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都没想到是这发展，瞅瞅周舒扬，又瞅瞅裴朝暮，陷入诡异的沉默。周舒扬便说：“都看我做什么，问啊。我对她没什么好奇的。”
辛程：“那我问，暮姐，你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裴朝暮：“没有。”
辛程：“暮姐，你从小到大就没有后悔过？！”
裴朝暮摇头：“既然做了决定，就要承受它所带来的后果。后悔只会让自己陷入情绪的沼泽，我习惯不后悔。”
辛程竖起大拇指：“我暮姐就是牛。文化人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哦。”
不知是谁的杯子掉了，众人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江明诚捡起杯子，表情含一丝狼狈。这杯子质量不错，半点碎痕都无。靠吧台近的辛程拿了个干净的，递过来。江明诚接住，食指无意识在杯沿上滑着。
转盘指针缓缓停下，江明诚的视线笔直地投向裴朝暮。
裴朝暮沉默良久，没有发问。
曾骏抬手准备提问的时候，家良拍了下他手臂，给了他一个“你悠着点问”的眼神，曾骏扬了扬下巴，表示“我懂”，然后问：“明哥，你就说下你的择偶标准吧。”
江明诚穿了件橙黄色的毛衣，明亮的灯光洒在卷翘的短发上，显得整个人暖融融，像只懒卧的猫咪。他抿了抿唇，眼神向下一瞥：“有感觉就行。”
家良：“这也太抽象了。”
辛程：“是啊，明哥，难道性别也不限，有感觉就行？”
阿春：“小程你——”
辛程：“开玩笑开玩笑，哈哈，谁叫明哥这么敷衍的啊。”
周舒扬手搭上江明诚的肩，语气不太正经：“不难说吧，明诚，大家玩得这么开心，你别破坏气氛。”
江明诚拉开他的手，依旧给了个抽象的答案，“笑起来好看的。”说完便起身，“我出去一下。”
家良小声在曾骏耳边说：“不是吧，这就破防了？”曾骏摇了摇头，跟家良碰了一杯。没一会儿，江明诚回到位上，众人没继续游戏。吃饱喝足，精神难免疲懒，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离午夜还差十分钟的时候，隆隆烟花声四起，江边的烟花秀开始了。大伙儿通通冲出去看烟花，跟着行人一起等待最后的倒计时。席间只剩三人，周舒扬就着外面的欢呼声下酒，不时瞅一眼另两人。
外面传来整齐而响亮的倒计时，十，九，八……周舒扬站起来，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
七，六，五……
裴朝暮走到江明诚前面。江明诚倒了杯酒，似乎正打算喝，裴朝暮说了句什么，他停下，抬起头同她对视。
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寒风鼓鼓地吹进来，几人哆嗦着走回来，走前面的家良回头喊，“快关门快关门！冻死了！”裴朝暮和江明诚各坐各的位置，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辛程眼尖，看见江明诚手边的酒，立马撤离：“明哥，新年第一天，你还是别喝酒了。”
周舒扬没入座，冲着江明诚“欸”了一声：“我今晚睡楼上。你们继续，我先撤了。”
辛程：“扬哥，你这么早就溜了啊，没劲没劲。”
家良：“那我们也撤吧，今天我也熬不动了，困困困。”
“那就散了吧。”江明诚指着一桌狼藉，“我明天叫钟点工收拾，大家都回去吧。”
江明诚跟着几人一起出去。
“明哥，跟我们还客气啥，不用送了，回去吧，外面冷。”
江明诚指了下对面的便利店：“我买点东西。”
“哦，明哥你这样我很尴尬的，给点面子啊。”
“嗯，下次。”看着江明诚跨入便利店，家良叹了口气：“我们也走吧，咦，暮姐人呢。”
小倩朝里瞅了眼：“刚才还在呢，可能……是上厕所了吧。”
“那等她一起回去。”
江明诚心烦的时候，要吃甜的，这个点，便利店又打折，他拿着两盒被绑在一起的草莓牛奶，让收银员帮忙加热，顺便挑了七八个面包。江明诚拎着袋子出来，在便利店门口的垃圾桶前拆吸管，瞄见那几人还在，走过去问：“还不走？”
“等人呢。”
江明诚点了点头，寒风吹得脑子不甚灵光，推门进去，里面还残留着饭菜和酒的余味，里面没人，只留了盏昏黄的壁灯。他喝着牛奶，脑袋放空，把一楼的灯关上，走上楼梯，手恰好摁上开关，却迎面碰到一黑影。
“谁？”其实他知道。
灯光打下，裴朝暮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尴尬，毕竟被人抓了现行：“是我。”
