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锦捧着不大的酒坛子出来的时候,嘴角还残留着愉快的笑意。想到舒尔茨在自己走后变脸的样子,她就不自觉地觉得愉快。
无人在家,叶氏和李云芳都在隔壁看着王二牛帮忙磨麦粉,她是借口要小解才回来的,如今也要过去。将酒坛子放在桌上,她出门去打了水洗手。
外头忽然有人咚咚敲门,一个声音在门外问:“有人在家吗?”声音熟悉,前两日才刚刚见过面。
李云锦诧异地过去开了门,果然就看见叶流空叶少爷和几个护卫站在门外,无聊地摇着扇子一脸好生无趣的表情。
“叶少爷。”李云锦叫一声,连忙将人让进来,搬了椅子让他在阴凉处坐下,问道:“少爷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叶流空点点头又摇摇头,仔细打量这个小院。
并不太大,左右不过二十多步的样子,却很是整洁,青石地面干干净净,连片叶子都看不到。正中间一口水井,井口被磨得光滑,井绳搭在一旁。角落里一小块地方长着些野花,很是生机勃勃。墙外的老槐树伸进来一根枝丫,倒是正好给院子投下一片阴凉。
“有事自然是有事的,”叶流空慢吞吞地说,“不过,倒也不急。你家里人呢?”
“娘和妹妹在隔壁王大婶家磨麦粉,少爷可是找娘有事?”
一听这话,叶流空居然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惹得李云锦不自在地看看自己。难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当?
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叶流空叹道:“你那寒瓜,当真没有了吗?”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李云锦顿时心中一松:“自然是没有了。若是有,少爷想要,自然不会吝啬。旁人也不会如同少爷这般大方,给出那样的高价。”
叶流空对高价二字毫无反应,只是一脸愁苦:“当真没有了?”
“当真没有了。”
话音刚落,叶流空大大地叹气:“那你可坑苦我了。家里头来了信,说是祖父祖母对那寒瓜很是喜欢,家父命令我无论如何也要再送几个回去,若是送不回去,我也不必回去了。”
原来,叶流空那瓜被六顺送回去之后,正好遇到家里祖母这些日子烦热不安口干舌燥,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不说,连便溺都少了。偏偏老人家性子又倔,连一口药都不肯喝,当儿子的和儿媳妇哄了又哄,都被板着脸赶了出来。
那些没甚用处的大夫只说若是有清凉利尿的瓜果蔬菜多吃吃也好,可老太太本就便溺不下,肚子发胀,自然也不肯吃东西。
等叶流空这个瓜送回去,六顺将那寒瓜的口感夸了又夸,惹得当家的也动了心思,巴巴地将瓜送到老太太面前,好说歹说,让侍女切了瓜。
原本还在摇头拒绝的老太太在瓜被切开的那一瞬间就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哎哟,这寒瓜真好看。”
当家的大喜,连忙让侍女切了一块放在银盘中,端上去给老太太:“娘尝一尝,这可是清远那小子巴巴地送过来的,六顺夸得跟天上王母娘娘院子里似的。”
老太太本来不想吃,偏偏鼻尖闻到一阵清冽甜香,半点儿没有那股令人烦闷的感觉,反而令人口舌生津,顿时话音一转:“好,那就吃一点试试。”
与平日里所吃过的寡淡无味又多籽的寒瓜不同,这寒瓜一入口,老太太就觉得不一般,瓜瓤是脆的,嚼起来却只能觉得软,汁水清甜却又不浓郁,只是恰到好处地充满了口腔,带来阵阵清凉之意。
原本只是打算略略吃一口让儿子放心,等回过神来,面前的一盘子切好的寒瓜,都已经吃得干干净净。
儿子在面前满脸喜色,整个人都眉飞色舞的。
老太太看的心里发酸,脸上却笑:“果然是远儿送来的好东西,这瓜你也尝尝,我吃着,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当家的胡乱应了两声,打定主意要让老太太多吃两口。可再看看那瓜的大小,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他,那瓜实在是太大了,若是只留给老太太一个人吃,只怕是吃到坏掉,还没吃完四分之一。
老太太再以催促,他也就顺水推舟取了一半走,剩下的都留给了老太太和老爷子。
等老爷子回来,更是惊喜地发现,前些时候还便溺不通的老太太今儿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往恭房里多跑了几趟,连胃口都恢复了。他吃了那瓜也是赞不绝口,特意将六顺叫过来问了问。
“所以,你可知道,若是没有这个瓜,我只怕是真的回不去了。”叶流空盯着李云锦,一脸哀怨:“明明我是好意送了瓜回去,怎么如今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若是你这边没有东西给我回去搪塞老爷子,我就……”
他想了想,似乎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一发狠道:“我就天天过来找你,直到老爷子发话让我回去。”
李云锦被他逗得想笑,对上他的眼也知道此刻不能笑出来,只能也苦着脸道:“少爷的东西,我这确实没有了,实在对不住。”
叶流空鼓着脸,完全不管身后护卫一脸见了鬼的眼神:“你不要急着拒绝,再好好想想。若是没有寒瓜,别的什么也可以的。”
李云锦顿时心中一动,口中却依旧说:“是真的没有。少爷不妨想象,我们一家是被赶出来的,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且不说我们能不能藏下什么东西,就算是有,也不会让我们带出来的。”
叶流空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他本也不是这个目的,当下站起来,玉扇在手中轻敲,口中道:“我来找找。”
说着,就往堂屋里走过去。
李云锦顿觉诧异,想不通对方意欲何为。
自家的屋子里有什么她一清二楚,空荡荡的,仅剩的一点东西都是最近两天置办的,还不齐全。
若是叶流空真的能找出什么东西来,那才……
等等,自己刚刚放在桌子上的酒!
