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回代嫁

千里之外的四方城,哪怕是秋日,也没有一丝的风,炎热的倒像是夏日一般。天空高悬的金乌肆无忌惮的散发着光和热。以致于整个城墙周边的空气都漂浮着浓郁的血腥味,久久不曾散退。

毕竟,西蒙铁骑报复性的打击,来的恍若铺天盖地的海浪一样,让人无法招架。联合其他小部落,集合了整整百万的兵力。

在这样的局面下,安西队伍的五万兵马,就仿若一滴水入了沙漠,杯水车薪。

所有人都在死守!

刚大战一场杀退了进攻,赵大虎喘着气,看着城墙上的半截黑虎旗,笑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

这一擦拭,汗水混着不知哪里来的血水,整只手都脏兮兮,湿漉漉的。手上还有些不知哪里磕磕碰碰的伤痕。

看着一点也不触目惊心,反倒是带着男人应有的军功章。

赵大虎得意的笑了笑。

武厉收到北疆急件,急匆匆赶过城墙来寻人,就见赵大虎跟普通的士兵没什么两样的,都直接瘫坐在地,养精蓄锐的。可偏偏所有人都精疲力尽的情况下,所有人披头散发,铠甲都带着污血的情况下,赵大虎的一双眼睛却是亮的惊人。

以致于就像画龙点睛的一笔,瞬间让赵大虎浑身带着凌厉之气,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压。

也不知道才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而已,那个送嫁路上憨厚老实的大虎兄弟,那个初见面瞧着还有几分微微弱弱的小可怜马奴,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为一方统帅呢?

武厉心中嘀咕着,但想着自己收到的急件,也顾不得思索其他。小心翼翼的避开战后清扫战场的队伍,靠近赵大虎,低声禀告了一句有要事商议。

闻言,赵大虎看了眼面色难得肃杀的武厉,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从自己心腹的影卫夜枭手里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水。

一口水如咽喉,便恍若琼浆玉液一般,让人心生些愉悦。

喝着积攒了些力气,赵大虎撑着宝剑,站直身。

武厉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赵大虎几乎是不离手的宝剑,眼眸闪了闪。

扪心而论,这宝剑呢,他也有一把。

这剑是少将军到达北疆后,捏土捏泥人捏宝剑……总而言之,就是北疆将士缺兵器的时候,自掏腰包,搭建了兵工坊。北疆的泥土都是黑色的,仅存的一处铁矿,也是材质特殊。好些工匠研究了三个月,才得了良方。

军中多用枪、戟,看着便是威风凛凛,握在手上,杀敌不方便,砍马也方便。适合远距离战斗。不像剑,虽然锋利,可到底短了些。若是让敌人贴身靠前,太过危险。

因此少将军就打造了一百把宝剑。

每个剑上都有荣誉编号。

用来赠送孤儿院表现优异的少年;北疆的商贾;敢于奋斗提出意见的年轻士兵……打着宝剑赠英雄之名,少将军送了不少宝剑。

因此,他虽然看中,但也不是那么看重,甚至以此来当做贴身武器的。

想着,武厉拧了拧眉。

而另一边,没错过武厉的眼神,赵大虎还十分傲然的抬手将剑在武厉眼前展现了一把,问:“你看着眼熟,是吧?少将军昔日赠送我的。”

武厉闻言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尤其是转眸间看见自己手中紧紧握着的密信时,武厉定定的看着炫耀表情不似作伪的赵大虎,心中带着一丝的喜悦,朝人郑重一弯腰:“请屏退左右,末将谨代表将军,有些事需要询问您。”

一听到这话,赵大虎瞬间觉得临时开辟出来的帅帐小屋子气氛压抑的,有些令人喘不过气来,紧张的握紧了些剑柄,缓缓吁出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不去想罗鸣快马加鞭回来后汇报北疆的点点滴滴,赵大虎一字一顿道:“武参领,你客气了。什么事?让你如此郑重其事的。”

武厉口中的将军也就他岳父啊!

必须好好表现!

士兵们都说了娶媳妇的第一道关卡就是岳父。得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才行!

“斗胆问您一句,粘杆处可知黄精灵?”武厉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赵大虎,恍若猛虎捕猎一样,带着势在必得之心,就怕错过人任何情绪的变化,“可知晓一线牵?”

一听到这个词,赵大虎猛得面色一变:“一线牵?是楚飒飒出了什么事情吗?”

