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莲来到轩辕城门口，这会儿的天刚蒙蒙亮，侍卫还没上岗，盛安城内俨然还是昨天那副灵动欢快的节日气息。

百姓们还没起床，小贩们也没出摊，她掰开了一个月饼充饥。

有个乞丐在门口靠着睡着了，莫莲走近，是个英俊的男孩子。莫莲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硬币，丢在他的碗里。

硬币的脆响把那孩子震醒了，“姐姐，我这这就走，没开门，我才在这里休息。”

莫莲看着他慌张的样子，“没事，没事，昨天中秋节，月亮十六也圆，去买个月饼吃。”

那孩子看着莫莲，眼里充满着倾佩和期许，“你是宫里的人，里面的生活很好吧。”

莫莲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擦了擦他脸上的灰。“那里面的人还羡慕你呢？”

小孩向来是天真的，忍不住拉着莫莲的袖子问，“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侍卫没上岗，皇帝没上朝。遗妃可能还沉溺在昨晚的宿醉里，莫莲不确定他们在做什么，但是她确定的是辛者库的奴婢们都要在天没亮之前起来劳作。

“因为有的姐姐，你在睡觉的时候，已经在干活了。”

“能去这宫墙之内，不就是上等人了的生活了吗？”

城门打开了，铁锈声刮着地砖发出洪亮低沉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久远的历史。

有个侍卫开始站岗，看到莫莲和这小乞丐，“滚滚滚，可别又让我挨板子。”

那小屁孩往莫莲的背后躲，“侍卫大哥，你别这么凶，他还是个孩子。”

那侍卫也是个年纪大的老兵，“我骨头疼，他老在这要饭，上头怪罪说我们没整理好宫门仪容，我这把老骨头挨不了打了。”

莫莲又给那孩子塞了个铜板，“别羡慕里头的人，你看这爷爷还要挨板子呢，哪有你自由。”

“谢谢姐姐，可是他可以打我，不用担心冻死饿死，吃都吃不饱哪里有时间想着自由不自由，我在外面受得打也不少。”

那小孩眨巴着自己的眼，在真诚地陈述自己的经历。莫莲看着他天真的眼神，她在犹豫，怎么告诉一个孩子这么**裸的现实。

“行了，赶紧换个地儿去睡吧。”

那侍卫已经麻木了，训斥着小乞丐。

那孩子轻车熟路，须臾之间就消失在一旁的树丛深处了。

莫莲和侍卫说明了来意。

“你穿着百姓的衣服，我还以为是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呢，进吧。”

莫莲回头看了看小乞丐离开的背影，“真可怜。”

那侍卫用嘶哑的嗓音回复莫莲，被岁月磨砺的眼神中透着麻木和疲惫，“可怜他干啥，我们跟他一样的啊。”

城门的小贩出摊了，新一天的热闹和烟火气开始了。

小婵看到莫莲回来，丢下手里的活，颠簸地跑到莫莲跟前儿。

“你去哪儿了，你不在，义正也不在。”

莫莲眼底惊惧，“什么？义正没回来？”

小婵抚摸着莫莲，“回来的也就比你早一会儿，你们昨晚忙了一夜吗？”

莫莲走进门，看着义正正睡着了，或许是太累了，总之平安就好。

辛者库的人都在忙碌着，内务府又来了几千件旧衣服，穿了一两次的旧衣服。

莫莲看着水库旁堆砌成山的衣服，揉了揉太阳穴，“又有的忙了。”

她拉着小婵来到水库旁边，“你去帮着大家检查衣服，把纯色的挑出来，不要烧。”

说完就自己来到最热最呛人的焚炉旁边，用铁棍搅动起来。众人看着莫莲劳作的样子，纷纷傻了眼，哪里有领导和群众一起办事的，但是手里的活太多了，也只是看了一眼，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揣摩。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莫莲看着日头升起，便走进义正的房间，戳了戳义正的背。

“起来了。”

义正是没有休息好的，闭着眼转了身。

“大家都在干活，你不去。”

义正嘟嘟囔囔一句，“昨晚一夜没睡。”

莫莲看着她的面容涨红，充满着小孩子赖皮的气质。义正从来都是清冷勤快的，莫莲第一次见她这样子。

“今儿扣我工钱吧。”

义正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莫莲还是把她拽起来了，“我都上阵了，昨日中秋节，宫里很多穿了一次的衣服都丢这儿来了，大家太忙了，你请假不是工钱的事。少了你一个，我怕大伙儿完成任务超过了规定时间，到时候上头说效率低，借故克扣。”

“哎呀！”

义正还在那翻滚着，莫莲这会儿看到她的锁骨上有一圈咬痕。

“你这咋了。”

莫莲指着，义正立马清醒了，脸更红了，像是怕被发现什么。

“我起来。”

义正几下套好了衣服，就来到水库旁。

莫莲感觉义正有些反常，却也没多问。对于她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愿不愿意展现都是个人的自由，她从来不加干涉。

