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三日后,清晨时分。

沈初霁独自经过梅花院,一位弟子忽然出现,挡住他的去路。

“大师兄!”弟子兴高采烈看着他。

沈初霁怔了片刻,见弟子手中端着一盘糊得看不清原样的食物,心中意料到什么,在他开口前转移了话题:“宣夜,伤怎么样?”

前两天在祠堂宣夜和仙儿起了争执,脖颈被划了一刀,同门之间小打小闹并不罕见,但是仙儿随身携带的武器必会淬上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怕是轻易恢复不了。

宣夜憨笑一声:“多谢大师兄关心,我求了师妹整整一夜,她就把毒给我解了,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让我磕几个头再说。”

沈初霁波澜不惊点头,在这方面他没什么当大师兄的自觉,抚云顶也没有几条规矩,门中弟子如何相处他更加不会干涉,反正只有一点:绝对不能伤及性命。

“无事我先……”沈初霁趁机就想开溜。

“大师兄,我又研制了一道新菜,你快帮我尝尝!”

沈初霁:“……”

沈初霁看着实在难以称之为“食物”的东西,再看向宣夜饱含期待的眼神,沉默地接过他递上来的木筷,夹起其中不起眼的一块,面无表情送进口中吃了下去。

“不错。”沈初霁夸赞道。

“当真?太好了!”宣夜惊喜不已,“我果真有这方面的天赋!”

“嗯。”

“大师兄绝对不会骗我!”

“嗯。”

送走欢天喜地的宣夜,沈初霁松了口气,有点想不通宣夜这么壮实的一个男人,怎么就喜欢摆弄这些修士并不需要的东西呢。

戒律传下去后,门中弟子确实不见有人修炼,但是沈初霁回想以前,发现和当前状态大差不差,门中弟子根本无人潜心修炼。

“这种东西你也吃得下嘴。”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沈初霁悬挂在腰间的丹黄玉佩微微发烫。

他拧眉转过身,看见一身玄衣的楼西北懒散倚在枝头,半条腿垂在半空,悠闲晃动。

“什么?”沈初霁没听清他说什么。

楼西北瞥他一眼:“你不止会说谎,还挺有经验。”

对于楼西北的出现,沈初霁并不感觉意外。

三天前楼西北问出那个问题后,沈初霁先是用一炷香时间试图告诉他自己天生就是废物,结果显而易见,没能博得他的信任。于是沈初霁再用一炷香的时间告诉他,自己曾经是个平平无奇的修士,跟一位道友切磋武艺,但技不如人被废去了灵核。

楼西北听后似笑非笑,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说:“既然如此,沈公子没有让在下满意的赠礼,在下只能暂时住下再做打算。”

然后楼西北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住了下来。尽管门中弟子没有一人对他有好脸色,楼西北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每日像只跟屁虫似的追着沈初霁,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沈初霁无可奈何道:“楼少侠,在下已经解释过了。”

楼西北道:“我不信。”

“如何你才相信?”

楼西北侧头看着他,想了片刻:“回答令我满意?”

沈初霁生出一股无力:“楼西北,世间不是任何事情的真相都会令你满意。”

楼西北颇为油盐不进,耸肩道:“谁知道呢。”

沈初霁无意在此事上与他深谈,话锋一转:“楼少侠,这条飞禽九节鞭从何而来?”

楼西北睨了睨鞭子:“飞禽九节鞭?你知道它的名字?”

“书中记载。”

楼西北半信半疑:“东临秘境。”

东临秘境与琳琅秘境相隔不远,出现时间也相差无几,短短两月时间,楼西北就能和飞禽九节鞭达到惊人的人器合一,果然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天才。

只不过如此珍贵的鞭子,他竟如同系狗绳一般拴在自己脖子上,真不知此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喜欢?赠你如何。”楼西北坐起身来,鱼骨鞭仿佛拥有生命,好似游蛇缠绕着他的手臂,流畅地绕到指尖。

鞭子宛如一条赤色丝绦垂在半空,沈初霁伸手就能抓到。

“当真?”沈初霁面露诧异。

“自然。”

楼西北一手托腮,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情不似作假。

“将这般贵重的东西,赠与萍水相逢的人?”

楼西北耸肩道:“那又如何,我喜欢,我愿意。”

沈初霁失笑:“少侠好意初霁心领了,不过它似乎钟情于你,君子不夺人所好,多谢。”

楼西北低笑一声,没再坚持:“据我所知,抚云顶只有你这位大师兄做主。既然如此,为何不自封门主?”

沈初霁停顿一息:“我没这么大的本事。”

“你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觉得你有。”

“他们?其中包括谁?”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沈初霁问道。

楼西北笑说:“我爹,楼外楼。”

沈初霁面沉如水,难怪这么些年他与楼西北没有交集,此人却突然造访抚云顶,原来是他天煞的好爹爹、楼外楼,给自己招来这么个麻烦精!

