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门帘被一把打起,桂嬷嬷迈步进屋,行礼禀告,“九姑娘安好,大太太来了。”

西梦颜听闻,忙步出门外相接,将大伯母迎至堂中,行福礼请上坐,“可使得大伯母亲自到访,有事让丫头来唤孩儿前去便可。

徐氏在上首坐定,怒气未消,一语不发,西梦颜垂首站在下首,屋内只留下桂嬷嬷侍立在徐氏身后,其余的丫头和管事嬷嬷都守在门外曲廊上等候。

屋内屋外皆是肃静无声,西梦颜顿觉一股肃杀之气,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险些透不过气来。

“念念,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敢私见媒婆?” 徐氏劈头盖脑责问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宁静,“你近来行事做派越发造次,做事之前为什么不禀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伯母?”

随着大伯母音量逐节攀升的训斥声,西梦颜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徐氏:“我这个做大伯母的,言重则非,言轻则未,哎,也许等你以后嫁为人妇、育有子女后,才能理解我此时的心忧。”

被吼的有些耳鸣,西梦颜垂首静听,她终于感受到了方才刘媒婆的待遇了,流年易转,盛衰有时。

训话间,门外有丫头低声请示,得到允许后挑帘进来,恭敬禀道:“回大太太,刚得到信,刘媒婆在回家的路上,突被一条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疯狗咬了腿,以后恢复的怎么样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徐氏点头,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勾,“谁叫她敢欺负到我家姑娘头上,这也是恶有恶报,咎由自取。”

西梦颜面上不敢有所表露,内心却是欣喜,有人给自己撑腰还能不满足吗?大伯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且慢,抬脸我看看,哎~呦~” 徐氏终于注意到西梦颜这个艳俗的妆容上,“你这小脸儿画的,脂粉抹得太厚了吧?”

“你是要登台唱戏吗?姑娘家日常装扮,何必过浓?白毁了一张素净容貌,咱可以淡妆,甚至可以不施脂粉,也是美的啊!”徐氏尽量压低心中怒火,婉言劝导。

说话间,门帘被打起,燕儿行礼请安,得到应允后,垂首躬身溜进来,凑到西梦颜的耳边低语汇报。

徐氏见状,怒道:“这是什么规矩?窃窃私语,成何体统?”

燕儿忙跪下颤声解释:“求大太太恕罪,事因小厨房正在蒸桂花菱粉糕,已蒸了三刻钟,奴婢不敢擅动,特来请示姑娘。”

“我不是嘱咐过,此时不可揭开锅盖看,需再蒸三刻钟,蒸得软糯了才好吃。” 西梦颜很有成算的吩咐。

听闻,徐氏一口茶水还未咽下去,如哽在喉,急咳不止。

桂嬷嬷忙一边给徐氏抚着背,一边急声制止将要退下的燕儿:“胡闹!这么最基本的厨事还得请示姑娘?在这小道童炼丹呢?是不是蒸个七七四十九天更好?”

说完,桂嬷嬷用眼神请示了徐太太,徐氏点点头,桂嬷嬷更有底气了,不过这时候空气中飘过来一股浓烈的焦糊味。

“还在这傻站着做什么?死丫头,是不是等小厨房冒青烟了才死心?” 桂嬷嬷忙嚷。

燕儿应诺,转身疾步退下,临门,一个踉跄,几欲跌倒,顾不得疼,爬起来往小厨房奔去。

桂嬷嬷跺脚,跟去门外,命几个丫头随去,万一走水了可就惹了大祸了。

徐氏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念念,这就是你学的闺教,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丫头?你看看你身边的同龄姊妹,咱就不能跟着学点好的?”

“大伯母且免愁烦,念念谨记教诲,日后不敢这样便了,可话说回来,您偏心其他姊妹才对,独孩儿被嫌蠢笨,不能顺您的意。” 西梦颜故意顶嘴。

算算日子,明天就是三月三了,上一世的这一天,父亲带着继母带和继妹突然造访,一家人自宫城而来,预示着西梦颜的好日子到头了。

虽说是亲人来了该欢喜,但按照上一世的经历,这次相聚给她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被利用和伤害的开始。

西梦颜就是要找个由头惹怒大伯母,以此为理由离家出走,在外盘桓几天,待父亲一家离开后再回来,至于这次不辞而别的后果她也顾不上了,先躲过了迫在眉睫的见面再说。

情况紧急,已无需担忧大伯母动怒后对她的责罚。

徐氏气的站起身来,推开桂嬷嬷搀扶的手,伸手指着西梦颜,言未出而怒气已现,“我看你不是蠢笨,却甚是聪明哩,只是这份聪明用错了地方,用在和我对着干上了。”

此时,正院二等丫头莺歌打帘进来,她用袖口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回大太太,太险了,奴婢掀开锅盖后,里面的食物,都快练成仙丹了。”

“怎讲?”徐氏皱眉。

“锅中食物,都成了一粒粒的碳珠了,还荧荧的闪着火星哩,再迟片刻,锅也要烧成焦碳了。”莺歌仍心有余悸。

徐氏怒,一把端起桌上的茶盏,将茶水从西梦颜头顶淋下去,“把你脸上的浓妆洗净了,撤了院里的小厨房,以后不用学习厨艺了,不学也罢,总比惹出祸端强,罚你在这面壁跪一炷香。”

