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珏清晰地感受到周霖那带着酒气和体温的、软绵绵的掌心在他脸上拍打、划过，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猛地攥住周霖那只还在“作祟”的手腕，声音凉凉地响起：

“周霖同学，没人教过你…‘隔墙有耳’这个道理吗？”

手腕上传来的不适感让醉醺醺的周霖拧紧了眉头，酒精放大了他的暴躁和不耐烦。

“靠！敢动你周爷爷？！”他含糊不清地怒吼一声，在史小强和顾未晞惊骇的目光中，竟猛地低头，一口狠狠咬在了司珏裸露在外的小臂上！

“唔！”司珏猝不及防闷哼一声。隔着薄薄的白色衬衫袖口，殷红的血迹迅速洇开，清晰可见！

“周霖！松口！”顾未晞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煞白地扑上去，从后面死死抱住周霖的腰往后拖。

史小强也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帮忙去掰周霖的嘴。

两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才终于把这个发酒疯的“凶兽”从司珏身上扒拉下来。周霖被拉开后，头一歪，竟直接靠在顾未晞身上昏睡过去。

司珏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锁在周霖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上，晦暗不明，一言不发。他原本只是打算过来调侃两句，没成想…还得搭上一针狂犬疫苗！

史小强吓得腿肚子都在抖，语无伦次地替周霖道歉：“司、司老师！对不起！真对不起！周霖他喝断片了！他平时不这样！您大人有大量……”

顾未晞也罕见地露出了慌乱的神色，看着司珏手臂上那片刺目的红，急声道：“司老师，您伤得不轻，我们马上送您去医院！”

“是啊是啊！司老师，周霖他就是被他哥……被周氏总裁给宠坏了！周总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他！您千万别动气！”史小强慌不择言，只想搬出周家名头来平息事态。

“周氏？”司珏眯了眯眼，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周氏吧。

“算了。”司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告诉他，检讨——三万字，手写，周末前放到我8808办公桌上。”

史小强和顾未晞如蒙大赦，刚想松一口气——

已经走到门口的司珏，脚步一顿，优雅地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冰冷锐利，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昏睡的周霖身上，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对了，如果交不上来……我不介意亲自去拜访一下你们所说的周总。”

史小强：“……”他看着歪在他肩头人事不省的周霖，默默在心里为他点了一排蜡烛。

宿醉带来的头痛像有锤子在凿，周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里莫名萦绕着一股强烈的不安，总觉得昨晚好像干了什么惊天动地、要倒大霉的事儿。

顾未晞推门进来，看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地抛给他两个包子。

“谢了！”周霖接过，刚咬了一大口，就听顾未晞用毫无波澜的语调，扔下了一颗炸弹：

“司教授让你手写三万字检讨，周末前交8808。”

“咳！咳咳咳——！”周霖瞬间被包子噎住，憋得满脸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顾未晞同情地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像条濒死的鱼一样艰难地把食物咽下去。

“什…什么？！我…我不是交了吗？！”周霖的声音都劈叉了。

顾未晞耸耸肩，用一种“我只是新闻播报员”的平静语气，将昨晚他醉酒后如何“勇猛”地辱骂司珏、拍人脸、最后还上嘴咬人的“光辉事迹”，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空气死寂了三秒。

紧接着，宿舍楼里爆发出周霖悲愤欲绝、响彻云霄的怒吼：

“姓司的！我跟你势不两立！你他妈千万别落到你周爷爷手里——！！！”

腊八一过，年味渐浓。这本该是周霖翘首以盼、逍遥自在的日子。然而，两天前他哥一个电话，如同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冰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周启在电话里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周霖，听好了。大学了还挂科？可以。你就准备准备打包行李，去非洲分公司‘历练’吧。

周霖吓得一哆嗦，什么“周爷爷”的豪言壮语瞬间抛到九霄云外。他只能哭丧着脸，老老实实抱起那本堪比《辞海》厚的《艺术史》，开始了头悬梁锥刺股的“求生”复习。这是他们专业为数不多需要闭卷笔试的硬骨头。

至于素描作业？他倒不怎么担心。他水平不上不下，画张能交差的素描还是没问题的。真正让他发怵的是笔试！从小到大，他就跟考试八字不合，一进考场就心慌气短，越慌越考砸，恶性循环。

室友史小强学的是计算机，期末更是修罗场。最近连兼职都停了，天天起早贪黑泡图书馆，人影都难见。

周霖看着旁边气定神闲打游戏的顾未晞，忍不住问：“小晞，你…不去图书馆？”

