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失眠

见江渚久久不俯身凑近,凌景途心盼着回头,转眸看向他。那双眉眼里沁出的婉柔目色被周围零落渐瘦的枯草一衬,更愈似潺潺溪水旁的一叶轻舟,缓缓停泊在江渚百年清净的心涧渡口。

“不用……我,我不习惯被人背……”江渚垂下眼睛,不自在地应了一句,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要命的大事,完全不顾形象地把手塞入自己怀里,摸索了片刻后才将鼠哥从怀里捞出来。

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鼠哥打了个哆嗦,张口斥怪江渚:“你又发什么疯!心跳太快吵鼠就算了,好歹给我留个热乎地儿吧!”

江渚:“……”早知道就先堵死你的嘴……

凌景途听到江渚的话,一时没有听出其中的婉拒之意,仅是思忖过字面的意思,然后便趁着江渚与鼠哥大眼瞪小眼对峙的时候,不打招呼地把江渚打横抱了起来。

蓦地挂在凌景途身上,江渚恍惚失神了一会儿,直到见怪不怪的鼠哥蹿到凌景途脖颈后,然后一阵叽里呱啦,江渚才回过魂,做贼一样瞅了瞅连鬼都懒得光顾的坟场,压低声音急说:“快放我下来……”

凌景途顿了顿,接着颇热情地点头:“好,那我扛着猪兄。”

话音未落,他便准备放下江渚,然后再把人扛在肩上。其实抄起江渚之前,凌景途也考虑过是抱他还是扛他,毕竟江渚只说不习惯被别人背,但并没有说不喜欢被人扛,不过最后凌景途还是看在常抱起江渚的份上,没有舍得把他猪兄扛肩膀上。可现下江渚一声令下,一心只想让自个儿猪兄享福的凌景途便兀自打算把人扛回去。

“不要!”江渚一看拗不过凌景途,索性双手牢牢锁在凌景途脖颈后,认命地说,“还……还是抱着吧……”

鼠哥见这俩人站在瑟瑟寒风中还能你侬我侬,半推半就的暧昧不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一边拉过凌景途的长发裹在身上挡住冷风,一边不耐烦地催促他们:“我说二位,咱能不能赶紧回去,等钻了被窝你俩想干啥干啥,别在这儿折腾耗子行吗?”

江渚听到这句调侃,刚想开口骂街,不承想,比鼠哥还着急回去的凌景途抢着应声:“行。”

江渚:“……”脾气呢?愤言呢?你难道听不出这龌龊耗子在拿咱俩取乐吗?

乐此不疲的凌景途脚下如乘风一般,两个小时的脚程愣是让他缩减成了一盏茶的工夫,等他们回到招待所时,已经睡醒的老大爷果然开始翻来覆去的失眠。

“你们……”老人听到门口低低的吱呀声,起身看了看站在门前的两个人,“你们是出去了?”

“不好意思呀大爷,吵到您了,我们……”江渚觑了眼凌景途,随口搪塞说,“刚听到耗子的声音,四处看了看。”

江渚说着,还不忘把凑热闹不嫌事大的鼠哥往大衣口袋里压了压。

老人一听,恍然记起来什么,提醒说:“傍晚那会儿,我也听到有耗子声音,你们可得看着点,别让耗子把行李咬了。”

鼠哥:“……”我呸!那一袋子纸尿裤还入不了哀家的鼠眼!

江渚点头应着,同时拽着凌景途来到了床边,并让凌景途在下铺休息,而他则把装有耗子的大衣往下铺被上一披,然后窸窸窣窣地爬到了上铺。

凌景途见江渚爬到了床上面,不由地站在床边愣了一会儿,等江渚钻进被子里,他才把身上的大衣脱了,然后伸手将其盖在江渚被子上面,并贴心地掖了掖上铺挡板间露出的被角,这才依依不舍地坐回下铺。

江渚虽侧身面墙不语,但凌景途每一个动作发出的轻微声音他都听在心里,他甚至觉得自己还能感觉到床被上大衣的温度,继而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某人温实的胸膛,还有踏实的手臂。

一想到这些,心窝里难以阻挡的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酣畅醉意,惹得江渚耳根些许发烫,他启唇加重了呼吸,许久,才凭着灌入口中的凉气勉强压了压满腹的燥热。

他迫着自己不去听下铺的动静,更不敢动身闹出上铺的动静,只能不舒服地蜷缩着僵持的身子,一遍遍地引导自己去思量这段时间发生的蹊跷事。

既然魂司知道永生灵戒的事只是幌子,传出这种谣言的鬼八成也是为了借野鬼在阳间寻找东西,而这东西应是与镇祟石有关。只是这石头镇压无间鬼蜮,但这世上知道鬼门关无间鬼蜮的鬼已是寥寥无几,更别说这鬼还知道镇祟石这种东西。这样想想,江渚猜测这鬼要么是鼠哥还有浮三那种可长久祸害人的灵物,要么就是祖上有人与鬼门关有联系,而且知道五千年前镇祟石被毁一事。

可就算祖宗知道鬼门关一事,那后人急着寻镇祟石又是图什么,难道就是碰巧后人中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恶鬼,然后一心不想过安稳日子,非要在阴阳两地闹出个大灾大难,并以此遗臭万年?

