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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啧啧有声,惊叹着说。
“我们府的大老爷这几日居然连连说头晕眼花。身子软,没法子去东府大老爷的葬礼。你说这可怪不怪?”
“他从来身子骨都好着呢。上回不是还惦记着要折腾鸳鸯吗?怎么自己亲弟弟的葬礼居然从头到尾只露了一回脸。七七四十九天都快过了一大半了,竟是再也没来过!岂非稀罕?”
黛玉说,“年纪大了,又碰上这些伤心事。站不住也是有的。你不知身子乏起来,听那些吹弹拉唱、哭声嚎叫的。听着可费精神了。”
“这倒也是,怕是上了年纪。许多事是我们这些年纪小的,料不到的也是有的。”紫鹃点点头,深以为然,也就不再提这话了。
可黛玉却十分清楚这是多多少少与她那张赝品卡牌有关。
她忍不住在“云间识海”轻声问虚空金字。
“上回说让那赝品卡,多弄一个《风月宝鉴》的赝品,最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凭空就出现在贾赦的枕头底下,我当时想着必是不能了。但也不能找人去塞着,这岂非落下把柄?”
“呵,谁知。”
“竟还真有这般能耐。”
虚空金字一行一行闪现。
【已经完全按照宿主吩咐。让赝品《风月宝鉴》出现在假设的枕头底下,且不让任何小丫鬟发现。她的贴身丫鬟秋桐,以及三个妾室,嫣红、娇红、翠云都未曾发现。】
【如今他每日在《风月宝鉴》中与各色绝色女子吸-精骨髓,颠鸾倒凤。每日胡来,导致肾衰气虚,脚软骨脆。整个人已逐渐有枯萎败像。】
虚空金字宛如粉末一般纷纷跌落。黛玉想照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除了贾敬的丧事贾府又要为一位大老爷办丧事了。
呵这些个老而不死的色鬼,拿了风月宝鉴,就一个一个原形毕露。
一个个被吸-精食髓,瘦脱了相。活该。
又过了几日。贾敬这边的丧事尚未办完。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只到了第四个七天。却听见外头风言风语传来。黛玉仔细听时却是风向又变了。
“听说了吗?三姑娘这几日病得不行。老大夫来看了。说是身子弱,宫虚体寒,怕是个不能生的。”
“身子弱?吃点滋阴补阳的要上也就是了。怎么又扯上不能生呢?这大夫也是小题大做了吧。”
“哪有?那可是宫里面给太妃给皇上看病的御医呢!御医能胡说?”
“就是一番仔仔细细望闻问切,询问下来才说的。原是隐疾,但这几日又受了惊吓。因此这病又重了些。”
“哎呀,那些医理上的我也不懂,只晓得下人们都在传。御医金口断言就说他是不不能生。”
“那可怎么办呀?不是要嫁给姓孙的那个小将军吗?大老爷那一边岂非没脸了。”
“是呀,大老爷本说这事能瞒就瞒。谁知小丫头口风不紧,传给了小厮,小厮口风更不紧。从二门传到了大门,传到了脚门,又如今传到了整条街上。孙家也多多少少听到了风声,这不都来退婚了吗?”
“……”
“哎呀!凤姐来了,赶紧的,咱们再乱嚼舌根。没得给她骂。”
“哎呦错了,再也不敢了,哎呦!呜呜呜……”
外头响起了一叠连声的求饶声。
“你们一个个院子里都尘土飞扬成什么样子了,不好好打扫,却都在这儿磨嘴皮子,说些什么睁眼瞎话。这也是轮得到你们胡诌!。”
“我今日扣了你们月钱,拧了你们耳朵,还算是饶了你们。按理私底下论主子就该杖责五十,直接打发出去了事!”
凤姐尖锐又愤怒的声音,在窗外响起。然后是一叠连声的磕头求饶声。
又过了一会儿,紫娟从外头回来,啧啧有声说。“那孙家可真是嚣张无比!来退婚不说。还把一张欠债的单子,直接扔地上。真是让老爷太太都要颜面扫地了!”
“如今大家都瞒着老太太。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是八字算下来不合。才与孙家结不了亲,说将来找更好的给三小姐。可除了老太太屋里谁不知道?如今竟是大老爷欠了孙家的钱,要拿女儿来抵债呢。”
“他这回娶亲原本是打算聘礼都不给的。还嚷嚷着,欠的钱都不还,哪儿来的脸要聘礼?如今不知怎么听说三小姐宫寒怕是不能生的事。竟理直气壮嚷了起来。说甚么‘要不会下蛋的母鸡吃来干嘛?供着看吗?还是要他丢脸呐?’”
