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玉坐上最后一班公交车来到了小县城，找了一家宾馆住下了。

这是一个靠窗的房间，里面只一张木床，一对木制桌椅和一个床头柜。

房间里面没有加装空调，即便是晚上，也让人感觉有点闷热。

苏小玉打开窗户，站在窗边看外面的街道。

人来人往的，还有很多人在散步。

苏小玉站了一会正要躺在床上休息，却看见一对情侣。

男生推着轮椅，女生呆坐在上面。

突然，人群中，女生开始流泪。

男生发现之后用湿巾擦了擦女生的脸，轻声说道：“不害怕，不害怕。小雨乖，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过了一会，这对情侣就已经走出苏小玉的视线之外了。

苏小玉没有放在心上，想着应该是那个叫小雨的女生之前发生什么意外了。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苏小玉是被一阵凉风吹醒的。

她听见了外面的车流声。

苏小玉感觉到一阵饥饿，洗漱过后就走到了街道上。

在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凉豆浆，苏小玉又看到了那对情侣。

男生边走边道歉：“对不起呀，小雨，我昨天太忙了。咱们回家时间早一点，你就不会生气了对不对？你看早上多凉快呀，待会去公园转转吧。”

苏小玉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了异常。

正常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灵气流转。

除非将死之人，否则不可能完全没有灵气。

可是这个叫小雨的女生，身上居然没有一丝灵气！

更可怕的是，小雨身上都是死气。

这种大规模的死气是那种人死了好几年才会积攒下来的。

苏小玉感觉到一阵恶心，她面前的情侣，居然已经是阴阳两隔了。

苏小玉手中的包子只剩下一口了，但是她却没心思吃了。

她紧跟在男生后面观察着。

可是男生因为长时间跟小雨相处，也是死气缠身。

苏小玉看到男生和小雨快进公园了，不禁有些着急。

公园那么大地方，要是待会找不到可怎么办？

正这样想着，苏小玉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她昨天没有看到小雨身上的死气呢？

她有点疑惑，但还是害怕男生跟小雨进了公园，于是喊道：“等一下。”

男生没有停下来，苏小玉追了上去，喊道：“请等一下。”

男生终于停了下来，苏小玉看向男生的头顶，上面的名字是张瑞杰。

苏小玉开口道：“张瑞杰，我认识你。”

张瑞杰：“？？？”

苏小玉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小雨，果不其然，没有一点生机。

她缓缓开口：“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但是我来找你是为了小雨的事情。”

提到小雨，张瑞杰顿时起了防备，问道：“你想干什么？”

苏小玉解释道：“你也想让小雨恢复正常吧？”

张瑞杰不容置疑地说道：“那是当然。”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哎，你要是想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点，但是你还是别骗我了。这么多年了，看了那么多医生，全都没用。”

苏小玉见提到小雨，张瑞杰还是可以正常交流的，于是说：“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小雨在晒太阳，苏小玉和张瑞杰坐在长椅上。

苏小玉问道：“小雨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多久了？”

“已经两年了。”

“我能直接给你说，小雨现在是什么状态吗？”

“......你说。”

“其实她现在已经死了。”

张瑞杰没有生气，平静地说道：“可是她还有呼吸，还能正常吃饭，喝水。”

苏小玉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谎言往往就是自己骗自己。

她轻声说道：“小雨现在有心跳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

张瑞杰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没有。”

苏小玉：“瑞杰，你应该知道，一个活人是有心跳的。而且我问你，你是不是晚上睡不着觉？”

“能睡着。”

“说实话，你说的能睡着是睡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

“......”

“接受现实吧，入土为安呀。”

“你们都说小雨死了，可是我不想让她死。”

“人死很难复生的。”

张瑞杰开始埋头哭，他一边哭一边说：“我跟小雨是农村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大城市看看。小雨真争气，她考上了省城的大学。”

“她去学校的时候那么开心，那么健康，可是就一个学期呀。我还在等她放寒假呢，有人给我说她自杀了。”

“我不信，就找到了学校。学校说小雨已经被带走了，在第三医院。我是在停尸房里面找到小雨的，她身上都是伤口，淤青满身。可是那个时候她还活着。”

“我能探到她还有呼吸，她只是不说话了。我把身上的衣服给小雨穿上，我上半身就穿着一件短袖，就走出了医院。”

“你知道医生说什么吗？他们说现在已经确定小雨死了，但是这种心跳没有，人还能活着的样本实在不好找。他们塞给我20万，想要我留下小雨。”

“我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他们想把小雨解剖了，看看身体是怎么运砖的。他们已经不把小雨当人看了。我没要钱，把小雨抢走了。”

“回来以后我没上学了，就开始照顾小雨。我总感觉她还活着，尽管她已经没有心跳了。她晚上身体很冷，所以每天都要晒太阳。”

苏小玉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小雨，迎着阳光张开了双臂。

苏小玉的手放在张瑞杰的肩膀上，安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接受现实吧。节哀。”

张瑞杰问：“你是怎么知道小雨已经去世的。”

苏小玉：“如果有亡魂觉得自己死得很冤的话，刚死不久那会是可以重新回到身体里面的。但是有些人是因为身体被破坏死掉的。他自己的身体回不去，会找别人的身体。其实小雨现在身体里面的灵魂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张瑞杰长叹一口气：“谢谢你给我说这些。”

苏小玉问：“需要我帮你吗？”

张瑞杰知道苏小玉在说什么，点了点头。

苏小玉的手放在小雨的脑袋上，吸出了死气，甩在地上。

死气一见阳光，很快就被消耗掉了。

亡魂发现自己受不了太阳光照射，跑了出去。

小雨总算是解脱了。

苏小玉看着张瑞杰推轮椅想要回去，最后补了一句：“其实小雨身上的伤并不重，但是她的精神受到了折磨。只有极度受伤，想要逃离的时候，人的灵魂才会离体。这是她减轻痛苦的办法。”

张瑞杰没有停下，只是一边走一边在流泪。

后来，张瑞杰也考上了省城的大学。

苏小玉是在上大二的时候看到的新闻。

张瑞杰找到霸凌小雨的舍友之后就开始杀人了。

他最后也自首了。

外界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杀人。

因为他的刑罚很重，死刑立即执行。

苏小玉看到新闻之后去了张瑞杰和小雨的故乡。

他俩的住处是一个土房子。

苏小玉听说他们的父母都去世了，两个人相依为命长大，靠着社会上的救助生活。

即便是这样，两人也笑着面对生活，长大成人了。

只不过他们的时间被一些人打断了。

苏小玉不知道张瑞杰后不后悔，只知道他动手的时候已经不眷恋这个世界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事，苏小玉还在旅途中。

博物馆里面新出现的是一件带血的衬衣。

苏小玉知道，那是张瑞杰从医生手里面抢回小雨的时候受伤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