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 倒不如少壮不努力,至少少壮不伤悲

沈原坐在床上,是如何也睡不着了,他干脆起身点亮烛灯,提笔写信,准备趁天还没亮送回寄云殿。

寄云殿中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沈原魂穿一事,他只能以密信的形式模仿自己的笔记,让久雨帮他下发命令。

沈原爬上书桌,生疏地磨起了墨,溅起的墨汁飞到脸上,他笨拙地擦了擦,却将脸颊糊得更像猫咪。

落在齐晴天眼中,便是勤奋的长晏夜里不睡、端坐在桌前,托着圆润的腮帮子,一脸老成地在复习功课,时不时叹气几声。眉间川字像是面团上的两道筷子压痕,显得分外可爱。

不知是不是换了身体导致思维迟钝,沈原竟没听见窗外的动静,他专注地伏案书写着,完全不知道齐晴天已经轻巧熟稔地翻窗进屋,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

“怎么还不睡呢?”

齐晴天打了个哈气,双手搭在桌上,下巴磕在手背上,歪头看着他。

沈原被吓了一跳,他赶忙将密信叠好塞进怀中,背对着齐晴天从桌上跳下来。

“你怎么来了?”

“我来就是怕你被你那师傅折磨死,”她的目光扫过桌上小山一样的课业,“这些、还有那些……都是沈原给你留的课业吧,这得写到什么时候才能写完啊……真够狠心的。”

沈原无语了一阵,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齐晴天抬手挡在他面前,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好,好好好。那我跟你讲,少壮努力少壮就伤悲;若是少壮就伤悲,老大也徒伤悲。”

“倒不如少壮不努力,至少少壮不伤悲。”

沈原凉凉地扫过她:“什么歪理。”

齐晴天双手撑在脑后,洋洋说道:“你就说对不对吧,这都几时了还在写作业。晚上不睡觉,小孩不长高。你不努力可能会伤悲,但你不长高一定会伤悲。”

她平时都教长晏这些吗?沈原头顶不停冒出问号。他更加笃定了齐晴天妖星的身份,按照她这样哄骗下去,恐怕匡衡都得弃学,董永都得卖父……

齐晴天才不管沈原怎么想,她推着小孩往床边走,自己也跟着坐进了纱帐,

沈原感觉身边陷下去一块,立马僵直身子,瞪大眼睛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你往里面挪挪,我怕掉下去。”

沈原像块木头似的往旁边挪了挪,死死盯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齐晴天靠在床边的柜子上,手里捧了本书册,朦胧昏黄的灯火柔化了她明媚的脸部轮廓,碎发从她耳边滑落,挡住眼中细碎星河。

二人对视,她立马露出个大得夸张的笑容,比屋中的蜡烛还要温暖。

“怎么?睡不着?”她放下书册弯腰靠近,“上次那个故事我们讲到哪了?我接着给你讲。”

沈原没想到自己还能享受到睡前故事的待遇,他愣了一下,翻了个身背对齐晴天,用被子捂住头,闷闷道:“不用。”

他在冷宫的时候也曾幻想有人能给他讲故事给他温暖,他一直等,十年、二十年,等到年少的遗憾变成心口的朱砂,也从没有这样一个人在他生命中出现。

齐晴天晃动了一下手中的书本,斜眼撇着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沈原,忍俊不禁道:“行了,别生气了。那今日就讲个三只小猪的故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腾出手把被子掀开。

沈原无处可躲,只能抱手背对她,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为了抵御大黑狼的进攻,猪老大收集纷飞的茅草,盖了一座草房子;猪老二砍掉森林中的大树,盖了一座木头房子,而猪老三却迟迟没有盖任何房子。”

齐晴天停顿下来,说:“快问我,为什么猪老三不盖房子。”

沈原掀了掀眼皮,半晌沉闷说道:“……为什么猪老三不盖房子。”

齐晴天笑眯了眼,继续讲道:“因为猪老三想用石块盖一间坚固的大房子。这是一个伟大的工程,从来没有猪这样做和想过,于是猪老大和老二都嘲笑他,觉得他疯了。”

沈原忍不住想:他在这里听齐晴天讲猪盖房子的故事,他也应该疯掉了。

“但你猜怎么着,很快大灰狼就来了,”她顿了顿,做出了个手臂伸展的姿势,把自己的阴影投在沈原面对的那面白墙上。

沈原维持着躺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墙上夸张的投影将他的身影完全盖住,他垂下眼睑不想看。

“大灰狼呼呼地吹走了猪老大的草房子,又用铁锤砸烂了猪老二的木头房子,猪老大和猪老二没办法,只能一起躲进猪老三刚刚建好的石头房子中。”

“石头房子坚固结实,大灰狼束手无策,只能灰溜溜地离开村子。从此,猪老三成了村寨中的英雄,就连村中的其他动物们也来模仿猪老三建起了石头房子。”

“……睡了?”

