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句话,苏流萤自然是没有说出来。不过她已经憋笑多时了——只不过是些不太贵重的小玩意儿,没想到花绯月竟然还想着用自己的钱,而不是将军的。
花绯月咬了咬嘴唇,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好。”
苏流萤又劝了几句,花绯月还是坚持己见,流萤只得作罢,心道到时候叮嘱下人,付账的时候一定要手脚利索,万不能叫花姑娘有掏钱的机会。
花绯月谨慎得很,只挑中了寥寥几件称心的东西,苏流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好又替她挑了一些——当然,表面上是替自己挑的,实则……
都要偷偷放进花姑娘的首饰盒。
机灵鬼苏流萤如是想着。
二人出了首饰店,又进了绸缎庄。
没有哪个姑娘不希望衣柜里多添几件衣服,花绯月自然也不例外。即使看着布料便知道价格不凡,但也忍不住为之驻足。
苏流萤尚且是个小女孩,倒对穿着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但看出花绯月目光中的流连,便也耐心地陪着她看。
这家绸缎庄在都城颇有名声,成衣质量出了名的好,但此时倒是门可罗雀。全因其他商家在追月节将至时,都会略略降低一些价格来吸引群众,可这家则不然,一切照旧,所以自然比之别家冷清了不少。
店里的丫头也是机灵的,虽然不认识花绯月和苏流萤这两幅“生面孔”,但看人的本事倒是不小——花绯月和苏流萤的穿着不凡,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面带热情地迎了上去:“小姐想挑些什么?”
因着两人发髻不同的缘故,她将花绯月认成了小姐,把苏流萤当成了她的丫鬟。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月余前,花绯月还是一个身份低微的舞女,如今却也能如同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自由地上街游玩了。
花绯月还没出声,苏流萤便替她做了主:“这身,这身,这身,还有这身……你等下为我家姑娘量身,我方才说的样式各送一身到将军府。”
店内的丫头笑得眉眼弯弯,带着裁缝拉着花绯月进了里间,三下五除二地为她量好了身。
苏流萤还怕花绯月觉得不够:“姑娘,你觉得这些够了吗?”
却见花绯月思考良久,眼神始终停留在角落里一件样式十分奇怪的衣服上,“我……”
犹豫了片刻,终是做下了决定:“那一身,也一起。”
二人逛了许久,不由腹中饥饿。
绸缎庄的裁缝陪着笑将二人送了出去。
苏流萤看着外头已是将近午时,便道:“姑娘饿了吗?我们找家酒楼用午膳吧,刚好也歇息一会儿。姑娘可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
花绯月摇摇头:“没有,都可以。”
苏流萤歪着头想了一想,笑眯眯地拍手道:“姑娘想必还没去过潋醉楼吧?百余年的招牌了,不管什么菜系都是一绝。”
花绯月对这些不怎么挑剔,也就随了流萤的意:“好。”
一朝潋醉楼那个方向靠近,蜂拥的人潮便扑面而来。
明明还相隔两条街,却也比方才的街道热闹了许多,若不是苏流萤一直紧紧抓着花绯月的手,怕是险些要被人流冲散。
花绯月自然听说过这家的招牌——或者说,都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的传奇故事。
三百年前,四国鼎立,自那时起,潋醉楼就存在了。
后来四国鼎立的时代被君氏一族终结,辉煌了百余年后,又被秦瑾靥所取代。
任凭朝代变迁,大陆的主人更替,潋醉楼依旧岿然不动地经营着。
花绯月眯了眯眼,尚且还隔着些距离便看到了明晃晃的木制招牌,只不过上面的字是以金镀上去的,所以格外显眼:“人这么多,不知……可还有座。”
苏流萤笑得轻巧:“姑娘不必担心。”
没有多说,苏流萤轻车熟路地带着花绯月进了大门。
一楼的雅座已经满座了,数个跑堂的店小二正忙前忙后地跑着,忙着上菜和招呼客人;埋头拨着算盘的账房先生看见苏流萤,立即撩开身后的帘帐,唤了声什么,不过片刻,便见一个穿着富贵的男子走了出来。
“苏姑娘好,这位是……头一次见,不知怎么称呼?”那男子点头哈腰地笑着,花绯月只觉得违和——他看上去已经三十余岁了,却还要朝不过十一二岁的苏流萤恭恭敬敬地说话。
花绯月正要说话,又被苏流萤抢了先:“这位是花姑娘。姑娘,这位是这里的掌柜。”
不知为何,掌柜看向花绯月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般了:“楼上的包间一直留着,我现在就带两位姑娘上去。”
都城内已经传遍了,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从皇宫里抢了个美人儿回府,据说极为得宠。而今将军的侍女带了个人来吃饭,掌柜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面前这位明眸皓齿的姑娘是谁了
门外排队的群众一听这话,马上不乐意了,有好事者嚷嚷道:“凭什么这两个小娘们儿用不着排队?大爷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就是啊,我说掌柜的,这未免有失偏颇吧。”
你一言我一语之间,本就吵闹的一楼变得更加喧嚣,花绯月不禁皱了下眉头。
掌柜的自是人精,看到花绯月的不悦,险些出了一身冷汗,赶忙让护院的来维持秩序,自己先带二人上了楼。
不过片刻,喧嚣声就小了下去。
花绯月在楼梯上稍一回眸,发现方才不满的那几个人已经不在排队的队列里了。
楼上的包间环境比楼下更好一些,布置得也更雅致。
关上木门之后,下面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一丝一毫。
掌柜的亲自为两人点菜——苏流萤熟门熟路地报出了几个菜名,花绯月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单,也选了两个自己爱吃的。
上菜的速度更是超乎花绯月想象,不多时,便有穿着得体的小厮捧着一个个盘子端了上来,她有些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生意会如此火爆了。
苏流萤先动了筷子,嘴里边咀嚼着,便嘟囔着好吃;而花绯月的吃相就好看多了。
主要是她以前专门训练过行为礼仪,就连吃饭时也需要不言不语、细嚼慢咽,多年的习惯,即使不在舞坊了也改不过来。
两人不知道的是,仅仅在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包间,也坐着两个人,正窃听着她们的一言一语。
若流萤知道,定会冲到隔壁去,因为其中一人,正是府中的医女南黎。
此时南黎正静静地吃着厨房特地为她开的小灶——放眼望去,砂锅内一片红色。苗女喜辣,而南黎更是到了无辣不欢的程度。
两间相隔的墙做过特殊的处理,在花绯月那边听不到任何声音,而南黎这边则能将旁边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听着时不时传来的交谈声,似乎是花绯月在担忧,方才的事情传出去会对将军的名声有影响;毕竟流萤时常抛头露面,很多人都能认出来她是将军府的人。
南黎拿过一旁的巾帕,拭了拭唇角,道:“将军的名声……”
她对面的人一袭黑衣,看不出身形,无法判断是男是女;面上还带了个银质的面具,遮住了一半脸,只露出了一个凌厉的下颌线。
南黎见那人不理睬,又道:“你没想法?”
那人仍旧没说话。
很少见的,一向惜字如金的南黎来了兴致:“真没有?”
那人总算开了口,就连说话时声音也雌雄莫辨:“一锅辣椒还堵不住你的嘴?”
唯有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唇角,泄露了那人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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