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逢5

百晓生低咳了一声,倒是真有几分忌惮,害怕她把自己的头当成扇子一般砍掉。

扇子还能赔一把新的,可这命就只有一条。

他立即恢复正经起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只不过,天机阁的人发现,一些其他江湖人的尸体上,都在指节、后脖颈的骨头上有些发黑。”百晓生顿了一下,道:“我怀疑他们种了一种毒。”

“什么毒?”

“现在还没查出来,下毒人很谨慎,似乎也怕被发现。”

“若不是,隔了十年开棺验尸,很难从表面看出来中毒的痕迹。”

“不管怎么说,当年事件的真相,恐怕不像朝廷说的那么简单。”

寒无衣眉眼垂了下来,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已经过去十年了,她不但没能寻回父亲和师兄师姐的尸骨,更是连当年的真相,都查探不出来半点痕迹。

百晓生轻叹了一口气,十年前的居庸关大战,牵扯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不是那么容易调查的。

他试图转移寒无衣的注意力,道:“先不提这些事情了。”

“你先把世子送到冀州,那里有萧缙的叔父接应,后面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寒无衣抿着唇沉默不言,百晓生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对朝廷的人没好感,对他父亲更是厌恨,但寒无衣,当年的事没那么简单,谁也说不清。”

见她依然冷冷不言,百晓生只好逼迫道:

“冀州那里有一味药材,你若是还想救下那人——”

“我替你寻药已经七年了。”寒无衣突然出声,道:“今日,你告我一句真话。”

“他到底能不能醒来?”

“难,他中的毒太复杂了。”百晓生忽然语调一转,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希望。”

“好。”寒无衣仰头,勉强一笑道:“只要有一分希望,我都会去!”

百晓生静静看了她一会,忽然低头笑,语气夹杂一丝怒火:“你对他,倒真是够痴情的!”

“寒无衣,我怎么听说,你以前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师兄了!”

冷哼一声后,百晓生迈了步子,直接离开。

窗子倏然被推开,发出碰咚的撞击声,像是某人无处可泄的怒气。

寒无衣疲惫地向后靠去,房间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气声。

她望着窗外枝头上挂着的那轮清冷的月色,昔日那些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

“大师兄好厉害!”

“这就是清鸿剑意啊!真是冠绝江湖。”

那被师兄师姐簇拥中央的男子,一身烟墨色的劲装披风,肩膀宽阔有力,胸膛平坦健硕,侧脸的线条流畅,眉宇间总是透着一股坚毅与坦荡。

他嘴角挂着一抹笑容,注意到一旁落单的小师妹,便主动上前温声道:“阿眠要是想学,师兄可以教你。”

少女脸上浮现一丝惊喜,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旁三师兄打趣道:

“清鸿剑意招式玄妙,以眠眠的‘天资’,五六十岁一定可以学会,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白发霜霜,还怎么行走江湖呀!哈哈哈——”

温柔的二师姐暗中戳了一下三师兄,三师兄像是想起什么,立即收敛笑容闭嘴。

少女的脸色当即黑了下去,瞪了一眼三师兄。

枫桥山庄的人,就数她天资差,师兄师姐,早已学会了爹爹的霜满天,可只有她还困在剑意里不得章法,更不要说冠绝江湖的清鸿剑意。

她一把推开大师兄递来的手,倔强着脖子,冷冷道:

“有什么了不起!就是学会了不也是江湖莽夫,我可是枫桥山庄的独女,用不着打打杀杀,一样过得比你们好!哼!”

一中年威严男子忽然出现,听后,斥责少女:“小人得意!向你师兄师姐道歉!”

少女委屈地哭了,一边跑回院子,一边喊道:“凭什么我要道歉,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天资差,还怨得了别人!你这孩子!”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眠眠这孩子被她娘惯坏了,这事,我必让她向你们道歉。”

烟墨衣色的男子坦然一笑:“阿眠年纪小,师父不要太苛责她,日后会慢慢找到自己的剑意。”

小院里,一名身着锦织绮罗,环佩翡翠的美妇人,叉着腰向外喊道:

“不就是会个清鸿剑和霜满天,有什么了不起,我们眠眠可比你们厉害多了!”

随后,美妇人转身眸光温柔,脸上带着笑意,蹲下身来哄着少女:“宝,还生气不?”

少女撅着嘴闷闷地说:“还行吧。”

“那娘再给你做一碗桂花酒酿圆子羹呢?”

听到有好吃的,少女甜甜地笑起来。

美妇人看见乖女宝贝展颜笑了,也开心地将她搂在怀里。

“我乖宝不用辛苦学剑,以后咱们当乔家少夫人,有乔表哥护着你,还有乔姨母疼着你,我看天底下有谁敢欺负你!”