武厉闻言一怔。

而迎着武厉锐利的目光,赵大虎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意外之下脱口而出了楚二小姐的闺名,当即轻咳了一声,忙不迭改口:“是楚……楚少将军还是二小姐,出事了吗?”

说着,赵大虎话语的焦虑不带遮掩:“武厉,咱们也算相熟了。你能不能给个痛快话?”

“少将军一线牵毒发了。”武厉定睛看来看去的,见赵大虎这担心的表情着实不像伪装的,磨磨牙,把手中的密件递了过去,“末将是奉命,问您一声是否粘杆处有一线牵的资料可查。”

赵大虎急急忙忙接过信件,便扭头就对着门口大吼:“夜枭,快传罗鸣!”

说完,赵大虎喘着气将信笺上的话语看了有看,眼里带着错愕:“怎么就忽然出这样的事情了呢?”

楚瑾年砒、霜之毒被误打误撞的解了,一线牵的毒压抑不住的,提前爆发了?

罗鸣从将军府急急忙忙飞奔过来,就看见赵大虎双眸猩红着,还在翻来覆去的看着密信,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颇为愕然的看了眼武厉。

武厉一摊手,他也不知道为何赵大虎反应会比他这个受镇国公府恩养出来的小子还大。

当即言简意赅诉说了经过。

罗鸣闻言一个激灵,“什么?少将军毒……毒、发了?”

“你一惊一乍干什么?少将军自然吉人自有天相!”赵大虎听得耳畔恍若洪钟的声音,异常烦躁,抬手猛得拍了一下茶几,“说,粘杆处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看着茶几咔嚓一声发出不堪重负的裂缝,罗鸣猛得后退了一步,沉默的看了眼怒发冲冠的赵大虎。

“这……”罗鸣舌尖转了一转,憋住喊主子的话,沉声道:“也不怕武厉兄弟笑话。粘杆处虽然自打开国时就存在,但随着皇子夺权登基的现象发生,压根做不到太、祖爷设想那样的传承有序后,就荒废了。先帝也是在历经了皇子夺嫡之乱后,重新逐渐出来的。当初,也就一个老头带着我,让我发展经营。”

“十几年前,也就小猫两三只。说一句不中听的话,若是我等强势,又岂会让那庞丞相和田公公篡改诏书,换了个皇帝?”

武厉闻言,只觉得心口被扎了一刀,“不……不知道?”

“那先前的存档呢?”赵大虎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口被人捏了一把的痛楚,竭力让自己冷静的开口问道:“太、祖爷的陵墓里会不会有相关记载?”

屋内的两人闻言一震,愕然的看着豁然一下站直了身的赵大虎,只觉得自己两只眼皮上上下下的一起跳动。

果不其然就见赵大虎一拳捶在茶几上,浑身的表情诡异的像是地狱里爬出索命的恶魔一样:“皇陵没有,那开府的镇国公墓呢?一个个挖过去,总会有些只言片语的痕迹在的。”

罗鸣只觉得脚底钻出一股寒气来,急急忙忙上前,“您冷静!武厉兄弟麻烦你出去一趟,我要说几句私密话。”

“好的,您劝劝。若是动了我们镇国公墓,少将军没准直接气吐血了。”武厉倒抽一口凉气,边走边道:“我……我知道大虎兄弟救人的情谊了,肯定会好好跟少将军转述的。”

说完,脚底像是抹油了一样,直接轻功飘着走了。

“您听见了没?这挖了贾家的祖宗十八代,您还想要娶贾家的继承人?”罗鸣看了一眼门口,瞧着夜枭的手势,确定武厉真老老实实走远了,直接噗通一声跪地:“您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啊!也得站在少将军的立场上想想。若是您救了她,却让她厌恶了您。这不是替别人作嫁衣裳吗?”

看着跪地磕头,说到最后表情都有些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罗鸣,赵大虎捏得拳头咯咯作响,从喉咙里吐出话来:“先帝临终驾崩,最后见的人……”

“庞丞相和田公公一行人。但以卑职所见,庞丞相应该也不知道一线牵之事,否则他完全可以接着此事威胁楚家,而不是为了利益,自己亲自监斩了亲弟弟。”罗鸣冷静的分析道。

“那就调查先帝病逝前一个月所有见过的人。”赵大虎面色铁青,声音冷得跟冰渣子一样,“还有你接下来主管,我去北疆一趟。”

“皇上,您这是疯了吗?”罗鸣一听到这话,气得狠狠喘气,“若是为了儿女情长,请恕卑职抗命。你这一走,少将军能找到黄精灵吗?你把这个天下打下来,把西蒙也打下来,没准那些少民部落有些乱七八糟的偏门之术。比如苗疆的蛊毒,不就是为少将军续命一回吗?”