顾未晞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眼皮都没抬：“不需要。”

“不需要？！”周霖震惊。

“嗯，”顾未晞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上课听的东西，都记住了。”

周霖：“………………”他猛地想起开学那天，史小强神秘兮兮地跟他说，宿舍里住了个超级学霸，高考京市排名第五！

京市第五啊！那脑子得是什么构造？！周霖眼神复杂地盯着顾未晞的后脑勺，仿佛想看出朵花来。

顾未晞似乎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随口道：“也没什么，平时上课认真点就行。”

周霖再次被噎得无语，感觉受到了来自学神的降维打击。这宿舍真不是他这种学渣该待的地方了！

他赶紧给史小强打电话求救：“强啊！图书馆！给哥占个座儿呗”

电话那头史小强声音疲惫又嫌弃：“大哥！图书馆现在挤得跟春运似的，哪还有座？我在校门口对面‘极速’网吧，包厢2202，你爱来不来！”

有地方总比没有强！周霖抓起书包就往外冲。

刚走到校门口，他脚步猛地一顿，瞳孔微缩——前方不远处，那个穿着考究大衣、头发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标志性银边眼镜的身影……不是司珏那个煞星还能是谁？！

几乎是鬼使神差，周霖脚步一转，悄悄跟了上去……

眼见司珏姿态从容地坐进一辆黑色保时捷，周霖复习的心思瞬间飞到九霄云外。他鬼使神差地冲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跟上前面那辆保时捷！快！”

车子一路尾随，开了五六公里，最终停在了一家金碧辉煌的高档酒店门口。周霖付钱下车，像做贼一样闪身跟进了空旷奢华的大堂。

“靠！ 这魔头来酒店…不会是干那事儿吧？”周霖心跳加速，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一抹阴测测的笑。他掏出手机，正准备偷偷拍下点“劲爆物料”留作把柄——

镜头里，一个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司珏身边！

“哥？！”周霖失声叫了出来。声音不大，但在过分安静、回荡着轻柔背景音乐的大堂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周启和司珏同时闻声回头。看清杵在不远处、一脸活见鬼表情的周霖时，周启先是一愣，随即，英俊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小霖？”周启的声音先是疑惑而后顿时低沉下来，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不回学校好好复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司珏也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目光在俩人之间转了个来回。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刚才司机似乎提过一句后面有车跟着？原来，是这个“小尾巴”啊……

他下意识地、带着某种微妙报复心理地，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被衬衫袖子掩盖的手臂伤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哦？原来周霖同学…是阿启你的弟弟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周启勉强压下火气，对司珏露出一个“家门不幸”的尴尬笑容：“见笑了，正是小弟周霖。” 说完，他再次转向周霖，脸色黑如锅底，语气不容置疑：“还杵在那儿干什么！过来打招呼！”

周霖被吼得一哆嗦，磨磨蹭蹭地挪过去，眼神在周启和司珏之间惊疑不定地来回扫视。他哥居然和这个司魔头认识？看起来关系还不一般？！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他——他哥该不会…是要出轨吧？！

一想到家里那位气场强大、能掐会算的“嫂子”叶臻，周霖就后颈发凉。虽然叶臻也让他有点发怵，但比起眼前这个心黑手狠的司魔头，他宁愿叶臻当他嫂子！

周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震惊、狐疑，以及一副“哥你糊涂啊”的痛心疾首表情，配上他唯唯诺诺的动作，看得周启额角青筋直跳。

当着司珏这个老朋友兼未来合作伙伴的面，被亲弟弟撞见在酒店，还被用这种“捉奸”的眼神看着，周启只觉得脸都要丢尽了！但他强忍着，不好当场发作。

“你…认识小霖？”周启强作镇定，转向司珏问道，心中祈祷千万别是什么“孽缘”。

司珏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看好戏的悠闲，慢悠悠地开口：“岂止认识？周霖同学，可还欠着我一份‘大礼’呢。”他刻意顿了顿，欣赏着周霖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才悠悠补充道：“一份手写的、三万字起步的…深刻检讨。”

“检讨？！三万字？！”

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周启的声调陡然拔高，看向周霖的眼神已经不能用“不善”来形容了，简直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周霖被他哥这眼神吓得腿一软，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梗着脖子，不管不顾地大声反驳：

“哥！你别听他胡扯！什么三万字！谁欠他检讨了？！是这个司魔头他故意整我——！”

“司魔头”三个字，在空旷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响亮。

空气，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