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棺材诉情殇

夜里,夜琉璃睡得并不踏实,像是回到了那一天,她被从马下绊下,战况的惨烈又被重演了一遍。

二百护送卫队,除了她,无一得以逃命,幸免于难!

这梦境杂乱无章,一会儿是小四儿带着阴笑的脸闪过,一会儿又是大皇姐殷切的嘱托,最后是金銮大殿上,她整个人就跪在地上,她那位高高在上的母帝却对着她怒而斥,眼神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说“杀了她!”

“不!”

夜琉璃忽的睁着已经瞪圆了的眼睛,她嘴里的惊诧之音被一把捂在嘴里的手按了回去。

不,不是的,母亲最是疼她了,母亲怎么会舍的杀她呢!

沐青整个人都遮挡在夜琉璃的身前,手虚虚的压在了她的嘴上,扑洒到手心里的热气让他向来都是冰凉的手温热了不少。

察觉到身下之人似要醒过来了,沐青暗暗松了口气,却又有着点点失落。

但是现在情况有些危机,也不是该想他那可有可无小情绪的时候。

就在她枕着自己睡着以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了睡意,正待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着外面有响动,他是逃奴身份,敏感特殊,如果被王府里的人抓到,生死难论。

他自己本就是一副破败了的身子,可他自己不想把她这不知情的人连累到了。

硬撑着将睡着的人抱着躺进了离他们最近的棺材了,轻轻掩着她的口,心里只能不住的期待祈求上苍,让他们千万别被发现了。

还好,他们运气好像不算太差!

棺材并没有盖住,里面乌漆嘛黑的,还很窄,只够一个人躺着,沐青将夜琉璃平平整整的放进棺材,而他自己则用四肢撑在夜琉璃的身上,他身子本就虚弱,现在似乎已经感觉到,额头细密的冷汗顺着他的领口流了进去。

只是深陷与梦魇里的夜琉璃并没有醒过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沐青小心翼翼的将手移开之后,一声“嘤咛”从夜琉璃的嘴里溢出。

沐清本就爬满了冷汗的后背,忽然一冷,似乎都感觉着汗毛都立了起来。

其实夜琉璃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地界里,这声音足以成为他们杀身之祸的根源。

沐青那放下去的手,又盖在了夜琉璃的嘴上,有些急切,惹得身下半梦中的人分外不满。

只是他的动作到底是晚了。

“艳师!”

那响起的声音,雌雄莫辨,却娇弱魅惑,但听在棺材里面的沐青耳里,就这是一道催命符。

“喏,那里有人!”

本该离去的人停下了脚步,被唤做艳师的蒙面黑衣人眼露凶光,盯着墙角的棺材。

相较于黑衣人从头到脚把自己裹了个严实的模样,开口说话的素骨则显得风流的多了。

他的青丝盘与后脑,三支流水形乌木长簪别在上面,前额两缕龙须发自由垂下,半遮着那双足以颠倒众生的媚眼。

那像是被鲜血所染红的裙衫是盛京现在最时兴的款式,一字横肩,雪白娇嫩的肩头悄悄露了出来。

这裙子质地轻盈,裙摆拖在地上,也不知染了多少轻尘,可他脸上丝无心疼可惜之色。

夜风偶起,穿堂而过,裙衫之下,那双白皙修长的腿若隐若现。

此时那张男女莫辩的脸上却充满了戏谑,眼里的势在必得,光芒大盛。

“小兔兔!”

“小兔兔!”

“小兔兔,要藏好!”

他每向着棺材走一步,嘴里就念叨着一句,仿佛他找的东西已经到了手里。

乌云被剥开,那清冷的月光顺着房顶上的窟窿投到了地上,而撑在棺材里的沐青此刻真如一只被惊吓过度的兔子一样,他甚至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

“小兔子,我要过来了!”

听着声音似乎就在棺材外,沐青已经白了脸,他闭了闭眼睛,看了看身下之人精致的眉脸,她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

他不能连累她,只要自己出去了,王府里的人抓到了自己,想必就不会在折腾下去了,她躺在这棺材里,只要不出意外绝对安全。

就在沐青需要出去时,又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哼!”

“一天就知道装神弄鬼,我可没那闲工夫陪你们玩!”

那音色清冽冷淡,言语里满是不耐烦。

怀夏说着,迈着长腿,越过素骨,整个人就站在了棺材前。

沐青半撑着身子,同时看向了棺材口。

四目相对,皎洁的月光就投在了了他的脸上,几乎是一瞬,他觉得心口就仿佛窒息一般,几乎只有一个意识了,他,他们完了。

只是不待他有什么神态动作,却听见那人开口道:“是谁家探子传的信儿,真该拉出去剁了才是!”

“我万春堂还有很多事要忙,可不比二位,难不成要我每天为个假消息陪二位东奔西跑!?”