“你把真丝的分类出来，那种被磨的很烂的放在一旁，没有磨破的放在一边。”

义正点头。

“昨天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效果是不错的，不少宾客都夸好看。”

“我一直好奇，她怎么穿上的。”

义正坐在衣服山堆里，回头看莫莲。

“我昨天偷偷溜进去，把他们要演出的衣服剪碎了，然后再把我们的衣服送过去了。”

义正抚摸着真丝的手一愣，她戳了一下莫莲的胳膊，语气里有些生气。“我该怎么说你？”

莫莲扭头，“咋了？”

“醉风楼的红姨可是在轩辕城的贵人里有些关系的，不然她的店能开在这儿？她发现了，打死了你一个，只不过皱皱眉头。”

莫莲自然是不清楚这些的，“轩辕城的贵人”，像是提醒了她什么。

她抓住义正的手，“哪些贵人，三王爷怎么会在那，她也有那些□□之事嘛？”

“哪些贵人我不知，男人，不都一样。”

义正想起来莫莲被尘安抱着的场景，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错了，“不过三王爷不一样，毕竟他者身份，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如果是好色之徒，也不会现在不娶。”

莫莲知道她是在给自己找补，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干活。

人干活的时候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和身体上的累的，只是月色降临的时候，莫莲意识到该吃饭了。

十五的月亮像一个小玉盘，无暇的悬挂在空中，离人很远却完美。十六的月亮位置已悄然发生了变化，较昨夜稍偏东了些。她的光辉，似乎也比昨夜多了几分清冷，少了些许热烈。那圆润的边缘，似有了很多不易察觉的缺损，宛如一块美玉有了细微的瑕疵，离人更近却更真实。

她扔了搅动的铁棍，松了松胳膊，才发现自己手臂已经酸得没有任何力气了。

她看了看今儿的战果，义正挑了三十几多件没有勾丝的衣服，还有一百多件破洞了的，小婵也分类了四十多件成色上好的衣服。

“所有的衣服，都可以烧了，真丝的集合在一起，最后再烧。”

大伙儿点了点头，就去吃饭了。

真丝的衣服烧起来有股味道，如果混着其他的衣服一起，整个水库就会糊气熏天。以前的管事从不干活，也不知道这些原理，才懒得管底下的人死活。莫莲也没有和大伙儿解释为啥要这样，他们也没精力去揣摩。

她把义正和小婵拉到自己的房里，把蜡烛放在三人之间。

“做什么。”

小婵和义正问。

“来过中秋节。”

莫莲拿出了昨儿的月饼。

辛者库的奴才们过节是没有任何赏赐的，这儿的许多人可能都忘记了月饼的滋味了。

小婵有些激动，拿起一个啃起来。

“谢谢姐姐，我都多少年没吃了。”

莫莲把月饼移到义正面前，“你也吃呀。”

义正拿起一个，咀嚼地很慢。

小婵看她慢吞吞地样子，随口说了一句，“义正刚来的时候，整个人像冰，现在我咋感觉义正变得越来越少女了。”

义正脸又刷地一下红了。

“今天不是都过了日子了吗？”小婵说。

莫莲也拿了一个月饼，“十五的月亮太过于美好，十六的月亮才更圆更真实，再说哪天过节不都是人定的，我把今天定为我们三个的专属中秋节。”

义正笑出声了，“你还挺有情怀和浪漫的。”

“我跟你们说，在我原来的生活里，我很讨厌过节，尤其是团圆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你们。”

义正握紧了莫莲的手，“谢谢你，我以前也不喜欢。”

小婵吃得狼吞虎咽，“我以前都不知道中秋节的月饼这么好吃。”

莫莲笑了笑，三人吃着最平常的东西，置身于这间破旧的木屋却很温暖。莫莲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方桂花酒，给三人倒了一杯。

“你哪儿来的。”

“我偷偷买的。”

“十六的月亮，不完美但真实，永远勇敢地展现和面对自己，哪怕不像八月十五的中秋月那样被万人歌颂，但也只专属于十六，也是人间不可或缺的风景。”

莫莲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中秋节快乐！”

义正和小婵也举杯，“中秋节快乐！”

义正喝了一杯，指着窗外，“八月十六的月亮还不是一样能照亮这无人问津的三寸木屋。”

莫莲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谁说不是呢？”

义正斟酒，“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莫莲举着酒杯，“成不成也就那样吧，人生还是失败的时候多。”

和义正碰了一杯。

“失败这么多次，还愿意继续挑战的你是第一个。”

莫莲又给他俩斟满酒，昨天从醉风楼出来的那一刻，她就自然而然没想结果了。

可能是折腾太久被现实当头棒喝后的无可奈何，也可能是历经千帆后，顺其自然的放下平静。开始的希冀已然退散，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无所谓的平淡。

八月十六的月亮在静默着散发着自己的光辉，月光零星地洒在屋内的土地上，三人在月光下喝酒，比划着自己的身影，真实温馨。

过节过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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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八月十六的中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