可以这么说,楼西北的麻烦程度在他心中比身为话本主人公的秦少宁更甚。

沈初霁忖度瞬息,坦言道:“你不觉得门主、家主这些称谓,听上去就很老吗。”

楼西北微怔,随后嗤笑点头:“那倒也是。”

沈初霁不想与他多言,抬腿往前走去。

见他就要离开,楼西北说了句什么,声音不大不小,这么近的距离沈初霁却置若罔闻。

楼西北眉头微皱,流金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从树枝一跃而下,作势去抓他的肩头。

沈初霁腰间玉佩有所感应,发出一道并不显眼的光芒,隔着衣物在皮肤上轻微发烫。

沈初霁目光一沉,陡然回头抓住楼西北伸在半空的手,语气有种被唐突后的不悦:“作甚?”

楼西北顺势落在他身侧,声音上扬:“不想理我?”

沈初霁松开他的手,淡淡道:“没有。”

他瞥了楼西北一眼:“楼少侠莫不是忘了我只是个废人,和你们修士不同,不要这么突然靠近我。”

楼西北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姿势:“那我错了,对不起。”

说完楼西北不由自主笑了,惹是生非这么些年,他从没真心实意说过这句话。此时此刻,倒像有几分诚意。

沈初霁面色稍霁,理所当然“嗯”了一声,随后回身继续往前。

楼西北怔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道身影渐行渐远,即便在灵气养人的修真界,沈初霁亦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真正仙风道骨、冠绝天下的男子。

若是此前有所见闻,理应不会忘记。

可是,记忆中没有任何与他相关的画面。

他们的的确确不曾有过任何交集。

沈初霁离开后,一直在思索应该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将楼西北这个麻烦精打发走。

只可惜他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个麻烦送走,另一个麻烦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日,沈初霁终于找到一个躲避楼西北的好去处——祠堂,刚找完借口称自己要闭关冥想,祠堂的门就被三师弟江阔敲响了。

“大师兄,山下来了个修士叫门,要动手将他赶出去吗?”

浮云顶弟子在外没少惹是生非,不时就有麻烦找上门来,一般情况下将人赶出去就行了,如今出了戒律,不得轻易与外人动手,他们便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前来叨扰沈初霁。

“问他所为何事。切记,需平心静气,不可趾高气昂。”

“明白。”

不久后,江阔重新回到门前。

“大师兄,那厮嚣张至极,非说我们干了偷鸡摸狗之事,师妹已经调好了毒……”

“不可。”沈初霁出声打断,“切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能躲就躲。”

江阔“哦”了一声:“那该如何是好?”

沈初霁道:“问他所求何物,给他便是。”

“明白。”

不久,江阔再次回到祠堂门前。

“大师兄,他说自己是秦家的少主、秦少宁,来此地是为了寻回被我门中弟子所盗的身份令牌。”说到这里,江阔呲了呲牙,“不会就是楼西北偷的那一块吧?”

片刻后,祠堂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沈初霁神色沉着,大袖一挥:“迎贵客!你把楼西北带过来。”

“是!”

虽然不知道大师兄想做什么,但是无论大师兄要做什么都有他的理由!

一炷香之后,沈初霁坐在主位上,看了看左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秦家小少爷,再看了看右边风轻云淡的楼西北,太阳穴绷得生疼。

最麻烦的两个人终于还是凑到了一起。

“无耻小人!!!”秦小少爷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你戴着我的令牌抢了我家弟子看中的仙药,简直卑鄙无耻!”

楼西北瞥他一眼,面露疑惑:“你是何人?”

秦小少爷估计快气疯了,第一次将自己的名字从牙缝中挤出来:“秦、少、宁!”

楼西北好似想起什么,修长两指取下腰间玉佩,随手丢给秦少宁,笑盈盈道:“借用了几天,多谢。”

眼看着秦小少爷气得快炸了,沈初霁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立刻和楼西北划清界限:“秦公子,你别误会,楼少侠并非我门中弟子。倘若你们有什么嫌隙,可以到山下解决,别吓坏了我门中弟子,他们胆子小,受不得惊吓。”

将七彩祥云当成坐骑的金色小猴子顿时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蜷缩在沈初霁身后,满脸惊恐看着两人。

“抚云顶果真什么弟子都有?”楼西北丝毫没到受逐客令影响,兴致盎然地说。

沈初霁回身抚了抚小猴子背后毛发,直言道:“两位请回吧。”

沈初霁正想利用这个机会将楼西北一并送走。

“等等。”秦少宁将令牌系回腰间,恶狠狠瞪了楼西北一眼,又叫住沈初霁。

“何事?”沈初霁道。

虽说秦少宁是话本中的主人公,沈初霁对他的态度依旧肉眼可见的平淡,并未打算因昨夜的梦境讨好他、避让他。

秦少宁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交给沈初霁:“父亲托我交给你,仙门大选的邀请帖。”

沈初霁神色微怔,旋即皱起眉头。

他目光掠过楼西北,心想这两人先后造访抚云顶大概并非偶然。

沈初霁没有接过信封,婉拒道:“替我谢过令尊好意,抚云顶不会参加仙门大选。”

“慢着。”秦少宁并未因此退缩,“父亲特意叮嘱,你看过里面的信再做决定也不迟。”

沈初霁忖度良久,最终接过了信封。

“听说我们胆子小,受不得惊吓?”

“说我们胆子小?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一定……”

“大师兄说的。”

“……”

众人:“啊对对对,我们胆子特别小,不能受惊吓呜呜呜你们好可怕呀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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