“哦，找我有事？”
“没事……”裴朝暮将双手放到背后，她的脸有一半都落在阴影中，江明诚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回去了。”
江明诚立在原地，等裴朝暮走下来，擦身之时，他叫住：“等等。”江明诚从袋子里拿出另一盒草莓牛奶，想了想，终是回应了她刚才的话，“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人消失在拐角，江明诚才慢慢收回视线，走到房门，身体忽而僵住。门把上挂着一个白色小纸袋，用粉色的丝绸带子系了蝴蝶结。江明诚洗漱完，食指勾起丝绸带子，在灯光下观察，纸袋的右下角印着“生日快乐”几字。心脏重重地弹动一下，好似有烟花在心口绽放，哗啦啦地在里面洒着金光。
纸袋里装着只毛绒小公仔，是一只哈士奇，吐着舌头，表情憨态可掬。江明诚将小哈士奇放在掌心，捏了捏它的耳朵。把玩许久，他将小哈士奇放在床头，照在台灯下。江明诚侧身看着它，看着看着，便笑了。
元旦放假后的头一个好消息是辛程带来的。辛程今早去街尾溜了圈，盗版M·King的小酒馆里面几个装修工人哐哐哐在砸墙，问了一嘴，原来这店十一月底的时候就盘出去了。
“这叫什么，恶人自有老天收。”家良说，“明哥呢？都大中午了还在睡？我去叫他起床！顺便告诉明哥这个好消息。”
辛程：“啧啧，新的一年，明哥还是阴间作息啊。”
“明哥是艺术家嘛，艺术家都是晚上灵感比较多。”
“说到这个，我一直很好奇啊骏总。”辛程说，“明哥不是画画的吗，我百度过，什么都没搜出来，明哥是不是闯荡江湖用艺名啊？”
曾骏摇头：“没听他提过。”
“我觉得肯定有艺名！我上次问他，明哥还说什么自己水平很差，哼哼，我才不信。”家良拍了拍吧台，又指了指墙壁：“看这地段，这装修。小程，光是你屁股底下这椅子都要三千块一把，这俱乐部没个几千万根本开不了！而且咱店流水虽然高，其实现在还是亏的，我估计明哥一直在贴钱给我们付工资。这要是没个啥副业，怎么撑得住哦！”
“啊！”辛程说，“那怎么办？”
“所以我一直想劝明哥开分店，搞加盟，到时候雇人做营销，网上炒一炒，钱不就来了？我看别人都是这么搞的！明哥就是太固执了！”
曾骏拍了下施家良的头：“你要一直这么想，小心明哥真把你开了。”
“怎么了，我这不是替明哥着想吗？难道开店不就是为了赚钱吗？我觉得搞加盟挺好的啊。”
“那你试试，再去明哥那儿提一嘴？”
家良的手放在嘴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辛程说：“不是说艺名吗，话题怎么又扯到加盟去了。”
曾骏说：“我上次听扬哥提过，明哥在中央圣马丁学动画的，我们店门口之前放的那动画短片，应该就是明哥自己做的。”
“中央什么？”
“伦敦中央圣马丁学院。”
辛程立刻去搜了学校：“我操，这么牛B啊！”
“就那狐狸和兔子，对不对？”家良拍了拍脑袋，“我当时还问明哥呢，这动画片原片什么名，原来是他自己做的！还糊弄我说什么网上随便找的！”
“我也是猜的。”曾骏说，“不确定。”
辛程：“我都没想到这茬！骏总，你这样一说，画风真的和明哥蛮像的！”
“害，不说了，我上去先叫明哥起床去！”家良走上楼梯，发现江明诚对着玻璃反光自言自语，时不时整理一下发型。仔细一听，他还用了两种声线，自己跟自己对话。家良心道这就是行为艺术吧，要换做自己，就被别人当神经病了。
“明哥，你干嘛呢。”
“吓我一跳！”江明诚猛地直起身，“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啊。”
再看江明诚今日装束，全身上下都是新的，亮蓝色短款羽绒服，浅蓝色牛仔裤，脚踩一双白色板鞋。褐色卷发蓬松柔软，眼睛明澈晶亮，整个人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像颗生机勃勃的小树苗。
“明哥，你今天打扮的这么帅，要去哪约会啊？”
“这不是要过年了，我等会出门给你们挑点年货。”江明诚搭着家良的肩，跟他一同往下走。
“哦，预算多少啊，明哥我能不能直接申请折现啊——”家良将食指和拇指一捏，来回搓了搓。
“就这么浪费我的心意啊。”
“哈哈开玩笑的啦。哦对了，明哥，告诉你个好消息——曹贼他家盗版小酒馆倒闭了！哈哈，活该！”
“真是个好消息。”江明诚走到吧台那儿坐下，朝某个方向瞄了眼，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台面，“我等会去买年货，你们有什么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