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就是她。”

还没等何瑶回答她妈妈问题，田秀英抢先道：“真的太感谢你女儿了，要不是那天早上她发现我，估计我这条腿算是废了。”

她指着缠着笨重的绷带给冯秀兰看。

“我那天本来要去抓鱼，哪想到爬过一座山运气不好，踩到捕兽夹了，当时就痛得晕过去。”

田秀英是东乡村人，和何瑶所在的西山村隔了座山，平时绕过山走路需要一小时。

那天她听村里人说西山村和东乡村连着的中间地带有块池塘，塘里有很多又大又肥的鱼，田秀英动了心思，想捕条鱼改善伙食。

下午还要赶着回村里种地，田秀英就想着早点去，天还没大亮就起来。

翻过了东乡村和西山村相隔的一座山，抄近路。

山里经常有附近的村民放一些捕兽夹捕点野货好去镇上卖点价钱，有不少人中招，可没人管。

田秀英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借着晨曦的光，在杂草间穿行，胆大心细一路畅通无阻。她脚程很快，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山顶，比绕远路足足省了半个多小时。

之后走下坡路，很快就到了另一侧的山腰处，此时天边亮起鱼肚白，太阳也冒了点尖。

田秀英站在山腰处的一块巨石上眺望，看见了那片村里人说的池塘，几条鱼耐不住早晨水里的低气压，从水里高高跃起，又跳进水里。

一条条的，比田秀英想的还要大，她心里免不了多了些激动喜悦，心情愈发愉悦。

眼见着就要到了，跨过一条沟，她也没再注意脚下的路，太过得意忘形就踩中了铺了干草的夹子。

顿时皮破肉绽，鲜血被挤了出来。

冯秀兰还是听得迷迷糊糊，只知道她女儿救了田秀英。

何瑶看向冯秀兰补充道：“妈，就是那天我去挖野菜捡到鸡蛋那回。”

冯秀兰醒悟过来，怪不得那天晚上她在屋子里还发现了只篮子和军用水壶，看着不像他们家的，本来想问问何瑶怎么拿来的，但那时何瑶已经睡着了，第二天她也就忘了这回事。

田秀英是个经验老道的老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踩中捕兽夹这种事多少有些丢脸，她也没再详细和冯秀兰说细节。

眼睛瞥到冯秀兰手里拿着捆挂面，刚才印象中冯秀兰似乎是从食堂出来的。

她问：“哟，还没吃晚饭呐？”

冯秀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把刚才在食堂里的遭遇说了遍：“人家不肯就算了，现在就带着孩子去外面买点吃吃，等到现在都饿了。”

田秀英热心肠，更何况对方还是救自己一命的恩人：“别去买了，多贵啊，到我女儿那边去煮好了，她就在这附近开小餐馆，可是烧饭的。”

“……那，多不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烧炖的事情，就凭你女儿发现我这件事，别说是烧饭了，你就算在店里吃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田秀英紧紧拉着冯秀兰的手，生怕她走掉：“走吧，走吧，不然孩子都饿饱了。”

冯秀兰推脱不过，只好带着何瑶跟上去。

*****

田秀英女儿开的小铺子就离医院两条街的距离，都是做些炒米粉，面条，盖浇饭之类的小买卖生意，主要是这边客流量大，生意还算不错。

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

何瑶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这是一幢两层楼的小房子，面积大概是五十平米，二楼睡人，一楼做生意。

店面有些陈旧，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好在墙体通白，地面也用水泥浇过，看起来还算干净。

小店的前面还摆着茶叶蛋，玉米等小吃，后头应该就是出房间了。

听田秀英的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老房子，她女儿苏晓蓉和丈夫当初花了点钱盘下来的。

此时已经是晚上8点，只有一两个客人还在店里吃饭，这个年代太晚出门不太安全，基本家家户户都很早睡。

苏晓蓉看着很年轻，一头俏丽的乌黑短发，有些黑瘦，两只黑色袖套提得很高，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净整齐，手中还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哄它睡觉

在苏晓强的介绍下，妹妹晓蓉把手中的孩子给大哥抱，将冯秀兰她们迎了进去。

厨房的大锅灶里还摆着两碗尖椒炒肉盖浇饭，苏晓蓉一掀开盖子，香味扑面而来。

她有些讪讪：“真是不好意思嫂子，就准备了两碗饭，要不我给你们再做？”

冯秀兰笑道：“还是我们打扰了，我们自己做就可以了，不然我带的菜就要坏了。”

她提起手上的袋子给苏晓蓉晃了晃：“妹子你先忙你的，我们娘两可以自己动手。”

苏晓蓉怕自己继续待在这里，冯秀兰她们会不自在，于是把这两碗饭端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冯秀兰她们。

