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这事儿都上心,翌日宝玉便出门去找那糕点店的老板了。
他对那人熟悉,合作过几次,倒是对他比较信任。
至于贾家自己人,宝玉却是没考虑,这一家子人沾亲带故的,人家去外面说点啥,他根本管不住。
可俩小孩子的举动又如何能瞒得过荣国府众人?连带着前头黛玉找宝玉帮她去外面打听那些事情,贾府的主子们都知道。
这次不仅仅是打听消息了,周瑞家的得了信儿,忙不迭收拾一番,便往前去找太太。
王夫人最近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可忧心着那刚来的林黛玉呢,便转着佛珠道:“宝玉往常便不怎么爱读书,现下又有了别的心思,怕是更不想读书了。”
周瑞家的一听,心腹陪房都是能忧主家之忧,能说主家想说的话,当下立马躬身试探道:“太太总是不忍心二爷受罚的,但这么着一直不读书也不好,许是要叫老爷知道了,才好掰正二爷的性子。”
王夫人掐着的佛珠微顿,点点头:“嗯。”
周瑞家的眼睛一亮,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悄悄把黛玉这阵子伙得宝玉乐不思蜀的消息递给贾政。
但王夫人看不惯黛玉,贾政听到一些小传言,又找小厮确认后,却是有几分轻松的。
虽他也不喜黛玉叫着宝玉去外头打听那些无用的东西,但好歹宝玉现在不咋跟原来那些人胡混,也不跟自己的小厮瞎来,自打黛玉来之后,已是许久不曾闯祸。
就这般,也已不错,毕竟黛玉来时宝玉就在放假,现下这假期都还有几天才到期呢,且还不急着上学。
只听到他们又要去找什么镖局,贾政还是忍不住呵斥:“胡闹!一天到晚正事不干,放着书本不读,尽想着这些东西!”
回话的小厮已然锻炼出来,听他生气,也只低头,恭敬得很。
王夫人来找贾政时,就正好听见他生气的话。
她心思微微一沉,便先上前关心一番。
这夫妻二人就是个面子情,贾政寻常不爱往王夫人这里来,王夫人因着宝玉的教育问题,也不待见贾政这动不动就要打要骂的性子。
她觉得宝玉现在这样,都是被贾政吓怕了,不然如何她贾珠当初就不这样呢?
都是一样的爹娘,可见就是贾政把宝玉逼得太紧,导致的宝玉不好。
贾政还在气头上,见她来,便问到:“太太过来做什么?”
王夫人坐下说:“也不过是为着宝玉的事儿。”
“眼看他一日日大了,前头都已经学好,也不敢吃姊妹家的胭脂,我也是刚才才知道,宝玉这些日子还吃表姑娘的胭脂呢!”
王夫人嘴里嗫嚅两下,顺着这话还想继续发表点关于狐媚子,下贱货的言论,不过话到紧要关头,到底明白黛玉不是自家任打任骂的丫头,好险给忍下。
手上的佛珠子掐得咕噜噜转。
贾政陡然一听宝玉居然还吃黛玉的胭脂?!当下震怒,忙叫人喊:“把宝玉给我叉来!”
王夫人佛珠一顿,惊叫:“老爷叫宝玉作甚!?”
“都是你把他宠得无法无天,这么混账的事情也由得他乱来!太太你狠不下心,我来!”贾政一面气极,一面又催下面人:“还不把那孽障捉来!”
王夫人被他吓到,面上惊愕,她来只是想借着黛玉撺掇宝玉在外面胡来的话题,往黛玉把宝玉给带坏了的思维上扯。
毕竟在黛玉到府上的前几天,宝玉可着实乖巧好些日子。
王夫人就觉得乖巧那么几天,宝玉就是彻底学好,但贾政可清楚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混账性子,莫说乖巧几天而已,就是乖巧十天半个月,没闹出点事儿来,贾政都得怀疑他在背地里憋着什么大的。
宝玉今日不在家,他出门找人去了,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下头的人又忙去外头找人,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二话不说便将人送到贾政处来。
宝玉还一脸懵,战战兢兢被带到他爹面前,连话都来不及说,就先被打一通。
皮开肉绽,血痕斑斑。
黛玉得到消息时,正在屋子里看书,不是寻常闺阁女儿家看的,而都是什么三十六记谋略方向的书籍。
想当初刚到这里听闻外祖母说探春三姐妹只些许认得几个字,不当睁眼瞎时,黛玉的心里还忐忑过,那会儿子的当下是决定以后不再看这些“无用”书。
可当夜就得到光幕那样的奇遇,知晓一些未来,黛玉就不敢把这些东西放下了。
或许会叫外祖母不喜,可她更想给自己谋一个生路。
猛地听到宝玉被二舅舅打,黛玉心里便咯噔一下,莫名认定宝玉这顿打是因着她。
她叫紫鹃去打听打听,宝玉打成什么样了,又亲自去取自己好用的膏药来。
然后捏着膏药,望着门口,瞧外祖母已经过去,就守着等宝玉回来。
老太太出马,贾政自然也打不下去,到底放了宝玉,老太太哭喊着宝玉,又听是由于宝玉吃黛玉胭脂才叫贾政发疯。
当下大声道:“是什么黑心肝的东西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不过是他林妹妹从扬州带来一盒新胭脂,赏给下头的人,被他看见吃两口罢了,怎么就说他吃黛玉的胭脂了?传话的那等烂了心肠的东西还不趁早打发了出去!”
