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可以慢慢考虑。”
吴盼忠方才说出这句话,秦沫就点了点头,“我不用考虑吴叔,既然大伙信任,那这村长我就当了。”
她大口嗷呜了一筷子汤面,鲜美的枸杞鸡汤暖了五脏六腑。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不当村长她也是村里的一分子,难道就能置身事外了吗?
左右都是要出力,不如将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中。
吴盼忠嘴里叹了声“你这孩子”,心里既高兴村里有了主心骨,又看这丫头没心没肺的模样,不免跟着担忧。
正是时,一阵急促拍门声。
“小沫、吴叔快来老许家一趟!”
随着几个村民的引领,秦沫与吴叔赶往老许家堂屋,一过门槛就见铃子娘抱着儿子哭的可怜,几个交好的婶娘都在从旁宽慰。
乡亲们都喊她先别哭,把话说明白。
可铃子她娘却只讲说,老许昨晚上出门直至今天上午一直没回来,反而晌午拉车的驴自己跑了回来。再问别的就只哭着抱住孩子不说话。
瘦削的中年妇人一张脸饱经沧桑,眼睛哭的肿起来老高,却在看到秦沫的一瞬间欲言又止。
秦沫对吴盼忠道:“我想跟她单独说两句。”
吴叔点头带闲杂人离开了堂屋,铃子她娘立马站起来,扯住秦沫的手:“昨天——”
“昨天晚上见我没过来,许伯伯带着铃子往你娘家去了是不是?”秦沫打断。
铃子她娘哆嗦着嘴皮子点头如捣蒜,愧疚也焦急:“小沫,昨晚上这事是你许伯伯做得不对。你看在铃子的份上,一定要帮帮婶子!”
秦沫看她抱着孩子嘴唇发白,显然急的两顿饭水米未进,将人扶稳:“我知道了。”
她转身向外走。
铃子她娘又依依扯住她的手。
“我去喊吴叔发动村里人帮帮忙。”秦沫丢下一句话,出门将事情经过同吴盼忠与村民们讲。
只说铃子跟她同样是被海神送回来的,老许爱女心切怕铃子再被村长送去海上,这才连夜往铃子她外祖家躲。
吴盼忠立时号召大家先在渔村附近搜寻上一圈,自己打算去镇上铃子她外祖家问问情况。
人群散去,秦沫却心里突突直跳。
她有不好的预感,只怕是昨夜老许跟铃子撞上了王守德,被他联合璇玑宫的魔修给抓了。
心念起,她折身走向王守德家。
昨晚上听说了王守德串通璇玑宫魔修的事败露,王守德的媳妇儿周氏立马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只是金银首饰都背肩上了,还没上马就被村里村民给围住了。
周氏重有一百八十多斤,眼见身上金银细软被搜刮,又是扯又是拽,拿头碰的几个青壮都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撒泼乱咬。
好容易将她控制住,村里只好先把人给绑在了凳子上。搜刮来的钱财充公,在村里按人头分发。
坚固的石头砖瓦房里,因着村里又忙出海打捞兽尸,又分人手帮铃子娘找人,这里一时疏忽,竟没人看守。
周氏一使劲摔在地上,连人带凳子艰难挪到墙角蹭断了麻绳,手忙脚乱抱起被翻乱的包袱,爬上家里那匹马就往城里飞奔。
几个村里人看见要阻拦。
她却发狠一夹马腹,顶着石头砸奔上山野土道,只留下一道烟尘。
……
运城璇玑宫分舵。
阁楼高筑,青瓦连绵。
郭无霜金梅白袍一拢,与舵下弟子不同的是,他腰间佩戴着象征舵主身份的青革腰带,正面色不佳的捂着胸口坐在红木圈椅里。
跪在地上的阮善文偷偷打量了一眼,心中暗道“糟糕”,他这是来的不是时候。
紧张的舔舔嘴巴,他关切道:“师父还好吧?是不是宫主又要您护法了?”
