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想死

哈尼雅忽然而至,咖啡馆里一片寂静。

圣光拂过每一张脸,柔和温暖。

哈尼雅收起晃得眼疼的圣光,坐在柴誉的对面,似笑非笑,“我听到了某人的召唤。”

哈珀和瑟尔同时看向柴誉。

柴誉若无其事地搅着热可可,没有理会。

单纯走神,偶然想起哈尼雅,名字只是一瞬而过,这都能算是召唤吗?

柴誉喝着热可可,再次走神,这次他希望哈尼雅能赶紧离开,因为他困了。

“我不会离开的。”哈尼雅仿佛知道他的想法,“神已经降临了。”

他的笑容淡雅,“而且,我想知道一件事情。”

瑟尔问:“什么?”

哈尼雅垂下眼睫,目光中带着些许玩味,“我是爱神。你们不妨猜一猜,在座的各位,谁会更有爱呢?”

哈珀还在震惊神的降临,闻言迟疑问道:“什么叫,更有爱?”

哈尼雅双手合十,然后摊开,三张牌出现在桌面上。

他没有过多解释,“试试吧,未知才有意义。”

哈珀想说他不愿意,但哈尼雅的魔法光束已经注进他的手掌心,而后又光速离开。

同样的程序,在柴誉与瑟尔的身上,又重演了一遍。

十几秒后,哈尼雅翻开卡牌。

一眼扫过牌面信息,哈尼雅的笑容收敛几分,“这样啊。”

“占卜没有答案。”哈尼雅收起卡牌,肩颈裸露,天鹅颈细长优美,他重复道,“没有答案。”

瑟尔哦了一声,指指自己,“包括我吗?”

哈尼雅挑眉,“不,不包括你,你的爱意很浓烈。”

瑟尔笑了,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答案,肯定道:“挺准的。”

哈尼雅不置可否。

其实,只有柴誉没有答案而已。

毕竟他连自己都不喜欢,又怎么会喜欢别人呢?

爱人先爱己,而柴誉谁都不爱。

包括,他自己。

不爱己,不爱人,这就是柴誉的牌面。

话落以后,瑟尔与哈珀又争风吃醋般的争吵几句,嘲讽拉满。

哈尼雅看向面前的柴誉。

咬着吸管,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哈尼雅说:“如果困了,就到我的寝殿吧,那里有很多空房间。”

柴誉支着下巴,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可以。”

他太困了,感觉随时都能睡着。

瑟尔看看柴誉,没有阻拦,说:“那就走吧。”

于是,在咖啡馆中、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哈尼雅带着三人凭空消失,转眼来到白金色的圣殿。

哈尼雅推开一间卧室的门,“睡吧。”

柴誉没有拒绝,直接躺在床上,药效上头美美入睡。

哈尼雅关上房门,说:“你们可以在圣殿观光闲逛,会有侍从引领你们。”

哈珀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左看右看,指指那边的亭子,“我能去那里吗?”

“可以的。”哈尼雅唤来侍从,“带他们去转转吧。”

侍从点头,然后引着瑟尔与哈珀走出圣殿,来到后花园。

自他们走后,一封信飘到哈尼雅的眼前。

哈尼雅打开信封,是一则通知。

魔神安度西亚斯死了,继续进攻。

再过不久,应该就能胜利了。

哈尼雅随意丢掉信封,走到偏殿。

这时,拉斐尔带着玛尔巴斯来到了圣殿,三人正好撞面。

玛尔巴斯看了看侧卧的方向,问:“柴誉醒了吗?”

“刚睡。”哈尼雅说,“有什么事吗?”

玛尔巴斯幽叹一声,柴誉的睡眠状态实在是太差了。

没办法,她只好跳过柴誉。

玛尔巴斯说:“附近有一只流亡的恶魔,需要处理。而且城外有许多潜伏着的恶魔,我们需要更多力量,猎魔行动还在进行中。”

哈尼雅颔首,表明自己知道了,“那就让他睡吧,我陪你们过去。”

没过多久,侍从又引着瑟尔与哈珀回到了偏殿,几人会合之后,便回到人界、猎魔去了。

没人打扰,柴誉一觉睡到了下午六点。

醒来时,脑子都是懵的。

走出卧室,侍从已经等候多时。

“我带您回到人界。”侍从侧身,“请随我来。”

柴誉晕晕乎乎地跟上他的步伐,不明不白地回到了人界。

耳边逐渐变得嘈杂,柴誉眯起双眼,想要看清面前的情况。

“柴誉。”瑟尔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挽过他的胳膊,“跟我来吧。你是不是睡懵了?”

柴誉点头,“全部懵掉了。”

瑟尔轻笑道:“没事,有我在。”

瑟尔带着柴誉,上了二楼的包间里。

此次猎魔行动大获成功,他们正在举办庆功宴,找个借口大喝特喝。

瑟尔将柴誉按在自己的左手边,为他倒了一杯清茶,“缓一缓吧。”

由于是庆功宴,哈尼雅自然在列。

格兰瑟姆痴痴地望着哈尼雅,“这就是爱神啊……”

玛尔巴斯吃着炖菜,问:“爱神能干什么?”

哈尼雅不沾荤腥,便和拉斐尔一起吃着蔬菜沙拉。

他想了想,说:“我能闻到爱情的气息,而且,这里有一对情侣。”

玛尔巴斯若有所思地掰着面包,“那还挺厉害的。”

听见情侣二字,小老头和格兰瑟姆条件反射似的齐齐抬头,仿佛找回了当年抓典型的时候,“谁?谁早恋呢?”