“前几日方得侯府书信,你父亲一家将要来了,我若再如此纵着你,稍有差池,叫我如何向你父亲交代?”徐氏摔帘而出,怒气冲冲的带着一众仆婢走了。

西梦颜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还好,仅罚跪一炷香,大伯母这次已手下留情了,小惩大戒罢了。

待西梦颜从净室沐浴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回到厅堂中坐定。

不多时,燕儿打帘跑进来,惊呼:“姑娘,你,你完了。”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话音未落,西梦颜就看到燕儿手中的香有些不对劲儿,她瞬间明白了燕儿话里的意思。

这香安排的真狠!手指般粗,通体修长与手臂等长,咱就说,还能来个更大的香吗?

是特意为她定制的吗?果然,在处罚人这方面,大伯母从来是不会吝啬的。

西梦颜双手举香,跪在蒲团上,她看着手中燃烧的红红火火又恍恍惚惚的香火,哀怨莫大于心死。

这才是真正的跪香,西梦颜在心里还是感谢大伯母不杀之恩,起码没没收蒲团,让她直接跪到冷硬的地面上。

“姑娘,膝盖疼不疼?胳膊累不累?” 燕儿晃着西梦颜的胳膊,“姑娘,睡着了?别睡的太沉啊。”

西梦颜在恍惚中被燕儿摇醒,她睁开眼皮,颇为无奈,“我未睡着,干看着有有何益?快对着香吹气呀?”

于是,两个人便对着那香使劲地吹着气,又用扇子扇风助燃,就这样,还是跪了一晚上才烧完,悔过是没有功夫了,主仆二人忙活的口干舌燥,疲惫不堪。

也没功夫休憩,历经一夜骤雨,五鼓时分,趁下人们换值之际,西梦颜和燕儿按之前早就探明的路径,背上早已收拾好的包袱,从后院院墙边踩着一棵歪脖子树,翻墙而出了。

西梦颜不忘留下一封给大伯母亲启的信:“大伯母,见此信时,念念已经不在了。”

纸面上留有几滴水迹,证明这封信是在伤心落泪的情况下写的,也是事出紧急、万不得已的情形下才不辞而别的。

信末写道:“念念且到道观悔过,因犯灾星不及面辞,待归再当面向大伯母请罪。”

西梦颜从出生起,便被算命的说命犯灾星,经常会去道观祈福消灾,此次她写信说明是去道观,想必不会让大伯母太过于担心。

但她这次是属于私逃行为,又仅带了燕儿一个丫头随侍,事后必然要被大伯母训斥和责罚。

她心中不禁有些忐忑,需更加小心隐秘自己的行踪,以免被遣寻回来。

避开这几天,这一世兴许会有转机和改变。

西梦颜和燕儿从西宅码头坐小船过了一条河道,至天明,就来到了大运河的北水岸。

两岸之间,有飞虹桥一座,横跨七孔,连接南北,过桥即南岸,便是此行目的地百圣山了。

春光明媚,五彩斑斓的纸鸢飞满天,草长莺飞三月三,风光如画,是踏青赏景的好日子。

西梦颜看着河两岸沐浴祈福、觅柳寻花和放纸鸢的百姓,疲惫的身心也愉悦了起来。

河畔细雨轻洒,芦苇刚刚冒出嫩芽,岸边桃树枝条温柔的弯垂下来。

久雨后的桃花娇艳欲滴贴着水面竞相开放,花瓣随水流飘远,忽起的一阵大风,卷起一团花瓣雨将西梦颜团团裹住,花瓣儿围绕着她的周身上下翻飞,耳边萦绕的似是它们的声音:“何处去?何处是归宿?”

每一片花瓣都竭尽了一生的气力,何时飘落,停留在哪里,皆非自身所能掌控。

西梦颜轻捧一握花瓣,包入手帕之中,柔声道:“不要怕,来我这儿,此处无风也无雨。”

岸堤边,一枝横亘的粗柳树枝干上悬挂了一架秋千,西梦颜立于秋千上,顺着柔风碧水悠悠的荡了起来,珊瑚色的发带随风飞扬。

一对白鹅曲颈伴游于碧波上,垂柳轻拂,枝条随风摇曳,轻轻扫过湖面。碧水晴空,微风吹皱了倒映着如墨的山影,泛起层层涟漪。

燕儿一边推着秋千,一边用柳枝沾着飘着花瓣的湖水,轻轻点在西梦颜的头上与身上,念叨着:“祛病、保佑。”

湖边曲水亭中,镇南国公府世子薛毅正与几个锦衣衙内,坐在环曲的水渠旁,曲水流觞、吃酒谈笑。

众人先是款斟漫饮,次渐至兴浓,酒到杯干已微醺。

“江岸水边柳,塘堤伴佳人。”衙内甲即兴作诗一首。

众人目光皆被岸边荡秋千的少女吸引,陶醉于她的绝世容颜,一时无心品评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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