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天干气燥,地面泛起热浪,却仍有人趴在干裂的土地里抠挖。

棕褐色的稻茬一晃而过,就被一双手按住塞到嘴里。

“大哥,这里有。”

泥混着腐烂稻根包在嘴里说话,一张瘦骷髅似的脸还在上下咀嚼就被一巴掌拍在脑后。

“给我吐出来!”

“这都烂了!小五”

“呜呜呜……我不”,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被一双手伸进去扣。

“哇!”

口水混着血水和泥土一起吐了出来。

“哥,没吃的了……”

佝偻着趴在地上的人痛哭出声。

“活不下去了……”

呜咽中难以抑制的带了绝望。

“小五……”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乌泱泱的一群人从打谷场里涌出来。

他一把抓住小五的胳膊连拖带拽地离开。

其中一人直奔着一间小茅屋而去。

“小白!小白!快开门呐!”

砰砰砰的砸门声响越来越大,陈白倏地睁开眼。

一时间有些愣怔。

怎么还在敲门,是被救了吗?

不对!

她一个翻身坐起来,又四肢无力地跌了回去,喉咙剧痛。

甩开勒住脖子的布条,陈白上下打量,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是痛的!

“小白!你没事吧,快开门呐!”

外面日头高照,热气透过门缝扑面而来。

青天白日的,正常得不像话。

唯一不正常的是这双小手和破房子。

……

陈白扶着墙费力拉开门板,喘了口气。

“谁呀!”

声音嘶哑难听,像得了新冠,咽口水都痛。

“小白!”来人一把抓住陈白肩膀,“快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

“走?去哪儿?”

陈白有些懵地看着眼前的小瓜皮孩子,略比她高一些,像个小黑猴。

“逃命啊!我二嫂娘家的舅舅的侄女的儿子被当兵的拉走了!”

小孩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

陈白瞪大眼睛。

谁被拉走了?

“快点,快点!”

他一急就直接窜进屋里,直奔灶房而去。

“快把粮食装好,你坐我家的驴车!我爷说这是逃荒!”

逃荒?

陈白感觉呼吸困难,眼前有些眩晕。

她扒着门框往外望去。

每家每户都在搬动家伙什,大人小孩齐上阵,还有小婴儿被捆在竹篓里用推车推着走,甚至有绑着腿的老母鸡在“咕咕”叫唤。

逃荒要带母鸡?她现在思绪很混乱。

“小白!”一个老人拄着拐棍走过来。

“小松呢?不是让他来叫你?怎么还没收拾好。”

陈白呆呆地应了一声。

“爷爷!我在这!”

屋里传来声响,小孩左手一袋稻米,右手半袋豆子的跑出来。

一股脑塞给陈白,“没有了,就这些。快走!”

老人止住他拉陈白的手,看了眼陈白的脖子,语气很严肃。

“你先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陈白以为这跳脱孩子会闹脾气,没想都他哎了一声就跑走了。

“小白,你把需要的东西仔细收捡好。”

“你放心……”

他略停顿。

“我们不会丢下你的,快去吧。”

消息一个接一个砸在头上,陈白感觉脑子里天旋地转。

像被扔在洗衣机里的卫生纸。

又破又烂,挤一挤还能捏出水来。

……

院子空荡荡的,连桌子板凳都没有。

她环视一圈。

把灶房从里到外翻了一遍,只找到一个小罐子,还有浅浅的一层白色。

是盐!

而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也只有块破棉被,硬到几乎捏不动。

陈白一屁股坐在床上,累得直喘气!

“这家里怎么连点银子都没有?”

她左看右看。

一把掀开床板。

……什么都没有。

想用力把整个床架子抬起来,发现根本挪不动,架子是固定在墙上的。

仗着身量小,陈白直接贴着地面钻了进去。

“噗,好多灰。”

往里艰难爬行几步,摸遍了整个床底,她终于在墙角发现一块松动的土砖。

一扣出来就看到塞在最里面的小破罐子。

钱?

她伸手一抓,手一痛。

“砰!”

砖头掉落激起阵阵尘土,狭小的床底空无一人……

陈白一眨眼,罐子就消失了。

不,不是罐子消失了。

是她换地方了!

“我回来了?”

这不就是自家瓦房吗?连坐断的水管都还在咕嘟咕嘟的冒水。

陈白一喜。

“陈天!”

喊声没传出去多远,阵阵回音在在耳边回响,笑容渐渐落下来。

不对,怪人还在,我被隔绝了!

棒槌,对!我的棒槌。

陈白一扫看到掉在自己一步之外棒槌,想捡起来防身。

刚一迈步。

“咚!”

嗡嗡的震荡声回响。

陈白捂住头,顺着空气滑下来,地上的水被她踩得飞溅。

地面不平?

她伸手往前探,一个弧面,沿着她的脚向上……

“……!”

是一个球!一个球把她围起来了!

站起来刚好抵住她的头。

未待研究,满地的尘土又扬回她的脸上,嘴里全是土。

“呸呸!”