说是“护法”实则就是拿自己的修为献祭,因此分舵舵主回回被召去璇玑宫总舵,回来都是重创在身。
璇玑宫宫主司马音,自称千年来天底下唯一一位脚踏化神期的大能,对外标榜长生不死,刀枪不入。实则没人知道,他那具用了三千年的身躯,早就已经长出了尸斑。
腐烂的躯壳已经容纳不下司马音庞大的修为。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需要召集十六分舵舵主前往总舵护法,这事早就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人皆习以为常。
真正令郭无霜烦躁的还是西海。宫主司马音手底下一只计蒙出逃,据说正藏匿在此地。
偏巧西海还是在运城辖属,于是乎抓捕计蒙的事便顺理成章落在了他的头上。但计蒙可并非凡间魔兽,据说存世年纪比修真界还要长,若不是神智混沌曾被种下傀儡符咒,就连司马音也不能将他降伏。
听璇玑宫老人说,两千年前计蒙跟随司马音南征北战,打遍仙门正统三宗二十四门,此后才有璇玑宫威名远播,在修真界独树一帜的地位。
而近期司马音状况不佳的消息,不知如何传了出去,三宗二十四门结成的仙盟,闻讯又开始蠢蠢欲动,双方暗中已经几番摩擦,也都产生了不小的伤亡。
这样一来总舵那边自顾不暇,更不可能给郭无霜派出增援。抓捕计蒙这事只能靠他自己。
起初,他也曾派出船队大规模在西海地毯式搜寻计蒙的踪迹,但无奈对方即便身受重创,修为依然远在众人之上,轻松便将他的船队闹得人仰马翻。
后听闻计蒙喜洁,本性属水。
郭无霜心生一计。
魔修修炼之所以能飞快甩开正统修士一大截,都要多亏宫主司马音独创了一套丹术秘法。此秘法只需将抓捕来的灵兽,以独家丹药喂养,便能致其异变魔化。
魔化后的灵兽生剖其妖丹食之便可修为大增。
唯一一点坏处就是,魔化后的灵兽尸体饱受魔气浸染,腐坏迅速,气味更是熏天盖地。
即便是土葬也不能消除这股恶臭。
因此魔修弟子宰杀后的魔兽尸体,素来都是抛尸渺无人烟的山崖之下。但为了逼计蒙现身,郭无霜便下令将这些兽尸通通抛向西海。
此事交办人,正是他的亲随弟子阮善文。
今次再去璇玑宫,司马音耳提面命。
郭无霜被迫立下了“军令状”,他太知道司马音的手段何等酷烈,若真到那地步必定生不如死。
眸眼一紧,他瞧着阮善文:“西海如何了?”
阮善文喉咙一哽,只敢捡好消息答:“禀师父,已从千里探查到那计蒙龟缩在海岛之上。只是他实在强悍凶烈,派出去的船又被掀翻了一艘。”
“而且等到弟子再去察看,偌大的岛竟消失不见了!”
郭无霜轻哼:“障眼结界罢了,糊弄你们这些不成器的自然不在话下。他如今实力大损,只要把航线记下,我亲去一趟自然马到成功。”
阮善文满脸堆笑,“放心吧师父,我已经将西海渔村的村长带了回来,航线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说完他又挤眉弄眼,讨好说:“知道师父元气大伤,我还特意抓了两个渔民回来。打算剜其心头血,给师父入药。只待师父伤势痊愈,咱们便可乘船出海。”
郭无霜从司马音身上学到了不少诡秘丹术,其中便有一味丹药,需要活人心头血为引。
“把人送进来,你且退下。”
修为流失的晕眩感阵阵,郭无霜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角,想到吸取心头血后,旱地逢甘霖般的舒畅感,他顿时眼神幽如饿狼。
阮善文识趣的离开,脊背一阵汗毛直立,将头低的小心翼翼。他虽然也渴求灵丹妙药,但想到师父有时服用药物后,控制不住魔气发狂滥杀的副作用。
顿时又觉得心有戚戚。
目送蒙着黑布的一男一女被抬进丹阁,阮善文就在门外守着,大约小半个时辰。
紧闭的阁门大开,一双被挖了心肝的尸体横在青铜丹炉前,火光舞动如獠牙。
正位上郭无霜打坐周天。
目送尸体被几个末等弟子抬出来,阮善文本来根本懒得多看,但只一个眼风扫到。
他顿时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被死死抓住胳膊的末等弟子吃痛:“怎么了师兄?”
阮善文浑浑噩噩看着本该属于那个老渔民跟他女儿的尸体,毫无由来的变成了王守德夫妇。
霎时面如死灰,狠狠的给了对方一巴掌!
厉声骂道:“舵里潜入了外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群酒囊饭袋看个人都看不明白!马上给我封锁城门!”
伴随着阮善文歇斯底里的大叫。
一阵马蹄声响在运城城外。
秦沫不紧不慢牵着周氏的马,此刻马身上驮着的正是铃子跟老许。
一匹马挤不上三个人,她只能牵着马慢慢走。
此刻,她并不知道。
自己只是尾随周氏潜入了运城分舵,顺手把被绑住手脚的铃子跟老许,换成了打晕的王守德跟周氏,竟然阴差阳错改变了四个人的命运。
夕阳里,渔村村民们还在土道上寻人。
见秦沫牵着马带老许跟铃子走了回来,有人喊了一声,大家都如释重负,露出一张张淳朴的笑脸。
连忙帮着把人从马背上卸下来背回家。
有人好奇:“小沫,这不是村长家的马吗?村长媳妇今天下午不是骑着它跑了吗?”
秦沫心不在焉点点头,只木木说:“不太清楚,路上捡的。”
缩在袖子里的手,却不自觉用力捏紧了从璇玑宫偷出来的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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