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风很大,海面上漂浮着散架的木板。
很显然里面的人,要么已经逃之夭夭,要么已经葬身大海了,只能从漂浮物上找找线索。秦沫挽起裙裤在浅水区,打捞就近的浮木。
方才那艘船隔得太远。
秦沫好像看见船身上刻有图腾。
听说修真界的每个图腾都代表不同的宗门,或许她能从上边找出线索。
她潮湿的木头拼在一起,虽然有所缺损,但还是勉强连成了一个纹样,像是一朵金色的梅花?
秦沫退后几步让系统帮忙识别。
【报告宿主:这图腾好像是出自璇玑宫。】
秦沫闻言顿了一下,她搜遍原主的记忆。发现有关于“璇玑宫”这三个字的记忆,无不带着血腥、杀戮与恐惧。
当今修真界分为正邪两派。
一方是以各大正统宗门联合的仙盟,以救世济民为理念,存悲天悯人之道心。
一方则是以璇玑宫为首的魔修,他们烧杀抢掠,因为宫主尤擅丹药,门中多修诡秘之术。
在原主的记忆里,从小听的恐怖故事里,十个有八个都是跟璇玑宫有关。诸如“不早睡早起的小孩就被被璇玑宫抓走挖心炼药”、“挑食尿炕的小孩会被魔修诅咒变癞蛤蟆”等等。
就在秦沫试图理清脑海里这些线索之时。
她突然发现背后无声的拢了个高大的黑影,秦沫愣了一下,蓦然回头,看向眼中浮现出血色的计蒙。
木板上的金色梅花,落在他金色瞳孔中交相对应。
计蒙一言不发的站在她背后,定定看着那朵梅花,符篆般的眉拧紧、再拧紧。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打破混沌,野蛮冲出。
完蛋,几斤海鲜又白吃了!
秦沫忙一脚踢乱地上拼图,一爪子拍在他的额心,咬牙切齿说:“你这家伙怎么动不动就红温?”
眼前图腾突然破碎,计蒙就像是陡然间失去了抓手的攀登者,再次跌进了混沌深渊。
风吹起他身上仅剩的褴褛红袍。
他浑身紧绷的肌肉,再次被团团围绕的绿色荧光所温暖平复,整个人就像是泡进了温水里,逐渐松开了拧紧的眉。
但就在这只计蒙松懈心神之时。
秦沫一巴掌泄愤的打在他的龙脸上。
在看到他眼中出现类似错愕的目光之时,她只高抬下巴说:“扯平了,谁让你早上想掐我脖子来着。”
计蒙眯眸的瞬间,整个岛屿的树林无风狂摇,平静的海面上刹那浪涛汹涌。
被海水拍湿的后背寒凉一片,秦沫却并没有丝毫退让,她甚至连笑意都没减一分。
被挑衅到的怪物没有动手,却微微佝偻脊背,三两下消失在了茫茫树林中,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爽。
系统吓坏了,白着脸:【姐,你打他一巴掌,他皮糙肉厚不痛不痒的。何必跟个没脑子的一般计较!】
秦沫置若罔闻,继续捡海边木板,还挑了几块能用的修补自己的那艘小船。
通过她对海洋生物的了解,不止是她有驯服这怪物的野心。这怪物将她带回巢穴,还给她找食物吃,恐怕是想将她当个无害小宠物养起来。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所以即便这一巴掌不痛不痒,她也必须拿会主动权,牢牢摆正自己的位置。
花了小半个时辰对着自己的小破船敲敲打打,在确定可以正常使用之后,秦沫目光落在了隔水一方的小渔村。
她准备回去了。
察觉到秦沫的意图后,系统连忙提醒:【禁止摆烂跑路!宿主你别忘了魔气都被大怪物吸收了,你还没把他彻底净化。】
然而它的喋喋不休对于秦沫而言就是耳旁风,
将船推进水中,秦沫抄起木浆直往渔村出发。
……
挨了一巴掌的计蒙蹲在高高的塔顶,周身压抑的气氛,让人怀疑头顶拢了团乌云。
他放空的想。
明明她那一巴掌不疼也不痒,为什么会让他这么生气?似乎是他沉寂在体内的本能告诉他,他本该高高在上不容侵染。
本该?
这个两个字让计蒙再次萌生了,试图追寻过去的心思。可他只不过才轻微回想,又开始觉得头疼欲裂,不得不收了这些念头。
从头部生出来的钝痛,让他不由得用利爪按在了眉心上。
可做完这个动作,他却忽而愣住。
想到那只落在他眉心柔软又治愈的手,又想到她打自己的一巴掌。
计蒙抓碎了塔顶一块琉璃瓦,又闷闷的发出嘶吼声,发泄完冷静下来后,龙须浮啊浮。
在天色近黄昏时。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消失在了殿顶。
……
【宿主,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的船开的有点快?】
卖力划桨的秦沫说:“这不是应该的吗。”
趴在船下,托举着船的飞速向前的计蒙,面无表情的跟着点头。
应该的。
一轮月亮高悬夜空,秦沫挥汗如雨到达了渔村海岸。她下船想了想,将自己的船加塞进了一排停泊的渔村中间。
果然场面非常和谐,根本看不出来多了条船。
凭借夜色的遮掩,秦沫猫身找了个树丛蹲着守株待兔。
系统:【你在等什么?】
“等着看谁不讲卫生乱丢海洋垃圾。”
秦沫嘴里这么嘀咕,其实心中早有了猜测。
好端端的海岸边突然闹出怪物夜里出没,禁止靠近的消息。偏偏她还在海岛上看到了成吨的魔兽尸体。
再加上王守德特意在她身上放了“千里眼”,要说其中没有什么关联,她绝不相信。
蓦地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昏暗的树从边缘处,一方挨着避风石的角落里,好像有嘤嘤泣泣的声音传出。
秦沫投去目光,好像还看到了一点明火。
她思索了下,决定探个明白。小心翼翼的躬身摸了过去,却冷不防一堆黄纸飞往脸上。
秦沫条件反射闭眼,伸手一抓。
低头一看,竟是黄纸钱?
