理,但还是叹息。

程氏:“署提举在这事上极是周到。让陈家小姐不识得的人去布施,不仅是顾全了她的颜面,还能让她少回想过往。署提举细致我大约知晓,可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心软。”

还未走到后院,已有悠扬婉转的女子歌声传来。

这歌声有如黄鹂般婉转,又有如银铃般清脆,微有轻颤,转音极是玄妙,在夜色中听到只觉动人哀婉。

李灵钥收住脚步,叶安媳妇轻声道:“这是阿利亚的歌声吧,听不懂,但她这歌喉也算是极好了。”

李灵钥在院门前站了片刻,才步入院内。

歌声戛然而止,阿利亚与西塔坐在正屋门外的台阶上。

阿利亚身着白色纱丽,一手拄腮,她双手双足上画的花纹已变浅褪去。

这些花纹是来此间前绘上的,来到李家后一直未再描画过。

阿利亚盘膝坐在台阶下的软垫上,她身旁放着一盏灯与一个叵箩,她正在整理叵箩内的物事。

看到李灵钥进来,阿利亚说了句话,西塔立起身迎上来。

李灵钥笑着对她道了谢,并夸她的手指鱼做得极美味。

这几句话她尽量都用榜葛剌语夹杂着大周北方官话说出来,音韵虽不准,但西塔也听懂了,满面笑容地轻轻晃了晃头。

西塔将李灵钥拉到了台阶边,示意她坐下。

李灵钥在台阶上坐下,西塔复又在软垫上坐下,与阿利亚说话。

她们说榜葛剌语,李灵钥还听不懂,只是坐在一旁听着。

片刻后,西塔轻轻哼唱起来,这时她的歌声仅是自鼻中哼出乐曲,没有字词,但曲调婉转轻柔至极。

西塔不年轻了,两颊丰腴,已有中年女子温婉慈爱,但她的哼唱却极是灵动,比之年轻少女的歌声更加动人心弦。

但她也察觉西塔的歌声太温柔沉着,与先前银铃般的歌声大异,她不禁向阿利亚看了一眼。

阿利亚眼眸低垂,但黑眸轻轻转动,蕴着解不开的愁思。

她察觉到了李灵钥的目光,抬头看来。

李灵钥已转开头去看着西塔,西塔面带微笑,眼眸温柔哼唱却绵延不断。

她充满异国风味的轻唱在夜风中荡漾,令夜晚也有了与往日不同的韵味。

直到西塔唱完,李灵钥才对着她挑起了大拇指,赞叹不已。

在院中听西塔哼了三段歌曲,三人一同返回到屋中。

屋中点着灯烛,西塔去挑亮了灯火,李灵钥与阿利亚、西塔各自向对方学了三句话。

依旧先学语调,纠正了音韵,这才在纸上写下字来。

李灵钥没让阿利亚学用毛笔,而是让她用芦苇笔书写大周文字。

她学得甚是认真,李灵钥写完了,她还在一笔一画地书写,芦苇笔好掌控,她写得横平竖直,只是字形松散丑陋。

西塔已将她的笔纸收走,她拿来先前的叵箩,坐在灯下将其中的纱丽取出来就着烛光细看。

看了片刻后,她伸手来拉李灵钥:“起身来。”

李灵钥放下手中的笔立起身来,西塔将她拉到一旁,而后将先前拿出来的纱丽往她身上比了比。

她对李灵钥说了句话,伸手来解她的腰带。

李灵钥没听懂她的话,但她猜到了,小声在问:“纱丽?你想让我试穿纱丽?”

西塔手中的布料色泽艳红,上面以金线绣了缠枝花纹,甚是华丽。

李灵钥想起了格内什说过的梦,忽然来了兴致。

纱丽是北身毒至南朱罗国女子的衣裙,是用四尺左右宽窄,短则一丈最长三丈的布料缠绕身体。

榜葛剌地处身毒各国东北部,算为北身毒最大的王国。

榜葛剌女子也穿着纱丽。

纱丽在她们身上缠绕得极是巧妙,不仅在腰下扎出褶裙的形状,扎出花样,还要将上身胸部都包裹住,只露出背部、双臂与腰腹。

李灵钥关上了门窗,去换了件抱腹小衫,穿着短裈立在了西塔面前。

西塔轻拉抱腹,而后示意李灵钥脱去。

李灵钥连连摇头:“我们大周女子是不能露腰背的,我也不惯露腰背,纱丽就裹在外面吧。”

她这话是大周北方官话杂着榜葛剌语说来,西塔虽没听懂,但看她的神情也猜到了,晃了晃头,拿起纱丽来细细整理。

西塔以手指张开为尺,几下将纱丽一头折好,搭在了李灵钥左肩上,将她的抱腹下摆卷在纱丽内,露出寸许纤细的腰肢,在腰肢上系上系带。

西塔的手极是灵巧,不过片刻已将纱丽的另一头在李灵钥腰间围好,在布带上别好,再用腰扣别紧,并将衣料在她腰间折出数道褶皱。

阿利亚说了句话,西塔回过头去。

阿利亚已停手,就着灯火看李灵钥,片刻后她又说了句话。

西塔对着叵箩看了看,又取出一块绿色纱丽来,绿色纱丽上以金银线绣了美丽的花纹。

李灵钥知道,阿利亚说的是她更适合穿绿色的纱丽。

这绿色的纱丽绿得如翡翠般浓郁,金银线绣的花样也极为华美。

换过绿色纱丽,阿利亚晃了晃头神情满意。

西塔将李灵钥的发髻拆开理顺,结为长辫,又去取来金缨络装饰在她的发辫上。

到了这时,李灵钥才见她们带来的箱笼中有许多极为精致的金饰。这些金饰上镶嵌着各色宝石,烛光一映熠熠生辉。

阿利亚也放下了芦苇笔,来为李灵钥仔细妆扮。

她们给李灵钥套上十数个形状各异,精致玲珑的金镯,为她戴上层层胸链,连脚铃也取出来为她戴上了,甚至找来胭脂在李灵钥的双眉间点了宾底。

西塔小心地给她描眉,涂黑眼眶,并在她的朱唇上点上了香气馥郁的口脂。

阿利亚则去找来一副头饰,这头是以各色宝石珠子串为层层叠叠的装饰,极是软帽,珠串的连接处是极为精致的赤金镂花片。

阿利亚将头饰戴在了李灵钥头上,将珠串理顺。

看她们妆扮得开心,李灵钥也玩心大起,端坐在镜前,任她们给她妆扮。

妆扮完毕,阿利亚与西塔都甚是满意,李灵钥对着铜镜中盛装披挂的自己左看右看也甚满意,拉开屋门向母亲居住的正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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