怎么回事?

“我又回来了?”

陈白难以置信地缩回手,食指出血了,一抹一道划痕。

她试探着把罐子拿出来,没有任何反应,用伤口去戳罐子破口……

把罐子放回去,挪动角度保持原样,又在床底趴了一会儿,再次戳……

“陈白!你好了吗?要走了!”

门口传来喊声,是那个小孩。

“来了,马上就来!”

陈白抱着罐子赶紧钻出来。

扑了扑身上的灰,不死心的又看了眼被子,想把它一起抱走。

刚一伸手,被子突然消失了!

陈白眼睛一亮。

“空间?”她激动地去摸床。

“……”

“吁,吁……”黑瘦的小孩乱七八糟地吆喝,走着的老驴毫无反应。

晃悠着小腿,坐在板车尾的女孩满脸生无可恋。

陈白一弹腿跃下车。

“大爷爷,您坐会儿。”她拉着村长往板车上扶。

老人已经走了快一下午了,再硬朗的身体也受不了,得轮换着歇一歇。

虽然没人赶她下车,但是作为蹭车的还是不要太过分。

逃荒路还长着,要把情分用在刀刃上。

“好孩子,累了就说,别硬撑。”

村长拍了拍陈白的头顶,用拐棍揉着腿缓解。

陈白点头。

小短腿要迈的比较大才能跟上队伍,这几天已经磨出了水泡。

趁大家忙着赶路,她玩似的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捏在指尖揉搓。

石子还在。

果然,和自己的急切程度有关系。

陈白扔掉石子,把手揣进怀里,拼命回想钱罐子里的铜板,松开指尖铜板就滑到了掌心。

这几天她时时刻刻都在测试,发现这个空间任性的很!

存取东西取决于她的渴望程度,越渴望成功的概率越大。

是的,只是概率。

毕竟直到现在她的被子都没拿出来,一度让她怀疑自己潜意识里不想要它。

而那张床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球形空间太小了,容纳不下。

“停!”

队伍前方传来呼喊声。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就地坐下,开始休息。

捡柴、刨坑架锅都已经很熟练了。

但绝大部分人还是在啃干粮,舍不得水。

现有的这点水是各家从干涸的泉眼里沉淀滤出的,用得很珍惜。

虽然同为一个村,但是并没有吃大锅饭。

陈白装傻充楞地观察了好几天,才发现此地处于群山之中,和自己家乡地形较为相似。

村中人家多为早年躲避战乱而来,姓氏各不相同,因此也不存在很强烈的宗族观念。

但这里也算不上桃花源,避世后外面的朝代已经换了好几个,只获得暂时的安稳。

山中耕地稀少,靠着一孔泉眼灌溉,度过了许多艰难岁月。

而今,天降大旱。

连这泉眼也没了,周围大山本就多岩石,植被少,现已旱得剩些枯枝败叶,只能当柴火烧。

即使这般,还有征兵的来抓人,这偏僻之地再无法藏身了。

村长和经事的老辈一合计,决定举村逃荒。

“小白!”现在还有力气这样喊的只有陈松了。

这是村里唯一和陈白同姓的。

当然她和村长家毫无关系。

唯一一个亲人据说刚去世。

“快过来吃饭!”

陈松刺溜一下窜过来,推着人就往回冲,不顾前面有没有人。

惊起好几家的锅碗不说,还被村长训了一顿。

陈白捏着干馍馍做了一番心理准备。

稻糠做的馍馍实在是又干又喇喉咙。

水袋里的水也不剩多少,她只得将含在嘴里,慢慢的濡湿软化。

又不敢舔嘴唇,怕舔出血来。

这馍馍当然不是她做的,而是村长给的,准确来说是整个村人资助她的。

她自己的粮食两天前就吃完了。

她目前是个百家饭选手。

虽然村里人不舍的眼神很明显,但也每家都忍痛拿出东西。

有点奇怪,但她不敢问,生怕暴露自己。

到时候什么妖邪降世,天降神罚被搞出来就危险了。

好不容易啃完了干馍馍。

陈松就凑过来贴着她耳朵说话,陈白忍不住挪开一点。

“小白,我刚刚”,陈松用气音说,“挖到根红梗菜……”

说着悄悄拉起衣服,拿出紧握的拳头,把捏成一团的野菜递过来。

黏糊糊的简直不忍直视。

陈白佯装伸手。

陈松一脸纠结。

她心里发笑,然后揣着手说话。

“你哪来的?”

因为馍馍干硬,所以有点余粮的会配着野菜吃,但现在可是个稀缺货。

“刚刚去那边上茅房找到的。”陈松一脸骄傲。

“你吃吧,我刚刚喝水了。”这地方听上去不太卫生,反正小孩已经逗过了。

陈白观察一下四周的山岩,想找个避人的地方测试空间,她至今只进去过一次,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来人呀!”后面传来惊叫。

“满泉昏倒了!”人群像溅了水的油锅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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