再抬头,一个女鬼突然出现在了面前,惨白的脸像个僵尸,脸上还晕着大团胭脂,再加上乌青眼袋,“哇”的一声就要朝她扑了过来。
心跳漏拍的秦沫扭身要跑,却发现自己被痛苦的锁了喉,对方一下扑住她,嚎的泪眼汪汪。
好沉!
被扑地上的秦沫痛苦的想,这女鬼未免太过圆润了点。
没想到低头细看竟是张熟悉的脸。
铃子糊满胭脂水粉的圆脸,和着眼泪在她身上蹭了个干净,抽搭问:“你不能是个鬼吧小沫?我能见着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秦沫:“……”
摸了一手身上胭脂,往她脸上一抹。
“咱俩到底谁更像鬼?”
铃子绞着袖子,顶着个花猫脸委屈:“可也我是第一次化妆嘛。”
秦沫叹了一口气,看到她怀里塞着的纸钱,又在海边哭,应该是在给自己烧纸,心底微热。
原主父母早亡,在渔村里唯一的交好的青梅竹马,就是眼前这个不太聪明小姑娘了。
两人在村里,一个因为克死父母被排挤成丧门星,一个被因为木讷老实跟不熟的人说话就结巴哑巴,被当成痴呆儿。
把人扶起来拍了拍身上土,秦沫纳闷:“你怎么穿着一身嫁衣,大晚上出来给我烧纸钱啊?村长不是说了夜里海边有怪物出没吗?你过来多危险啊。”
“把你送到海上后,今天村里打捞上来的鱼还是臭的。村长伯伯说海神肯定不满意这个新娘,怒火没平,你八成葬身大海回不来了。”
铃子说着低下了头,蚊子咬一样道:“村里人商量说再选一次新娘,这次要挑个有福气的女孩。所以我……你知道的小沫,我还有个弟弟他年纪还小,家里也都等着吃饭。”
秦沫默了一会儿,问:“是你自己主动提的,还是家里逼你的?”
铃子用力抓住她手,挤出笑容:“我跟你学聪明了小沫。我也跟村长说,只要他肯把家里的腌鱼跟干牛肉分我家里点,我明天就上船。”
秦沫蹙眉:“是你主动提的,还是家里逼你的!”
铃子避而不答,只是喃喃对着夜空说:“爹娘今天夸我聪明了。村里人也都对我特别好,把家里的新衣裳跟胭脂水粉都给我了,说我是村里的英雄。”
那就八成是被道德绑架的,秦沫脚尖碾了颗小石头,心情很差。
铃子却扯了扯她袖子,目光晶亮说:“我不害怕的。我在村子里只有你一个朋友小沫,虽然村长说你惹怒了海神,但是万一你还活着呢?我想着出海,说不定能找到你。”
“我还想着要当大英雄。一想到要去海上,把你一起带回村子里,我就一点也不怕了!嘿嘿。”小姑娘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笑起来娇憨有梨涡。
海浪声“哗啦啦”拍在沙滩上
“你当个吉祥物刚刚好。”秦沫用力揉了揉铃子的脸颊,说:“大英雄都是傻瓜,你还是不要当了。”
铃子正要说些什么。
秦沫却敏锐的听到了架子车的声音,车轱辘吱呀碾过石头,其中还夹杂着凌碎的脚步声。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有人往海边来?”
自从海怪夜里出没后,天一黑村民都记得村长的交代,绝对不敢往海边走。她也是知道自己要被送到海上了,没什么可怕的才敢跑过来的。
铃子闷闷不解。
却被秦沫捂住嘴巴,一把拉进了树丛里藏好。
比了个“嘘”的手势,秦沫拉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海岸,两人目光瞧过去。
只见几名肌肉紧实的村民,拉着架子车,上头货物罩着黑布,堆得高高的像是谷堆,又像一座移动的小山。
因为重量惊人,需要前头两人拉车后头两个人推车,几人连拉带拽,鞋底灌了一兜泥沙,这才艰难的把车推到海边。
走在最后的还有个人负责望风。那人老眸深眯,警惕环视了一周,口中说:“成了,快卸货吧。卸完每人分一袋小米回家。”
是村长?!
还有他本家的几个亲戚?
他们要卸什么货?
铃子期期的想,村长要是多雇几个人就好了,她也可以卖力气挣小米,虽然她力气不大,但可以少要一点。只要一家人饿不死,至少不用卖身给海神了。
正当她如是想的时候。
一缕臭不可闻的味道钻入鼻腔,铃子紧捂着鼻子才没吐出胆汁来。而当她抬头朝架子车仔细看过去时,她瞬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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