但踏足鬼蜮的大多是孤魂野鬼,一般只将“鬼不为己天诛地灭”作为毕生信仰,可一旦打开无间鬼蜮,单瞧那群噬魂鬼,敢问哪个孤魂野鬼能驾驭得了,到时别说“为己为祖宗”,为谁都得要命。

除非……江渚眉峰一沉,忽地想起李富贵所住的门房木门上的咒符,还有那些被关在棺材里并送去鬼楼的噬魂鬼,恍然觉得,说不定这世上还真有可以驾驭这些怪物的非人即鬼……

不过现下闹鬼校区一事还没有解决,连镇祟石的渣渣也没有找到,江渚实在没有精力去管那个幕后大鬼究竟要做什么,况且他还是个人,今天又在小巴车上颠簸了多半天,晚上还躲着活人,还有避开那些混在人中的野鬼,做贼似的去了坟场游荡了一圈,若打着年轻的招牌,说自个儿精力充沛,还能再得瑟,江渚怕是撑不住自己饧涩的眸眼。

然而就在他迷瞪着准备睡下时,床尾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床铺也跟着颤颤巍巍,就好像房间里真有什么敢偷纸尿裤的大耗子。

紧接着便是刹那被子被撩开的短促寒意。江渚一惊,下意识地急促翻身,不料,他刚想转回身,肩背便撞进了一人怀里。

单人床铺不大,抛去杂物,最多能放开一个加半个人,如果不是江渚贴墙侧身,凌景途估计不能占得余下的地盘。

“你做什么?”房里还有一个随时失眠的老大爷,再者床铺的吱呀声已经够闹人的,所以江渚觉察到身后的凌景途时并不敢开口问话,只能摸索过凌景途的手,在他手背快速写着这几个字,也不知道凌景途认不认得。

“猪兄,我睡不着。”凌景途左手覆在江渚腹部,任江渚在他手背处飞速写着什么,而另一手则学着江渚,轻轻在江渚背上写着什么。

除去大衣,江渚穿得并不厚重,凌景途指腹突然在他背部游走,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陡然蹿上他四肢百骸,惹得他禁不住缩了下身子,随即,他便不敢再继续用此办法折腾自己,而是放低声音,皱眉问:“睡不着找我干嘛……”

我又没有安眠的功效,再说了,你这样一闹,考虑过失眠人数会不会增加吗?

江渚不再写字,凌景途也收了手。但江渚没想到的是,凌大侠为了让他听得更清楚,直接凑到他耳根处,浅浅说:“怕你冷。”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江渚肚子里就算再清汤寡水也禁不住这么添柴加火,他深吸了一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吐出去,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撩拨人的凌景途突然揽紧了拢在江渚胃腹部的手臂,以至于还未缓过气的江渚禁不住咳嗽了起来。

幸而房里光线黯淡,再加上床上衣被鼓鼓囊囊耸立着,对铺的大爷就算翻了个身,也没发现对面下铺的小伙子没了,而上铺却多了俩如胶似漆的“雕塑”。

江渚没敢再说话,等对面的大爷终于响起了安人心的呼噜声时,他才松了口气,然后瞪着俩紧张兮兮的眼睛扫顾着空荡荡的墙面,待犹豫了良久,启唇低声问紧紧偎在他身后的人:“睡了吗?”

凌景途稍稍凑近些:“没睡。”

江渚吞咽了下口水,压着慌促的气息问:“你之前说过的那个故友,你,你有没有……”江渚滞了须臾,更愈放低声音问,“有没有……背过他……”

凌景途垂下眼睛:“有。”

江渚皱了皱眉头,接着问:“那你有没有……跟他盖过一床被子……”

凌景途:“有。”

怦然乱动的心口蓦地难受了一瞬,江渚莫名垮下脸,由着自己心烦意乱的思绪,突然冷着声音继续问:“那你有没有这样抱过他?”

因江渚背对着自己,凌景途并没有看到他那副气呼呼的模样,仅是眷恋地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一字一句诚挚地应着:“没有。”

江渚听到这个答复,脸色稍稍缓和些,他转了转不安的瞳仁,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那你想不想……这样抱他……”

凌景途脱口而出:“想。”

此话一出,房里瞬间安静下来,直到……

“睡觉!”

凌景途眨了眨眼:“哦……可我……”

“不许睡不着!”

凌景途:“……”可我睡不着……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