听得耳畔这掷地有声,不亚于天上万千雷霆齐齐响动的话语,赵大虎听得忽然眸光一亮,一把抓住了罗鸣的肩膀,像是在借此寻找支撑他能够在西北安心指挥作战的动力:“那些民间偏方,那些臭道士不都是说皇帝乃九五之尊?血肉非同寻常,可做药引?”

看着眼底都簇着一丝微弱的哀求目光,罗鸣看着心中一疼,倒也没继续胆大妄为的劝着皇帝顾全大局,仔细想了想,道:“听说童子尿真很有效。您是吧?”

赵大虎闻言激动无比:“对,童子尿这效用好像是正儿八经写进医书里的!”

半个时辰后的武厉捏着鼻子看着水囊里的东西,表情纠结:“我觉得你们要冷静一点。此物,我要是派人送回北疆,少将军能把我杀了。”

被念叨的少将军此刻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一听难得如此响亮,不再像前几日,那哼哼的,似小冻猫子喵喵的声响,黄军医一行人气得又齐齐拜神。

“你们不觉得我是被气的?”楚瑾年看看不远处整整齐齐跪拜的军医,垂首瞄了瞄在自己身侧捏肩捶腿的两个奸佞,嘴角抽搐:“你们几岁了?能不能滚远点?”

“主公,您息怒,”庞丞相笑着谄媚无比:“我斗胆问一句,四喜小少爷是不是哪一位?民间有偏方,这童子尿大吉,能包治百病。尤其是这孩童啊,更是灵验异常。要不,您试一试?”

楚瑾年瞧了眼穿着小熊衣服,哼哧哼哧爬着的四喜,嫌弃无比:“得亏我没给他取名叫撒尿牛丸。否则实至名归了!”

看着楚瑾年浑身难以掩饰的恶心表情,田公公捏着楚瑾年的大腿,笑着道:“主公,您别听老庞胡说八道了。您定然吉人自有天相,老奴曾听闻一个偏方……”

“停停停。”楚瑾年不耐烦的一挥手:“再胡闹,我让我爹娘直接砍了你们得了。你们这两到底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我爹娘,怎么忽然怂了吧唧的?”

两人闻言嘿嘿嘿傻笑,继续回想自己在刑房发生的事情,只诉说他们私下讨论好畏惧的理由,也是被吓怕的理由——“将军夫人,要给我们赐婚。”

楚瑾年听得异口同声响起的话,扭头看看满脸菊花的庞丞相,又垂首瞅一眼满脸菊花的田公公,惊悚的抱紧了药碗,“我屮艸芔茻,这个画面没法想象啊!我爹娘他们咋那么有才华呢?”

看着楚瑾年眼里迸发的一丝看好戏的灼热光芒,庞丞相和田公公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老仇敌眼中看到自己的恼怒与无计可施。

他们两自问琢磨人很有一手,可也被楚夫人如此的……如此的……种猪配种方式,给寒颤住了。

敏感察觉到周边氛围有些僵后,楚瑾年停止了脑补,还劝道:“其实……其实那啥夕阳红,也挺好的是不是?”

“主公,咱们还是谈利益比较好,是不是?”

“…………”主公默默揉揉额头:“开一句玩笑也不可以,你们两真小气。”

“您若是闲得无聊了,工坊那边上贡了木檀嵌珐琅重檐楼阁布谷更钟洗衣机烫样,奴才拿来先给您把玩?”

楚瑾年闻言一怔,使劲按了按额头,“我喝药喝傻了?洗衣机前面是什么字?”

“木檀嵌珐琅重檐楼阁布谷更钟洗衣机。”田公公想也不想,汇报道。

楚瑾年:“???”

“若是您不喜的,还有依着铜镀金七政仪表制作的滚轮洗衣机。只不过底下人汇报,这烫样还在赶制中,但是图纸却是俱全的,您要不也一起审阅?”

楚瑾年恍恍惚惚,“他……他们听清楚我的要求了吗?不对,洗衣机,我要求表达清楚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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