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邱总行啊。”电话那头,许倾的嗓音带着惯有的慵懒,指尖烟雾缭绕,腿边匍匐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孩,像只温顺的宠物。她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掠过他的下颌线,一边对着话筒那端的邱白轻笑,“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第一把,可就把公司那点温水煮青蛙的和谐假象,给烧干锅了……哈哈哈……”
话筒里传来毫不掩饰的、几乎算得上幸灾乐祸的笑声。邱白靠在办公室冰凉的门板上,疲惫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连反驳的力气都吝于给予。
许倾敏锐地捕捉到电话这头异样的沉默,笑声戛然而止,语气里带上一丝试探:“……喂,你别告诉我,你又用那个蠢办法在倒时差?”
所谓蠢办法,就是硬熬。在多伦多那些年被交换生涯折磨得死去活来时,许倾靠睡觉,邱白则选择彻底不睡,直到身体机能强制重启。许倾至今觉得这法子反人类。
邱白没否认,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撑到下班回去睡一觉,明天就差不多了。”
“呦呵,我们劳模今天不打算以身作则,带头加班了?”许倾调侃道。
邱白拧动门把手的动作一滞,有些无语:“你见我什么时候提倡过无效加班?”
“好啦,不逗你了,赶紧回去躺平吧……对了,”许倾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里掺入一丝看好戏的意味,“听说,‘他’飞去中国找你了哦……”
“他?”邱白感觉刚按下去的头痛又卷土重来,“我不是明确告诉过他,让他好好待在加拿大,别到处乱跑吗?”
许倾嗤笑一声,理所当然地反问:“两条腿长在人家身上,你让他别去,他就真不去了?你以为谁都像你手底下那些噤若寒蝉的小朋友啊?”
邱白:“……”
挂断电话,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办公室的门。在外间开放式办公区无数道目光的无声注视下,她走向打卡机。
“滴——”
清脆的电子音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她回过头,迎上那些来不及收回的、带着惊疑的视线。“怎么了?”她问。
一个胆子稍大的员工举起手,小心翼翼地确认:“邱总,您……这是下班了?”
“……”邱白瞬间明白了这诡异氛围的由来。她低头看了眼腕表,语气平静无波,“到时间了不走,留着等公司管晚饭吗?这里不是家,效率远比时长重要。你们也收拾一下,准时下班,我会通知保洁过来。”
她说完,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间。
身后,死寂维持了大约三秒,随即爆发出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欢呼。
“老天!终于不用加班了!”
“新老板除了气场强得吓人,这、这政策简直是天使啊!”
“走了走了!兄弟们,今晚约会终于能不迟到了!”
……
引擎声中,邱白驱车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她没有回市中心那个只有现代家具冰冷气息的公寓,而是径直开向了位于福夏的老家。
“妈。”她输入密码,门锁应声而开。在玄关踢掉高跟鞋,换上柔软的家居拖鞋,顺手从门口的果篮里捞起一个橙子,一边用指甲漫不经心地抠着橙皮,一边朝着主卧走去。
喊了两声,无人应答。
她径直推开主卧的门,果然看见关芝影睡得正沉,呼吸均匀。
邱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摇了摇母亲的胳膊,声音放得很轻:“妈?妈——?”
“妈沫?”
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在她脸上聚焦,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小白……”随即又闭上眼,像是要把这个梦做完整。
三,二,一……
邱白在心里默数。
“呀!小白!”
关芝影猛地彻底清醒,一下子坐起身,脸上满是惊喜,“你啥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刚回。”邱白也跟着坐起来。
“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关芝影嗔怪道。
“这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嘛。”邱白话音刚落,关芝影的视线就落在她手里那个被抠得斑驳的橙子上,脸色骤变,手指精准地指向门外,“快!拿出去!别把汁水弄我床上!”
“是是是,知道您爱干净。”邱白撇撇嘴,听话地跳下床,“我爸呢?今天回来吃饭吗?”
“他去外地啦,”关芝影也跟着下床,看了眼时间,习惯性地朝厨房走去,“你弟弟快放学了。晚上想吃什么?”
在加拿大啃了七年面包沙拉的胃,此刻发出最诚实的呐喊。邱白毫不客气地点单:“拔丝地瓜,风味茄子,糖醋里脊……”
家里的小祖宗点好了菜,关大将军便领旨筹备晚饭去了。
趁着这个空隙,邱白在自己久违的家里踱步。客厅,阳台,厨房……目光所及,一切似乎都和她两年前离开时别无二致,连装饰品摆放的角度都仿佛被定格。
她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房间整洁得近乎空旷,陈设简单,色彩单调,唯有靠墙的那个大书架上塞得满满当当,算是这间屋子里唯一拥有“丰富内容”的角落。
这也难怪,这房子是两年前才买的,她真正住在这里的时间,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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