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叶流空在京城里自觉也算有头有脸,平时吃的用的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就算是和宫里比都不落人后。
可这一切在这个寒瓜面前都变成了过去。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寒瓜!
他轻咳一声,看着面前去了大半的寒瓜,讪讪一笑:“还真挺好吃哈。六顺这瓜你可得好好地送过去,一定要让祖父和祖母都尝一尝,我敢说他们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宫里头估计也没吃过。”停一停,他摇摇头:“算了,宫里头就别说了。若是让我再拿一个,我可没有地方去弄。”
六顺高声应了,当即抱着瓜和一个护卫出了门,叫小二打包了些方便路上吃的,即刻就起身走了。
叶流空吃了这个瓜,只觉得浑身清凉,之前的燥热也一扫而空,心中啧啧称奇。果然是寒瓜,往日里不曾觉得,如今看来,这么叫的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这瓜果然是清凉开口。
想到之前那小丫头暗自咕哝的话,他殷切地看过去:“这瓜,还能种吗?”
叶氏正拿着帕子给李云芳擦脸,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看了一眼李云锦。后者上前,小心地说:“爹当初种瓜的时候,我跟着学了的。”
这天底下能种的除了自己,也没有别人了。毕竟没有游戏里的西瓜种子,也种不出来。
不过种出来是什么样子,她也不敢保证,谁知道一样的西瓜种子在现实中还会不会按照游戏中的设定生长。
叶流空却似乎毫不在意,一拍手道:“好好好,有人会种就好。”他盯着李云锦,好似猫儿看到鱼一般,露出笑容柔声道:“你愿意跟我去京城种瓜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说话的叶氏忽然开了口:“我家的孩子不为奴。”她的声音都颤抖,却很坚定地说:“我们不卖身的。我们马上就去立女户,以后自己过日子。”
虽然低着头,叶流空却感受到她强烈的情绪,连忙说:“定个契就好,不用卖身,就当我雇你们。立女户是吧,简单,等会我让老安陪着你们去趟县衙把事情办了,以后去了京城,把户籍迁过去就好。”
他对安思言点头:“老安你等会陪着她们去一趟。”
安思言心道来了这几天可算是找到机会进县衙了,面上却只是点点头说好。看着李云锦单薄的身形,想到之前那块寒瓜的滋味,他忍不住想,也不知道这李家还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叶流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细细地问起母女三人的事。
李云锦借机将自己等人的情况说了说,见他们在听到吃绝户的时候脸上露出惊愕与愤怒,似乎感同身受一般。
似乎是个还有些良心的小少爷。
不等她说完,叶流空就一拍桌子,怒道:“陛下都说了多少年了,这种事还屡禁不止。这距离京城不过三四日路程的地方,居然还有这种事发生,难怪这县令多年考评平平,不得升迁。”
转头看向三人又是一脸温和:“可曾受了伤,要不要去医馆看看?”又忽而想起李云锦说自己等人从早上起就水米未进,连忙招呼三人上前:“他们那一桌已经用过了,我这一桌倒是刚刚上来不曾用过,你们随意吃些。”说着,又叫了小二进来加几个菜。
他的态度太过温和,让李云锦都觉得有些诧异,叶氏更是如此。虽然柔弱,此时她也鼓起勇气,轻声说谢谢,略带疑惑地看一眼叶流空。
后者被叶氏一看,忽然哈哈一笑:“说起来我们一个姓,说不准以前是一家人。”
叶氏沉默地后退了一步,叶流空的笑容停了一瞬间,又若无其事地挂了起来,蹲下去和李云芳说:“小妹妹肚子饿不饿,来吃东西?”
李云芳摸摸刚刚吃了一块寒瓜的肚子,好像确实还是空空的。而且因为寒瓜太好吃,现在更加空了。
她小心地看一眼叶氏,又看一眼姐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前面的大哥哥还在笑着看着自己。他刚刚买了姐姐捡到的寒瓜,给了钱,还请自己吃饭,他不是坏人!
简单的小脑瓜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李云芳点了点头:“芳姐儿想吃。”
等母女三人都上了桌,叶流空在旁边坐下了,看着三人吃东西。
明明是村里出来的,三人吃饭的动作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的粗鄙,随意又舒心。唯一的问题就是三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桌上的肉食,这让叶流空恍惚一下才想起来,李家的当家人刚刚走了,三人还在孝期。
有点点不好意思。
等三人都吃完了,他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安思言带着自己的马车送三人去县衙,自己坐在酒楼里,一会儿想着刚才吃的那个好吃的瓜,一会儿想着自己过来之前家里人对自己说的话,良久摇头又笑:“可真是……”
意想不到的收获。
马车跑起来比牛车快得多,却没有牛车那般稳当。李云锦还好,李云芳坐上去不过一会儿,就脸色发白,整张脸都苦兮兮的。
好在路程不远,几人走来需要盏茶功夫的路不过转瞬就到。
李云芳忙不迭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将胸口的恶心劲压下去。
“你们……芳丫头,锦丫头?弟妹?”