哈尼雅但笑不语。

另外三人也没说什么,哈珀转移话题道:“教授,您的霸王花研究进度如何了?”

提起霸王花,格兰瑟姆的话就多起来了。

柴誉听着他们的对话,慢悠悠地喝着小麦果汁。

情侣。

应该是玛尔巴斯和拉斐尔吧。

她们每天黏在一起,关系很好。

“柴誉。”瑟尔轻声叫道,指指自己的脸,笑着问道,“你猜,我的气息是什么?”

柴誉放下玻璃杯,“罐罐?”

瑟尔摇头,笑道:“是爱你的气息。”

柴誉抬手,制止住他的土味情话,“停,我说停止。”

瑟尔假装失落,“好吧。”

柴誉看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

瑟尔很是自信地回答道:“无论是长相、性格还是实力,我都很好。”

柴誉为他的自信点赞。

“那你呢?”柴誉问道,“为什么会喜欢我?”

两人离得很近,说话声音仅对方可听见。

瑟尔想了想,说:“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依赖感。

幼猫对主人的无条件信任,养成了后期的喜欢偏爱。

“而且。”瑟尔压低声音,往他的身上凑了凑,细细闻着,“你身上好香啊。”

柴誉沉默两秒,“……?”

变态啊?

柴誉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别离我那么远。”瑟尔拉住柴誉的袖子,“那种香味让我安心,我很喜欢。”

那股奇异的香味,凑近了闻不到,离得远了,偶尔会闻到。

需要一定距离,需要一定运气。

当然,如果靠得足够近、足够亲密,那种香味会一直在,久久不散。

那种香味吸引着他,让他无法忘却。

柴誉听不懂,柴誉大受震撼。

柴誉只觉得瑟尔有些变态,“以后你离我远点儿,我不值得你的喜欢。”

“你值得啊。”瑟尔说,“我喜欢你的一切,不止是你的长相,还有你的声音,出神的样子,认真的样子,我都喜欢。”

柴誉依旧摇头,“不值得。”

瑟尔坚持说道:“值得。”

柴誉叹息,“顺从,你说值得,那就值得吧。”

看他不信,瑟尔叫来哈珀,说了几句,然后两人开始罗列柴誉的优点。

哈珀说:“你很有礼貌啊,是难得的有素质的人,在所有同学中,你的口碑都很不错。”

“再者说了,你的学习能力很强,又拿过许多奖学金,人会慕强,喜欢你很正常。”

柴誉没有说话。

他在思考,哈珀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不会是他吧?

不会吧不会吧?

柴誉淡淡地喝了口小麦果汁,说:“你们把我想得太好了。”

这还是他吗?

老师,这好像不是我们长蘑菇的阴暗死人吧。

瑟尔说:“实话实说。”

柴誉摇头,“你们说的那些东西,我都没有。”

“怎么会呢。”瑟尔拉近与他的距离,小声说道,“你是很优秀的人啊,值得被爱,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柴誉眼神复杂,“你们把我想得太好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

起码,在他的认知里,他不是那样的人。

瑟尔看着他的眼睛,看出他有几分闪躲,声音很轻,“没有,你值得。”

庆功宴结束了,众人回到各自的房间里。

瑟尔跟着柴誉,看他一直情绪低落,心中有些难受,也没明说。

待躺下了之后,他才抱住柴誉的上半身,告白道:“我爱你,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

柴誉没有回答。

两人安静地躺在床上,瑟尔脑中思绪杂乱。

忽然,他的猫耳一动,敏锐听出些许动静。

瑟尔点燃蜡烛,靠向柴誉,问:“你怎么了?”

柴誉依旧没有说话,只有低到微不可知的哭声。

瑟尔抱起柴誉的上半身,问:“是不是郁期又到了?吃药了吗?”

柴誉不想回答,索性就着这个姿势,一头倒在瑟尔的怀里,眼泪像是止不住了一般,很快便把瑟尔的上衣哭湿了。

瑟尔轻轻拍着柴誉的后背。

他知道此时应该保持安静,于是没有说话。

他们一直抱到了蜡烛燃尽,柴誉终于哭累了,躺在瑟尔的怀里,慢慢睡了。

梦里,柴誉遇见了许多人。

他们好像都不爱他,父母不爱他,爷爷奶奶不爱他。

如果不爱,为什么还要养他呢?

让他死掉不就好了。

他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他的心越来越空洞,像是一个无底洞,难以填充。

即使遇见了大学舍友,便利店老板,房东太太,他们的爱,也难以填平无底洞。

柴誉从来没有想过“爱”。

他不值得被爱,自然也不会去爱人。

只是突然,有人和他说,他爱他,爱他的每个方面。

有人和他说,他是值得被爱的。

他才注意到这些年来的无底洞,原来一直都没有满过,甚至没有一滴水一粒石子。

他就是这样空着心脏地活着。

他不得不承认。

他需要爱。

他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他是个脸皮很薄的人,不愿承认事实。

就像是他很享受双相带来的情绪过山车,因为他无法想象正常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他不排斥双相。

但他从来不敢承认。

他也不敢承认,他是个缺爱的人。

而现在,有人在一勺一勺地填平他的心脏里的无底洞。

那个人说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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