叶流空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的酒坛子,黑色的陶土坛子上没有一点儿装饰,坛子口被荷叶与纸封着,摆在桌上,分外吸引目光。
这也是因为堂屋里实在是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连常见的柜子都没有,喝水的茶杯都摆在一旁,看上去委实有些落寞。
他用扇子指着那酒坛子,一脸严肃:“这是什么?”
李云锦沉默了片刻,露出笑脸:“倒让少爷发现了。只是这东西,给少爷也不适用。”
虽然那一瞬间她已经想好了如何将东西高价卖给叶流空,但这个时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如此,才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拱手送钱上门。
“不管适用不适用,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东西?你不说,少爷我怎么知道我用不用得上。再说了,就算是祖母用不上,难不成其他人也用不上不成?”
叶流空不满,迈步进了堂屋,将那酒坛子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几个护卫连忙上前一个,接过了他手中的酒坛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只怕是入不少爷的眼,”李云锦道,“不过是家里头自己酿的果酒而已。当年……爹埋在外头,索性不曾被人发现。”
叶流空点了点头,倒也认同了这个猜测。若不是藏在外头想来东西也早就让人抢过去了。
“既然是酒,那我倒要尝一尝了。”转头看到李云锦的表情,他大方地挥挥手:“五福,拿钱来。外头四十年份的梨花白多少钱,就给多少钱。”
五福混在护卫当中极不起眼,此刻却是大惊:“少爷,那梨花白是得意楼的招牌,四十年陈酿更是……”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让你给就给,我花钱何时轮到你多嘴。”
五福顿时住了嘴,不得不取了一张银票上前,将它递给李云锦。后者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张百两银票。
这……
也太多了点。五两银子足够母女三人过一年上有富余,这百两银子……
她一时间居然不敢伸手。
叶流空虽然蹲在那里看那被封住的酒坛子,头也没抬,却仿佛看到了她的动作一般,平静道:“拿着吧,若是这坛子酒不值,以后有什么新鲜玩意,给我送点过来就是了。”
这么一说,李云锦就不心虚了,当下笑吟吟地接了过来,笑道:“倒是正好有些外头采的桑果子,给少爷尝尝鲜。”
说着去了厨房,背对着众人往空碟子里装了几十个桑果子,满满当当地拿了出来。
叶流空刚感兴趣地抬起头,立刻就被她拿出来的东西吓到了:“这是什么?怎么跟个紫虫子似的。”
五福连忙上前道:“是那桑麻中的桑树上结的果子,平日里都是贫民们吃用得多,少爷不曾见过。”
他殷切地从李云锦手中接过去,召唤了一个护卫过来帮自己打水去洗果子,不一会儿捧着洗干净的果子过来了。
叶流空捻起一个,放在手中看了又看,狐疑地说:“以前我好似也见过,但是,有这么大?”
“李大姑娘这里这个,倒是格外大。”五福笑着说,问李云锦:“不知道是在哪儿摘的?”
“东门外沿着官道往前约摸三里,有座山,往里头约摸走个十来丈就能看见了。”
见她说得坦荡荡,五福也就消了自己怀疑的心思,笑道:“原来如此,大姑娘采回来只怕也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话音未落,叶流空已经将手里那个塞进嘴里,下一秒,眼神都震惊了。
不是,怎么这个也这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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