床上的人不再翻腾,静静地背着身侧躺在那,静谧的室内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沈原有严重的失眠症,在寄云殿的时候要整夜整夜熏香才能安睡,南鹤宫没有熏香,甚至这床榻也没有寄云殿的柔软舒服,可室内却充斥着一种心安的感觉,叫人只想耽于这片温暖。

这种莫名且短暂的依赖,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齐晴天抖开被子盖住他,吹灭烛灯走出房间。

第二日醒来,齐晴天已经不在室内,沈原回到寄云殿,将写好的密信放在桌上,回头便看见床榻上“自己”的身体。

关于魂穿一事,他一直有个猜测,如果他因某种原因进入了长晏的身体中,那是否有可能自己的身体现在是由长晏控制的。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在他魂穿的日子里真正的“沈原”只是沉睡昏迷着,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控制他的身体,但他自己还从未看过自己昏迷时的样子。

沈原从书桌下钻过去,慢慢走到床帐边。

厚厚的纱幔如垂落的粉瀑遮住了床内的景象,沈原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帐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沈原不再上前,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纱帐上的影子,直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果然!

紧接着那个影子坐了起来,女人披散的青丝浅浅映在帐上,她起身跪直在床上,侧头显露出傲人的身段和高挺的鼻梁。

一双涂满朱色豆蔻的手缓缓伸出将纱帐拉开,如白玉般的小腿套上床边的小鞋,而随着纱帐被撩开又合上,他看见真正的“沈原”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徐掌令打了个哈切,迈着猫步懒洋洋地坐在桌前,扬手说道:“哪来的小孩,这儿不必你伺候。”

沈原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被这个女人钻了空子。他无视坐在桌前化妆的女人,疾步冲上前要去撩开帘子。

徐令窕肉眼可见地慌了神,她扔下涂了一半的口脂罐子,拽住沈原的手将他拉离床铺。

“这可是寄云殿,你这大胆毛孩,谁准许你擅自闯入的?!”

“来人!”她朝门外高声叫到,守在门口的亲信迅速进屋,“把这个小孩给本宫带走,回宫再好好教训。”

她看这小孩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是谁,这小孩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要么就得弄瞎,要么就得毒哑,否则留下就是个巨大的祸患。

闯进来的姑姑婆子立马动手将沈原五花大绑,徐令窕用长指甲挠了挠沈原的脸,在上面留下猫爪一样的三条红痕,双眼魅惑又危险像是淬毒的罂粟花。

沈原恶心得想吐,他想起冷宫的那些疯妃子,行为和徐令窕几乎一模一样。

枉他曾经还念在她有功在身,对她多加宽容优待。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有点小伎俩的蠢女人,还想趁他为难之时爬上他的床。

沈原忍住腹中翻江倒海,用尽全力像通过帷幕的缝隙看一眼自己的情况。

徐令窕察觉他的意图,身子一转挡在他面前,一脚将他踹倒,浩浩荡荡的众人围着沈原,朝门外那顶不起眼的小轿走去。

“去查一查,是哪个贱宫婢坏了规矩将孩子带进来的?还是哪个宫招的伶人?模样生的倒是不错,本宫看应该是个小伶人。”

“一个伶人罢了,掌令想要他的命还不简单。再说国师大人看重您,有国师大人在背后撑腰,掌令想要谁的命还不简单?”一个婢子伶牙俐齿奉承道。

徐令窕听得开心,随手赏了她块银子,捂着嘴笑道:“说得倒好像本宫是多大恶人似的,快拿着银子堵上你的嘴。在外面别老提沈原,让人听到了可不好。”

婢子收了银子,欢天喜地地掌自己的嘴,连声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此时困在长晏身子中的沈原被推着朝前,身边人的对话请准无误地落入他耳中,他心中只剩下了好笑和荒诞,想看看她们还能再说些什么。

徐令窕是他在夺权路上的左膀右臂,曾经为了笼络某个武将她自愿献出清白,因此沈原对她心怀愧疚,这份愧疚便在他得势之后化为了实体的权利。

她要财他赏了她数个钱庄,她要势他赐了她万人之上的官位,皇宫之中出入无忧,免死金牌护她九族平安。

唯独那一样东西,她次次请求,他却从未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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