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周潇阳觉得自己不是在挑战酒量，而是挑战自己在陈未面前的尊严。

“不要。”

“别闹……”

“我不要。”他迎上她的视线，比买股还要郑重。

陈未：……

“好吧，那你可得注意点。”陈未觉得狗狗任性的像个孩子，“你可是两杯就不省人事的量。”

“……嗯。”周潇阳很不想承认，其实，他喝一杯跟喝两杯没区别，都是断片待遇。

但他不想坐小桌。

明明是他邀请的人，明明是他带回家的人，他凭什么不能和她一起吃年夜饭？

一桌人，看破不说破，相视而笑，彼此心里有了计量。

他们是亲人，又不是仇家，没人会在这种场合，给不能喝酒的后辈灌酒。

何况，这是潇阳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带姑娘回家过年，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太丢脸。

周潇阳隔壁位子是徐放，他心惊肉跳看着周潇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蛙趣。

徐放觉得这世界新鲜极了。

他没亲眼见过周潇阳喝酒，但对于周潇阳的酒量，那叫一个如雷贯耳。

今天是不是能见证奇迹了？

徐放搓搓手，暗暗期待。

周家的除夕夜很普通，无非是穿的喜庆些、隆重些，坐在一起吃吃饭，唠唠嗑，说些最近的趣闻……顺带，调侃周潇阳。

放以前，他们是不太会在拍戏这件事上，戳周潇阳心窝子的。

这回不一样，他拍戏进展顺利，甚至能从给全剧组放假回家过年，想必这回的演技是在线的。

周大伯多喝了几杯，话也多起来。

“潇阳演技不差的，就是感情需方面处理不好，一个地方出错，整体戏感变差，观众看着自然也觉得你演技差……其实，你需要克服的也就是感情戏处理而已。”

大伯母给他夹一筷子菜：“行了，你说的这些都是老生常谈，大过年的，潇阳不差你这句。”

周大伯乐呵呵的笑了，看向周潇阳，分外慈祥。

只是，这目光瞧着瞧着，就转向了陈未。

陈未：“……”

就，慈爱的渗人。

她再自恋，再自诩推断能力强，也不会把自己当做周家人。

因为，臭狗不喜欢她。

即便满桌子人都用那种目光看她，也不能改变，那天，她问出那句话时，周潇阳给出的答案。

想到这里，她释然笑笑，远远对文知春和周大伯举杯：“我再敬两位老师一杯。”

周潇阳没见识过陈未喝酒，他目瞪口呆看到，娇弱的陈老师，一杯一杯，白酒下肚，眸光清明，面不改色。

“你，没事吧？”

他知道，有些人喝酒是不上脸的，就算喝醉了，开始说胡话，面上瞧着也是个正常人。

陈未笑笑：“应该比你情况要好。”

酒过三巡，即便是上上嘴的周潇阳，也抿掉了半杯酒。

他有眩晕感，但还在能控制范围内。

程书锦看陈未还有余力，也过来凑热闹：“小未，今年你能来，我们一家都很高兴，来来，程姨陪你喝两杯。”

陈未笑着应下。

周潇阳却不乐意了。

“妈，劝酒是不文明的行为。”

程书锦直接被逗乐了，“这怎么能叫劝酒呢，小未酒量可比你强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基因影响，他们一家人明明酒量都不错，偏生出了这一杯倒的。

程书锦说两杯，的确是两杯。

这边喝完后，程书锦又给周潇阳好容易捱下去的半杯酒添满，“来，潇阳，长那么大了还没跟妈妈喝一杯，今天竟然都开了这个口，必须得喝了。”

周潇阳脸色，不能说铁青，只能说是红里透青。

好好地一张帅脸，此刻难看的要命。

“……说好了不劝酒的。”他咬牙。

程书锦也不解释，就那么笑眯眯的看他。

陈未看看周潇阳，又看看程书锦，后者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陈未微怔，在一桌乐子人目光下，拿过周潇阳面前满上的酒：“阿姨，我俩吧。”

“那可不一样，”程书锦假装不高兴的撇嘴，“潇阳喝，和小未喝，不是一回事儿。”

周父不晓得妻子到底卖的什么药，他看看大哥，又看看文知春。

人家老师面不改色的，仿佛对学生的能力十分放心。

陈未捏着小酒杯，静静看了几秒钟，而后灿然一笑，“行，今天就跟程姨喝个痛快。”

众目睽睽下，陈未将酒壶端过来，满满倒了一整壶，足有2两酒。

“阿姨，我先干为敬。”陈未一口喝下。

周潇阳傻眼了。

满桌子人，全都傻眼了。

这这这……周老爷子也看向文知春，他竟然还笑容满面，丝毫不担忧。

总归不会是塑料师生情吧？

陈未示意了对面呆怔的程书锦：“阿姨用酒杯就行。”

