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我没去睡觉，而是一直坐在客厅等他。

“夏彦，我有事想跟你说。”我直白开口。

他绕过我，朝房间走去：“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很晚了，先休息吧。”

透过他的态度，我看出了他的逃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他的脚步停顿，却没有回头看我：“你想和我说什么……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等到夏彦真正把这些话说出来，我才发觉，我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

“对不起……”

“该道歉的不是你。”

外面又下雨了，雨声沙沙地响起，打破了沉寂的黑夜，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悲伤。

“现在，你都想起来了，你……要离开这里吗？”夏彦说。

“你希望我离开吗？”

“你本就不属于这里，回去——是你最好的选择。”

听到他的回答，我不禁苦笑：“你还是和之前一样。”

以前夏彦寄养在我们家的时候，我问他想不想自己的爸爸妈妈，他的回答是我们对他很好，他生活的很好，唯独避而不谈自己的感受和想法。

求婚那天也是，处处为我考虑，觉得自己的感受是不重要的。

在这一刻，我感到了和之前一样的心疼。

我心疼夏彦。

早在夏彦回来之前，我就自己一个人想了很多，想身不由己的过去，想自欺欺人的现在，想希望渺茫的未来。

我想，如果我更早的想起这一切，如果我没有在这里越陷越深，我一定不会改变一直以来的决定。

但那晚，我听到了夏彦的梦呓……

我回忆起了我为他第一次流泪的那天，回忆起那天内心最深层的期望，我反悔了。

若幻境里的世界是一片虚无，那我也愿意沉溺于这份虚无，我还要带给夏彦幸福。

“既然舍不得，那就不告别好不好？”

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夏彦满眼惊讶：“你……你说什么？”

“我说，既然舍不得，那就不告别好不好，我愿意留在这里，陪你一起走下去。”

“和你相处的这段时光，是我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单纯又平静的时光，没有目的，没有利用，没有算计，也没有杀戮，就像是一场幸福的美梦。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秦桑说，你是因我而存在的，但我想说，从你有自我意识的那一刻起，你就并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你同样真实而鲜活地存在着，是一个独立且完整的存在。”

“在这里待久了之后，我也常常会混淆真实与虚幻的界限。按严格的视角来看，你眼中我所处的那个世界，也不算真实。这么多年，我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我觉得，或许区分真实和虚幻最好的界限从来不是存在形式，而是情感的归属。因为有了情感，才有了存在的意义。”

“夏彦，我不清楚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是因为记忆使然，还是因为这段时间的陪伴。毕竟那些我以为的回忆……不过是某种设定过的记忆。所以，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去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吗？”

夏彦终于正式对上我的目光，眼眶微微泛红：“好。那就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不是你说的吗？”他解释到。

他的话瞬间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之前在西希寺的时候。

那句我以为一厢情愿的祈愿，在此刻有了正式的回应。

夜渐深，雨未停，当命运的指针重新开始转动，真实与幻境交织，我们的故事也将翻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