一个不敢置信的声音伴随着李云锦下马。她一抬头,正对上村长难以置信的双眼。
安思言从马车前面跳下来,冷声道:“到了。”
说罢,当先往前走去。
叶氏对村长欠身行礼,也跟在后面过去了。李云锦看着村长依旧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站在原地不动,提醒一句:“林叔,县衙的门开了。”
“啊,啊,开了,门开了。”村长依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陡然间回神,发现人已经都快进门了,连忙快步追上去。
真……不可思议!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难道真的就让她们遇到了贵人,咸鱼翻身了?
他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啊!
自己是不是应该对她们再下点功夫?要不,那买房的钱,再多给点?
短短几步路,他走得魂不守舍,到了跟前,才算是将大脑里那些思绪清空。
熟门熟路地和守门的衙役打过招呼,几个铜板塞过去,村长陪着笑脸说了来意,那衙役将几人看了又看,在安思言身上停留的时间特别长。
过了好一会儿,才拖长声音说:“进去了可不要乱跑,不要冲撞了哪位大人。”说罢,才让开路让几人进去。
村长连声应是,进门之后带着几人往后面走,不一会儿,就绕到一间房前。房里放着一张长案,正有人坐在前面手捧清茶摇头晃脑,似乎在回味什么。一进门,厚厚的纸的味道扑鼻而来,村长叫一声房文书。
房文书年约三十,相貌平平,衣衫也不起眼。李云锦的视线从地上一扫而过,对方的脚底沾着不知道何处而来的泥,鞋子是黑色的,微微一动,布面上显出隐隐的花纹。
同色绣。
李云锦在村长和房文书交谈的间隙抬头看一眼,发现对方对方头顶绑着头发的发绳中闪耀着点点金光。
啧,一个破文书都这么有钱。
“好好好,我知道了,这就是那李玉堂家的家眷?”房文书含笑看过来,李云锦连忙低头,不再胡思乱想,盯着地面发呆。
“半两银。”不一会儿,房文书就开口:“这是上头规定的,可不是我等巧立名目。”
李云锦正要上前,安思言上前半步,递了银子过去,顺路在桌案上一扫,发现那房文书写得一笔好字。
房文书收了银子,又开始笔走龙蛇,过一会儿,就叫叶氏上前按手印,又叫李云锦和李云芳也去按手印。等按完了手印,房文书才彻底写了纪录,将母女三人的户籍拿过来。
这个过程中,李云锦拉着叶氏的手,明明是大热的天,却只觉得她的手冰冷得仿佛没有丝毫温度。
她紧紧地握住了叶氏的手,一直等到出了县衙的门,才抬起头,担忧地看一眼对方。
燥热的天气中,叶氏的脸苍白得如同冬日里的冰雪,没有丝毫血色。唯一的血色来自她紧紧咬着的唇,已经被咬破,血珠渗出来。额头上冷汗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分外刺眼,每次呼吸都让身体颤抖,整个人好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李云锦默不作声,用力地扶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叫着李云芳:“芳姐儿,过来帮娘拿一下东西。”
还在左看右看的芳姐儿清脆地应一声,过来拿起了母女三人的户籍文书。
安思言眼角一跳。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让一个小孩子拿着。一抬头却见那叶氏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倒下了。
他吓一跳,正要上前,李云锦一个眼神过来,他止住了脚步。
真奇怪,他想,这个小丫头身上似乎有种莫名的威严,明明只是一个眼神,他不仅懂了,还下意识地照着做了。
只有在上马车的时候,他才过去帮忙扶了一把,入手只觉得仿佛在搬一块冰,让他很是惊讶。
县衙里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怎么这叶氏好像出了大事一样。
等人都坐上了马车,李云锦探出头,和村长说声再见,转头什么都没说,从怀里摸出来几片叶子,全都塞进了叶氏的嘴里。
“娘怎么了?”李云芳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担忧地问。
“娘没事,”刚才还显得摇摇欲坠的叶氏忽然就睁开了眼,和李云锦对视一眼,颤抖着说:“有些累了。”她伸出手摸了摸李云芳,和平日里一般无二的安抚让后者顿时放下心来。
安思言在旁边看着,心底诧异。
他看得清楚,刚才叶氏分明就是急火攻心的样子,就算去了医馆,不用针只用汤药,一时半会也不容易清醒过来。怎么那几片叶子下去,整个人就精神了?
好在人安全无事,他也就放心了。
这边,李云锦大大地松一口气。
不愧是系统出品的薄荷叶,说醒神开窍,就醒神开窍!
正在思索,忽而就听安思言道:“你爹,是意外身亡的?”
李云锦抬头一看,安思言皱着眉若有所思。
她想到自己刚才在桌面上看到的东西,心底发冷:“是啊。”
说完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讽笑意。刚才她听得分明,村长过去说的时候,可没有说爹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可那房文书的记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李氏玉堂山崖滚落,后脑撞击而亡!
情人节快乐[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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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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