贾政蹙眉,看向王夫人,又回过头来,这话题到底不好一直嚷嚷,再加老太太死命拦着,也就不再追究。
宝玉被抬回来的,屁股上的衣服都打烂了,空气中还有血腥味。
林黛玉吓得不敢上前,老太太,王夫人,还有李纨王熙凤等人都过来看宝玉,黛玉瞧他周围这么多人巴巴守着,再次感叹宝玉在这个家里面的受宠程度。
那边紫鹃也打听到了宝玉被打的缘由,黛玉禁不住捏紧帕子,果然是因为自己。
因此心下也愧疚。
好在宝玉也只吃过那么一次,往后他吃的胭脂,黛玉也都不用,赏给紫鹃了,紫鹃也不用,就放在那儿叫宝玉吃。
探春三姐妹也过来,又被老太太训一顿,说她们也不看着点宝玉,明知道他胡来,那会儿也不提醒一下黛玉。
探春三人不敢说话,宝玉期期艾艾又为她们求情。
黛玉半点话不敢说,只等了其他人去,才来找宝玉,因他受伤的部位不好见人,黛玉就只把膏药交给袭人,回头对着宝玉道:“往前你因这事儿在家里也被二舅舅打过?”
宝玉欣喜的脸色一顿,眼珠子睁大了说:“我以为你是来看望我的,怎么现在说这话,像是巴不得我多被打几次一样?”
黛玉摇摇头:“看你被打这般重,我自然是担心的,可又瞧你还能说话,气息也匀,就不那么担忧了。”
宝玉鼓着眼睛认真看她,知她说的不是假话,才哼一声:“我还当姑娘你没心呢,我在外面为着你办事,你还说我。”
他说着又开心起来:“不过老爷不是因着我出去办的事儿打我,我俩的秘密还是保下来了。”
黛玉与他呆这么长时间,总熨帖于他对自己这一腔赤诚的关心,但也苦恼宝玉的顽劣。
她皱眉道:“便是爱吃些胭脂,往后自己出去买了吃吧。”
宝玉一时怔怔,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从小到大,打他能记事儿起,身边的人就没说过他吃胭脂的好话,连下面的丫头小厮都时常劝他不要吃,这样的行为混账。
可今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人叫他想吃就吃,她只是不赞同他吃这些东西是从别人那儿拿的,倒不是不赞同他吃胭脂这个行为。
心里想着,宝玉便有些魔怔,他想着若自己真去买胭脂吃了,回头老爷会不会打他,又说他混账。
可又想自己偷摸买来,偷偷的吃,或许也就无人知道了?
等他想清楚,这边黛玉人都已经回去。
袭人给他上药,痛得他嘶一声。
袭人吓得皱眉:“二爷可改了那不好的习惯吧,这次又被打,也该长些教训。”
宝玉便只觉这世上果然只有林妹妹是理解他的。
宝玉这阵子养伤,连带着碧纱橱这边都稍显热闹。
他在伤中也总不歇息。
今日要吃鸭,明日想吃鱼,后日想看花,什么新鲜的东西他都想玩,还叫屋子里的丫鬟们聚在一起,大家围坐着四五个人弄了个小宴席,他就躺在床上看她们说笑。
黛玉与探春玩时便把这些话说给她们听,却又从探春等人口中得知宝玉从小就是个不消停的,除非是生病没精力,不然像这样养伤那也是个折腾人的。
过些许日子,宝玉的伤好时,出门回来,便给她带来一份大礼。
“你知我今日出门遇到什么了?”宝玉卖关子。
黛玉摆弄着桌上的花瓶,问:“遇到什么了?”她惊喜:“难不成去扬州的镖局回来了?”
宝玉摇摇头,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说:“我收到姑父给你写的信了!”
“爹?!”黛玉一惊,小手一捞便把信捞到手里,低头一看,那上面果然是她爹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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