何瑶走到灶后头要去生火，被冯秀兰拦下：“你休息一下，我来做。”

从病房出来一直跟着她折腾，冯秀兰怕女儿累了。

“我们瑶瑶可真棒，能够帮助别人，要是你爸爸还在的话也一定为你骄傲，妈妈今晚多奖励你一块煎鸡蛋。”

冯秀兰蹲在地上，摸摸女儿的后脑勺。何瑶的后脑勺很圆滑，衬得脑袋形状漂亮。

“要不是今天碰到田奶奶，妈妈还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以后一定要和妈妈说。”

其实那天何瑶以为是小事，把田奶奶送到医院后也没想着还能再见到，哪想到世界如此小，两人在医院又碰面了。

何瑶点点头：“我知道了，娘。”

灶膛里原先还保留着微小炭火，冯秀兰放了点易燃的松针进去，很快就被点燃。

只需要煮碗面，不需要多大的火，冯秀兰放了根小点的木头进去。

厨房间狭小，只容得下两三个人的位子，这个年头没有油烟意识，只在屋顶端开了个烟囱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冯秀兰放进去了根潮湿的木头，厨房里升腾起滚滚浓烟，逼得眼睛酸涩想流眼泪。

何瑶呛了几声。

“瑶瑶，你去外面玩一会儿，别走远了，走得时候把门关上。”冯秀兰擦了一把眼睛，叮嘱道。

何瑶实在是受不了呛人的烟火，原本想留在厨房陪着她，也只能出去。

女儿走后，冯秀兰开了窗户通风，又迅速夹出刚才放进去的柴火，放进烟灰里弄灭，夹了另外一根到灶膛里，这次她仔细看了选了根干燥的。

之后拿出白天炒好的咸菜炒肉沫热了一下，稍微加了点水。

咸菜是之前周霞趁着有空的时候腌好的，半个月后就能吃了，这个时候的咸菜酸爽可口，味道刚刚好，让人生津开胃，再加上新鲜的猪肉沫，简直不要太香

热菜不需要级风中，冯秀兰心里拿捏了会儿时间就把把铲进带来的碗里。

最近家里的鸡蛋有些多，从家出来的时候冯秀兰拿了两个。在锅子里倒了点油，把两颗鸡蛋打进去，热油滋滋地冒着响声，香味很快散开来，几分钟后鸡蛋就煎好了。

也不需要洗锅子，冯秀兰直接加了冷水，等水滚了之后就下面条。

这个挂面是何瑶从超市里拿的，和外头自己做的有些不一样，揉面的时候是加了好多个鸡蛋。

冯秀兰直接把面条都放了进去。

面很容易就熟了，原本细细小小的一根一煮后白白胖胖地涨大，浮起来后冯秀兰拿着根筷子撩进一只大碗里，在大碗里放了点冷水，以免全都糊在一起。

正要喊何瑶进来，忽然感觉到肚子疼，冯秀兰和苏晓蓉问了声厕所的方向，转身去了厕所间。

屋子外头，何瑶乖巧地坐在凳子上，陪着田秀英说话。

田秀英知道了何瑶姐姐的事情后一阵叹息，西山村的恶霸张铁军臭名在外，他爹又是几个村的大队长，田秀英也是有所耳闻。

只是最近她一直待在医院里消息不怎么灵通。

“你姐姐是个可怜人啊，不要太担心，好人会有好报。”她安慰何瑶。

田秀英两只眼睛的眼皮往下耷着，几乎就要盖住一半的眼睛，朝着昏黄跳动的油灯深深看去。

店里就快要打烊了，之前点上的油灯几乎快要燃尽。

此时从黑色的夜幕里走进来一个瘦小汉子，捂着肚子几乎是跑进来。

“老板，有吃的没有，快给我上碗面，肚子快饿死了。”他挑了个离门口进的位子朝着何瑶她们的方向坐下。

“好嘞，你稍微等一下。”苏晓强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说道。

他站起来从收银台上拿起油壶，一边给每个油灯添上油，续上灯草，一边对着楼上喊：“晓蓉，煮碗面，有客人。”

外堂很快又亮堂起来。

靠近外堂一层的楼梯间用一块布帘遮挡着，外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何瑶只听见在楼上抱孩子的晓蓉应了一声：“就来了。”

几秒后听见噔噔噔的下楼声。

苏晓强坐在条凳上无事可做，他等着他娘吃完饭洗碗，于是和刚才进来的客人唠起嗑来。

那人穿着深蓝色的工装外套，是附近机械厂上班的，肚子实在是太饿了，就跑出来吃碗面，还着急着回去干活。

何瑶听他讲话，感觉是个知青，受过教育的。

那知青捂着肚子，似乎胃不太好，等了一会儿，他催促问：“我要的面条煮好了么，都快饿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