“还骂了好多难听的话。奴婢就不逐字逐句,一一复述了。生怕污了姑娘的耳朵。”
紫鹃忍不住又轻声问了一句。
“姑娘如今三姑娘生着病,又被退了婚。她必然是身上不爽快,心里更不痛快。咱们要不要去看望她?”
黛玉却是摇摇头说。“不是不想,却是不能。”
这八个字直接把紫娟给听懵了,“姑娘如何要打起哑谜来了?奴婢着实听不懂。”
黛玉直指外头轻声说。“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上。我们这时候去。又有什么意思呢?何况她又病着,也未必愿意见我们。我若是病着就只想一个人静静歪着,等稍好些了。才有力气说话。”
当然这些也都是说你说的面上的话罢了。其实让迎春装病,这主意就是黛玉那个时候,私底下悄悄同迎春咬耳朵的。
但这事关系太大。实在是不能让小丫鬟知道。别说迎春的丫头,刚换过一批——既不贴心。也不熟悉。即使是雪雁、紫鹃这样黛玉一等一信得过的人,却也不敢担着风险,把话透露给她们。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稍微走漏了一点儿风声,到时候算谁的去?
他当时给迎春出主意,就让迎春要忍得了这装病的后果。
毕竟。
要说自己宫寒体虚不能生育。这可不是普通女子能开得了口的。自古以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子但凡不能生育,被称为石女。所面临的命运,惨不堪言。
也亏得迎春是荣国府的三姑娘。这样说了,虽是颜面有损,将来要嫁人也怕是很难。但至多是老姑娘,一辈子不出嫁罢了,荣国府还是照样能好吃好喝供着她——直到这座府邸彻底荒芜坍塌的一天。
照前世的经历来看,迎春再如何不堪,都比嫁过去好。不到半载赴黄粱。这简直是要掰着手指头,算着生死簿上的日子了。
黛玉松了口气。这主意其实也是下下之策。
但她一介弱女子,又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她已是尽力了。
她只是怕如今风头上去见迎春,迎春激动起来,万一说错了话……那岂非前功尽弃,一切白费?
何况隔墙有耳。那些小丫头们,耳朵都尖得很,嘴都碎得很。到时候功亏一篑,可不行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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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阵子。外头都在私底下传,贾赦身子越来越不行了。让太医来看,只说他年纪大了,身子亏空也是有的。让他不得行房,不近女色。平时只吃素菜,只喝白粥。不占荤腥,更不准吃酒。说方能拖上一拖。
谁知贾赦当着御医的面满口答应,可一转身,无论邢夫人怎样劝,是半个字都听不到耳朵里。
大鱼大肉,浓茶烈酒不断。嫣红、娇红、翠云这三个轮流不算……有一回竟是竟传出了丑闻,说他酒后兴起,对着一个叫秋桐的贴身丫头折腾。秋桐事后又羞愤无比,私底下传大老爷竟是不行。
邢夫人是个懦弱无能的,哪里管得了这些?也有人回禀贾母的,贾母只说,“他年纪也大了。这岁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约莫是天皇老子来了也都拦不住他了,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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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敬停灵下葬的事终于结束了。人们也都不用披麻戴孝,府邸上的白色绸缎也都被撤了下来,整个府邸重新又换上了平时热热闹闹,颇有生气的样子。
这一日午后,黛玉来看望迎春,才到了紫菱洲,却远远看见窗外,站着巍巍颤颤的一个身影,旁边一个贵妇搀扶着他。
黛玉赶紧躲在一处转角后面。
却原来是贾赦的声音响起。
“你这病是好不了了吗?就算是孙姓孙的,你不喜欢,你也不能弄出这种病啊!以后我怎么给你找好人家去,怎么给你说亲?你这个病是要活活把我的脸脸皮都给揭下来了吗?”
“如今整个京城都传开了。都说我女儿不行,生不了。我都没脸出门!”
薄薄的窗户纸,传来一声高一声低一声的哭泣声。哭得撕心裂肺,只听迎春说一句,“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罢了。”
“你是要气死我吗?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贾赦本来身子骨就不行,还是主着拐杖巍巍颤颤来了。说到“不敢打你”时高高举起了拐杖。
旁边邢夫人劝起来,“骂也骂了。好端端的你又打打杀杀做什么。”
“他都不让我进去,我想和他说一句都不行。这什么世道!如今都是要反了不成!”
贾赦高声怒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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