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玉看了看车窗外。

这是一个偏僻的村子，四周环绕着连绵起伏的山峦，山上树木郁郁葱葱，也透着一丝压抑的气息。

苏小玉看了看手机，付了钱之后挠了挠头：“我记得不是村子吗？怎么跑到山里面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苏小玉也接受了现实。

她走进了村子。

村子里房屋稀稀落落，炊烟袅袅升起，也难以驱散生活的阴霾。

苏小玉看到了笼罩在村子上面的一层灰雾。

她对着地址找到了那户人家。

敲门的时候，苏小玉看见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

女人大概三十岁的样子，可是头发盘了起来，嘴唇上少见血色，眼中也没有多少神采。

苏小玉问：“姐姐，你是程心雨吗？”

“我是，请问你找谁？”

“啊，我是来看你家孩子的。”

“你是说小军吗？”

“嗯。”

“小军，有姐姐找你。”

苏小玉进了门，从里面的房间走出了一个小男孩。

小军的身上透着病态的白色。

他的身上居然全都是虫子。

苏小玉感觉到胃里一阵翻腾，她有点庆幸自己之前吃饭的时候没有吃太多，不然很可能就要吐出来。

程心雨从厨房端出一杯水递给苏小玉。

苏小玉喝了一口，终于不再犯恶心了。

小军看见苏小玉狼狈的样子回房间了。

苏小玉知道自己的表现伤了小军的心。

可是她也不知道青云说的管管孩子，居然是这种怪事。

谁家孩子身上全都是虫子？

苏小玉问程心雨：“姐，你能不能找一件小军用过的东西给我看看？”

程心雨不明白苏小玉想干什么，但还是找了找。

最后，她在一个箱子里面找到了小军小时候戴的玉吊坠。

苏小玉接过之后，把吊坠放在戒指上面，看到了更加让她意想不到的一幕。

那是一个阴天，小军出生了。

孩子的降临，本应带来希望，然而在程心雨的眼中，却仿佛是一个恶鬼，再度将她禁锢在这个她并不满意的家中。

从嫁进这个家那一天，她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很大程度上定型了。

可是在没生孩子之前，她还能感觉到生活是存在一线生机的。

生完孩子之后，婆婆不仅没有帮忙，还在跟邻居聊天的时候说：“终于生娃了，不然大学生，还真怕她跑了。这下生完娃就不害怕跑了。”

婆婆不帮忙，丈夫在外面打工，就剩她一个人管着小军。

小军刚出生那阵，程心雨感觉到由衷地心烦。

她从来没有觉得那么烦心。

小军总是在晚上喊叫。

程心雨不知道他到底哪里不舒服，只好每一样都试一试。

她看了看尿布湿了没，再把小军抱起来，把衣服翻上去，看看小军是不是饿了。

就这样，一天天的，程心雨的时间在以小军为中心的生活中过去了。

在小军长到两岁的时候，一个阴霾密布的日子，铅灰色的云层沉重地压在村子上面，狂风呼啸着掠过麦田。

程心雨在这天，拉着小军的手走进了山里。

小军很开心，因为这是他印象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妈妈愿意跟他接触。

小军拉着妈妈的手，看着路边的野花。

他对一切都很好奇。

他想给妈妈摘一朵小花来代表自己的爱。

可是他不敢松开妈妈的手。

他害怕松开之后妈妈就不愿意牵着他的手了。

于是他变成了一个乖孩子，跟在妈妈身后，看着沿途的风景。

开始下雨了，小军有点害怕，想回家。

他感觉到害怕不是没有原因的，妈妈不见了。

他开始哭，可是山里还有别的动物，他的哭声实在是太明显了。

程心雨就在一边的草丛中看着小军。

她的眼中满是眼泪。

她看见小军小小的身影在狂风中显得那么无助和孤单。

小军一遍一遍喊着：“妈妈，妈妈！”

可是程心雨不想答应。

因为她知道她自己一个人，才能更好地活着。

她走下了山。

被抛弃的小军，在陌生的大山里徘徊，不知何去何从。

他之前在村里看见过大山，可是从来没有进去过。

他慢慢喊不出声了，因为很多虫子爬到他身上。

虫子爬满了小军的身体，几分钟之后又爬走了。

令人惊奇的是，小军竟然自己走回了家。

可从那以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蟾蜍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咕咕叫着。

蜈蚣在石缝间快速穿梭。

蚂蚁成群结队地趴在地上。

青蛇在草丛中蜿蜒游动。

小军的家里已经变成野地了。

各种各样的虫子全都找上了小军。

小军有些不敢跟妈妈一起生活了。

程心雨给小军收拾出来一个大房间。

小军独自住在大房间里。

院子里杂草丛生，在寂静的夜晚，月光清冷地洒在地面，那些虫子在草丛中窸窸窣窣地爬动，

时而能看到一闪而过的亮光，或许是萤火虫，又或许是蜈蚣背上反射出的月光。

程心雨在家中继续忍受着不如意的生活，心中充满了愁苦。

而小军，虽然心中渴望着她的关爱，却也深知妈妈害怕什么。

从小军记事起，他就知道妈妈害怕虫子。

那是很久之前，小军在院子里面玩。

厨房里做饭的妈妈大喊了一声，小军跑到厨房看见一个瓷碗里面爬着一只蟑螂。

而妈妈，已经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了。

小军虽然也害怕小虫子，但还是把蟑螂捉走了。

他有点怨蟑螂吓到妈妈了，犹豫一阵，还是把蟑螂放走了。

那天之后，小军就知道妈妈不喜欢小虫子。

而现在，他身边全是虫子，有些虫子的体型还不小。

程心雨三十岁生日到了，就在苏小玉找上门这天。

苏小玉还了玉吊坠，问程心雨：“你为什么不喜欢小军呢？”

程心雨陷入了回忆，轻声说道：“那是好久之前了，我在大学谈了一场恋爱。男生对我很好。我本来以为我俩会结婚的，可是他骗了我。毕业之后他又找别的女生了。我很难过，就随便找了个人。”

程心雨抬头看着苏小玉，缓声说道：“那个人就是小军的爸爸。他给我说他家在城里好几套房，结婚以后不让我工作受累。可是现在我的确没有工作，但是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

程心雨突然笑了出来，实在有点瘆人。

苏小玉自认还没有驱虫的本事。

而且这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

一个两岁的小孩，居然能走出大山。

而且走出来之后还是群虫环伺。

夏日午后，金黄的夕阳铺满了庭院。

小军看着程心雨，眼中满是真诚与关切，缓缓说道：“妈妈，我知道你在这个家不快乐。我不是不想亲近你，只是我知道你害怕那些虫子。你还年轻，才三十岁，未来还有很长的路。离开这个家吧，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程心雨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过了好一会，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她紧紧抱住小军，泣不成声：“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

这一刻，多年的怨恨与误解仿佛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母子之间深深的羁绊。

苏小玉看着母子俩重归于好，心中放松了不少。

她看见小军身上的虫子慢慢离开了屋子。

苏小玉找了个合适的时间，离开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