“哼!”

怀夏开口怒怼,他玉面银冠,身高八尺,一双环眼有些不屑的看了看素骨和艳师,一甩身上银狐大氅,脚蹬同色七星靴,就那么走了。

躺在棺材里的沐青还未回过神,怔愣之间,只听着那双本来要靠近的脚步声似乎放弃了再向棺材里看一眼的准备。

就听着那娇媚的声音有些不满的说道:“艳师,你看看他!”

“都是阎主麾下的护法,凭什么他总是这副样子,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不行,不行,等我回了幽冥殿定要向阎主告那厮一状!”

浑身包裹严实,只露了两只眼睛的艳师将剑抱在了胸前,他生性冷淡,向来不喜说话,只是这次听着素骨的话并未在沉默。

“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如果下个月十五还未找到鼎炉,那我们恐怕还要在吃一次那困心蛊的苦了!”

艳师早些年被毒伤了嗓子,现在说话有些沙哑,一想到她嘴里的困心蛊,素骨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寒颤。

是啊,离下个月十五,不久了!

艳师,素骨两人并排站在义庄门口,怀夏早已经没了影踪,他们朝着怀夏离去的方向看着。

那个方向是京都,离他们的总教幽冥殿很远很远。

“我其实好羡慕他啊!”素骨轻声呢喃。

不知道过了几柱香的时间,这一夜有多漫长,再听不听得到什么陌生的声音,沐青都未曾再敢乱动一下。

只是这夜晚再长,也有穷尽,不知这深山之处是否有人家,他似乎隐隐的听到了鸡鸣。

他的手脚已麻,整个人再也撑不住了,就那么爬落在了夜琉璃的身上。

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沐青霎时间清醒了过来,身下之人玉体娇贵岂是他们这种卑贱的人所能触碰的!

只是沐青并没有着急着起来,他发现,他竟然很是不舍。

她的发间有着隐香,不知是什么香料,他从未曾闻到过,便想着,这一定是时间最美好的味道。

现如今,他二人同躺在这棺材里,是不是就是那民间话本里讲的夫妻两人,相拥长眠,生死同穴!

心中旖旎渐起,沐青整个人似魔怔了一般,整个人的脸就埋在了夜琉璃的脖间发狠一般的嗅着。

他忘记了他只是个逃奴,忘记了对这身下之人身份的猜想,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喜欢她,好喜欢,好喜欢她,发了疯的喜欢她!

夜里撑在棺材里的手变换了姿势,他随着自己的心意紧紧的抱住了夜琉璃,这心关里压抑着的情感潮洪像是被放了闸一般,把他的理智冲的一干二净。

顺从着本能,又似乎有些急切,沐青笨拙的想要去吻那张可能肖想已久的唇。

他不外乎往后的路,他只想现在能与她多待一刻便也算的上是老天的恩赐。

只是他额头无意擦过了夜琉璃的脸,沐青紧闭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眼底的**退却爬满了错愕,还有慌张。

“阿璃!”

沐青有些慌张,他强做镇定的推了推夜琉璃。

可早已经陷入梦魇的人哪里容易这般醒过来。

沐青又变回了那个总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怯懦而又卑微的逃奴,他伸手探了探夜琉璃的额头,一片滚烫。

想必一定是昨天夜里着了风寒,发烧了!

没有犹豫,沐青从棺材里爬了出去,把包袱里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披到了夜琉璃的身上。

“阿璃,等着我,我这就去找药!”

沐青一只手轻轻拂过夜琉璃的脸颊边,有着留恋还有一丝毅然决然。

昨天赶路早已懵了圈,一辈子没出过那四方小院子,他又怎么辨得方向,只得笨拙的跟着那留在雪地里山上樵夫的脚印。

一路上怕迷了路,沐青就用石头做了些记号,走了约莫三刻,连着那日头都已经升起了,他这才是找到了一个村落。

十几户人家的样子,沐青拉住了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婶儿,问了问这村里的大夫在哪,却被告知这村里连个赤脚大夫都没有。

想要看病得再走上两个时辰,进了县里,那里才有大夫!

心里惦记着还在义庄的夜琉璃,沐青问清了去县里方向,咬着牙迈着早已经冻僵了脚。

他得快点才行,阿璃还在等他。

没有融化的白雪上,一双狼狈的脚印迈过一步又一步,他从义庄出来的时候没有牵驴,他怕万一阿璃醒来没看见他,看见驴也好。

又想起了刚刚曾停留在鼻尖的馨香,他的手指间似乎还存有那丝滑的触感,沐青走在雪地里,脚印里的血迹分外刺眼,他却勿自呆呆的笑着。

昨天被包好的脚丫子,绷带早已缠开,他从来不怕疼。

嗯哼,哼哼,嗯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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