“我们眠眠生在二月初二花朝节,一辈子都是享福的命!”

美妇人笑着轻点少女的鼻子,而少女娇羞地躲在妇人的怀里。

后来,在她要过第18岁的生辰时,她穿着大红嫁衣日思夜等,也没等来她的夫婿。

朝廷派来一群人,为首的宦官将一破旧的包裹随意丢在地上,颐指气使地对着她一个孤女说:

“寒姑娘,朝廷好心,为你寻回父亲和师兄师姐的旧衣,感枫桥山庄为国献躯,又全你孝心,你便立个衣冠冢吧!”

她母亲躺在病床上,咳出的鲜血染红了寝被,她苍白着脸如风中残烛:

“我说了,不让你父亲去,他,咳咳——,偏要去!”

“眠眠,娘亲对不起你,以后,爹娘没法看你长大,送你出嫁了。”

“我们眠眠命苦,以后一个人要坚强地活下去!”

“娘,娘亲陪不了你,乖宝,别生气……”

“娘……给你做好吃的……”

窗外明明百花盛开,绚丽芬芳,那抚摸少女脸庞的手,倏然落下……

屋子里,烛火早已熄灭,只余一缕寒烟。

寒无衣紧紧攥着拳头,遏制住了眼里涌出的泪水。

无论如何,十年前的居庸关之战,她寒无衣都要查个水落石出,一定会!

翌日清晨,寒无衣起身时有些晚了。

等她下楼时,众人正在用着早饭。

“寒姑娘,早。”

萧缙坐在桌前,向她温和一笑。

食案上摆着各种早点吃食,关山立在一边,俨然是邀请寒无衣入座。

寒无衣却只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一块焦黄的饼,并不买账萧缙的示好。

萧缙为她倒了一杯茶水,听着旁边少年们围绕在老鹤颜跟前,追问昨日的事情。

“太玄榜这么难进吗?”

“聂风澜这么厉害吗?”

老鹤颜还没吃早饭,就被这群少年叽叽喳喳缠的头疼,喝了一口粥,才不紧不慢地说:

“聂风澜自然厉害,一把破风剑舞出了萧瑟之境,被天机阁评为百年来最难得的武学奇才。”

“至于这太玄榜,当然难进,一百年来登上太玄榜的也不过十三人。而且登榜后一旦开门立宗派,此人便会从太玄榜上除名,给后起之秀空出位置。其他大多都是太玄榜提名罢了,提名和登榜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你像昨日的鹰牧野,十六岁登上新云榜,五年蝉联榜首,却仅在26岁时才终于得到了太玄榜的提名罢了,此后都没能冲进太玄榜,这一次他重出江湖,恐怕要再次挑战太玄榜。”

少年听着都露出一种对太玄榜的仰慕之情,对于每一位江湖侠客来说,能登上太玄榜则是一生至死追求的信仰之事。

“那还有比聂风澜更厉害的人物吗?他不是才排第三吗,那第一第二是谁?”

“没有第二!”

老鹤颜捋了一把胡子道:“太玄榜上,没有第二。”

少年都愣住了,什么叫没有第二!

“因为啊,这太玄榜的第一太厉害了,即便是聂风澜的实力,与他也悬殊过远,因此天机阁便空出了第二名,以示第三和第一的天堑之别。”

少年忍不住惊叹:“连聂风澜这样实力的人,都只能望其项背。这太玄榜的第一,究竟是哪位高人?”

“清鸿剑意,江城!”

寒无衣夹菜的筷子突然一顿,倏而又恢复如常。

“嘶——你说的可是枫桥山庄大师兄,江城”

有些人,生下来仿佛就是天纵之才。江城便是这个存在,15岁便习得他师父江庄主的霜满天,17岁便能自创清鸿剑意。20岁登顶太玄榜第一。

这是天机阁自创办以来,第一次有人能跳过新云榜,直接越阶登上太玄榜尊位的,而且还是太玄榜最年轻的登顶者。

当年此榜一出,江湖震惊,无人不想亲自一观清鸿剑意,一睹江城真人相貌。后来匈奴作乱,攻打边疆,路过的江城曾一剑退敌,声震关外。

那时,江城的名号甚至传到了京城,得到皇帝的诏见,嫡长公主对他更是一见倾心,为他举办了一场曲江宴,参加宴席的贵女们纷纷折花,赠给江城。

那一晚,曲江上的花都被薅秃了,而江城却醉酒在花间酣眠,一时为美谈。可他占尽春色,却无折花之意,婉拒了帝王的封官诏书,牵着一匹瘦马,便离开了京城。

试问天下,这般英雄人物能有几人!

老鹤颜放下了手里的那碗粥,似乎有些叹息。

“可惜,英雄易折,这江城大侠在居庸关一战中,不幸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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