程书锦心虚的瞥一眼自家儿子，赶紧一杯干了。

一桌子人还没反应过来，陈未给自己酒壶满上，“喝一杯显得没诚意，阿姨，我再敬您一杯。”

再次一口闷掉，面不改色。

程书锦喝第二杯时，手有点抖。

自己喝的的确是杯，人家喝的可是壶啊？

她在商场上不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只是面前的姑娘不一样啊！

她根本不敢低头看自家儿子的脸，生怕下一刻面临母子关系的最大考验。

不到三分钟，陈未喝了两壶白酒，足足四两。

要知道，在座人，有的喝到这种量，直接就是上头、喝吐、断片一条龙了。

程书锦这回连客套话也不说了，扭头就跑。

生怕这姑娘今晚喝出问题来，被自家儿子怪罪上。

显然，她跑与不跑都一样，周潇阳此刻看自家母亲的目光，已然有了怒意。

要不是母亲张口闭口都是喝酒。

要不是母亲端着酒杯来找他。

要不是，要不是他没用……

说到底，都是他太没用。

“未来，”周潇阳声音都带着颤，“不舒服了，一定要和我说。”

陈未给他一个安心的笑。

而后，在全桌人还没缓过劲儿时，给自己满了第三壶。

程书锦已经靠着丈夫，难得的瑟瑟发抖了。

不会吧，不会吧，这孩子气性那么大？

她只是想当一个感情催化剂，不是想找茬啊！

陈未起身，对长辈们举杯：“我家里亲戚关系稀薄，今天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过年，最后这一杯，敬所有长辈、哥哥姐姐们。”她又向小桌子扬扬，“还有弟弟妹妹，天天。”

三岁的天天听到自己被单独点名，别提多高兴了，端起橙汁就要跑过来和陈未碰杯。

一桌人讷讷的给自己满上一杯酒，等陈未和天天碰完杯，一桌人齐齐干杯。

唯一干壶的陈未，简直就是个显眼包。

周潇阳顾不得自己那小晕眩了，连忙给陈未添热茶，夹菜。

等他反应过来，陈未面前已经被自己堆成了小山。

陈未哭笑不得：“我吃不完，太浪费了。”

“没事没事，咱家年夜饭准备的比较丰富，本来就有很多浪费的。”担心她觉得自己家风不好，周潇阳又道，“一年就这一回，平常咱们家挺节俭的。”

徐放整个就是一没眼看。

来了来了，周狗这不要钱的倒贴相。

虽迟但到。

陈未不是特别挑食，她平常吃低脂食物，主要是担心自己不运动，还喜欢久坐，容易脂肪堆积。

今天是年三十，她破例喝了点酒，还没到微醺的程度，但就是高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把狗狗的端庄母亲吓到了。

“抱歉啊，程姨，”陈未小小的表达歉意，“我酒量还可以，您别担心。”

程书锦已经渐渐缓过劲儿了。

她晓得有些人酒量是天生的，不仅不上脸，去个洗手间都能代谢掉，简直是天选应酬人。

她可不敢在这种时候抖机灵，生怕儿子心头火苗被自己添把柴后，越烧越旺。

咱又不是惹事精，主打的还是个家庭和睦，团团圆圆。

见程书锦笑的勉强，陈未心里咯噔一下，她小声问隔壁：“程姨不会被我吓到，生气了吧？”

“不会。”周潇阳心底轻哼，他还没开始生气呢。

“真的？”

“真的。”他宽慰道，“她只是没见过酒量那么好的女孩子。”

女、女孩子？

陈未不是质疑这个形容，而是觉得，这称呼从周潇阳嘴巴里说出来，很诡异。

从陈老师，到未来、到女孩子。

依照她的经验分析，这是把她从一个位置，挪到了另一个位置。

喝酒没让她头痛，臭狗的一个“女孩子”，让她懊恼要命。

咱就说，恋爱情节少看，不然遇到类似情况，大脑自己运作，向看过的恋爱剧情靠拢，真的很影响她客观判断能力。

陈未的酒量把长辈们吓得够呛，直至年夜饭结束，再没人敢嚷她喝酒了。

茶余饭饱，体力不支的人回卧室休息，精力旺盛的呆在大厅唠嗑，文家与周家是实打实的老相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消磨时间的伙伴。

周潇阳看一眼大厅，道：“我们家没什么规矩。”

“嗯。”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想不想，看烟花？”他很不好意思的问。

陈未侧头看他，明明她摄入了更多的酒精，他却红着脸，仿佛那三壶酒全都进了他肚子。

“想是想，不过，市区有烟花禁放令吧？”

陈未承认自己恶趣味，但也不至于去违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