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远！”

“陆思远!!!”

“我看到你了！你躲着我做什么！！！”

一众黑皮篮球生中突然冒出头白毛，他眼神疲懒懈怠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却偏偏生了副桃花眸，眼尾狭长妩媚，连看食堂的铁皮饭盆都能让人品出深情的意味。

“陆思远，今晚比赛加油呀~”说话间，一道高挑身影穿了身啦啦队特有的背心短裙，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她有副可爱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像在嘴角打了两个漩儿，很是可爱。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进CBA的！”

“借你吉言”陆思远扶额苦笑：“不过周姝小姐，这里是食堂”

“食堂怎么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女孩声音愈发高亢，仿佛要把食堂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她的大胆发言引发周围猿叫不止，体育生精力旺盛，哪怕待会有比赛要打也乐得吃瓜。

周姝是隔壁电影学院的啦啦队长也是学校名人，她大二演电视剧出道，凭借小白花的形象吸粉百万。

注定要在演艺圈顺风顺水发光发热的她，却在陆思远这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周姝这次特意从剧组请假跑回来给陆思远加油助威，因为她明白，对陆思远来说，今晚比赛的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她的出道作品，如果‘演出’顺利，那么进CBA根本不在话下。

陆思远想进CBA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因为从没有一个新生站上开学典礼的第一句就是——

“我会带领北大打进CUBA总决赛，我会在校史上镶嵌至少三枚总冠军戒指，我会成为一名职业篮球运动员，会进入中国篮球队，我也会终有一天，站上奥运的大舞台为国争光”

没有人会质疑天才，除了被天才踩在脚下却心生怨恨的垫脚石。

唐焕风是北大男篮的前任队长，球队主力中锋，但自从陆思远进队后他不仅丢了队长称号，还被要求转型蓝领。

身高两米零六的他膀大腰圆，身板厚实的像块门板，他独自趴在座位上扒拉完两份盒饭后，看向仍旧吵闹的众人忍不住竖起眉峰，拿筷子敲了敲铁饭盒，沉声道：“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比赛马上开始了，吃完的赶紧去球馆热身。”

他板起脸的样子像极了陆思远的高中政治老师，不苟言笑地要和你讲道理，陆思远烦极了这类人，但此时此刻他巴不得唐焕风多说几句。

“哎周姝小姐，我们领导发话了，我还赶着去热身，后会无期哈。”

“喂——！陆思远！！”

看着陆思远头也不回甚至加快脚步逃走的样子，周姝气得原地直跺脚。

她瞥了眼有条不紊收拾餐桌的始作俑者，气得发丝都飘起来了：“哼！”

“不就是个两年进不了总决赛，抱着我们阿远大腿才拿到冠军的废物前队长嘛”

唐焕风庞大的身躯猛然一怔，指尖甚至开始微微颤抖，只觉得传回耳边的犀利讽刺缥缈的像从光年外传来。

“这种注定进不了CBA的残废凭什么命令我们阿远”

...

“其实早就有人这么说了吧？”

“什么？”陆思远关上更衣室柜门，回头看向陷在沙发里神神叨叨的唐焕风。

“没什么”唐焕风扯扯嘴角，脸上又恢复成政治老师那般笃定模样：“我说，你要不要喝杯我特调的蛋白粉？”

作为中锋，唐焕风的身高其实并不够看，但仗着傲人一等的身板厚实程度，CUBA里鲜少有人能在对抗上占他便宜，这让天生体型偏瘦的陆思远羡慕了很久，所以一旦有机会品尝他特调的蛋白粉，陆思远都会二话不说地答应。

“好啊！”

听到他的肯定答复，唐焕风搅拌汤匙的手再次微微颤抖，但只是刹那，他又加重了几分搅拌力度。

“你放心，总决赛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C，一个人累到半死了，毕竟”

“我也需要这个舞台啊。”

...

“陆思远上场了，看起来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妙，手腕脚踝都缠了好几圈肌肉贴”

“他的眼神也不对劲，一直在揉眼睛，那双桃花眼都不冒光了！”

“倒也没那么玄乎，其实您直说他眼睛不再放电也没事的...”

“卧槽！”俞欣急得蹦出了脏话，她双脚用力猛地战起，把椅子都顶飞出去老远。

“陆思远摔倒了！”

“情况不妙！他抱着脚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全身力气都在后槽牙上，看他满脸的冷汗，他一定痛极了！”

“该不会是韧带吧？！！”

“完了完了”俞欣双手撑在解说台上，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来回重复着同一句话：

“一切都结束了”

...

回去路上，雨已经停了，只是空气中不可避免的混杂着一丝寒冷，再加上压抑气氛，整座校园都静到了极致。

罗大炮破罐破摔地边走边往积水潭里蹦：“完了完了，都完了”

林凡低着头一个劲地走。

“喂！你耳朵聋了吗？”

“什么？”林凡闷闷回道。

“我说——老子梦碎了！！！”

“好不容易加了几个妹子微信，结果北大在主场被死敌狂虐二十分！”

“在现场我都没好意思给哭到昏厥的姑娘们递纸”

“这回去后我还怎么和他们搭话呀！”

可能没想到他操心的是这些问题，林凡稍稍提起盖住眼睛的帽兜，金边眼镜上的水汽在路灯下泛着光，乍眼看去像是哭了似的。

罗大炮怔住，没敢再肆意胡言。

他甩了甩伞柄，伞面上的水珠因为势能变化在空中划出道浅淡的彩虹。

“可惜了”

“什么可惜？”

林凡说话带着哑哑的气音，罗大炮一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说陆思远”林凡抬头看向昏暗的路灯：“太可惜了”

“他可以进CBA的，以他的天赋，甚至不用三五年就能成为国家队首发控位”

罗大炮不懂这些，但不妨碍他在心底怀疑陆思远那张小白脸，小白毛，小胳膊小腿的，万一真进了国家队，拿什么去对抗欧美大老黑们，他是真心害怕男篮一跌再跌，被人嘲讽东亚病夫。

“林凡，不是我说，你到底为啥这么看好陆思远，连毕业论文都放下不写了就为赶来看他一场球？”

林凡在灯下止住，又可能稍觉不适，往前走了几步，半边身子隐入黑暗。他实在太高了，就算躲进黑暗里也像一颗曜石般闪耀。

“你知道吗，两年前我和他交过手”

“两年前？”罗大炮一脸不可思议，揪住他衣袖追问道：“两年前你还大四，那年你不是受伤养病呢吗？”

“我还来医院里看你来着！”

“是啊”林凡吸了口气：“打比赛时受的伤”

“那年总决赛北大vs北体，不仅是北体队史第一次进总决赛，也是我的第一次”

北体虽然是体育名校，但整体光环在北京并不突出，篮球特招生源不但比不上北大清华这类985名校，甚至连一些211学校都抢不过，在整个CUBA都只能算是弱旅，甚至校史至今为止都没出过一位CBA球员。

这类尬出天际的耻辱纪录连罗大炮这个只关注花边新闻的人都知道。

他挠挠后脑勺，不知该如何安慰林凡。

他知道那年总决赛始终是林凡心里的一根刺，甚至是推动他从篮球圈退役的主要原因。

“我来这只是想看看，那个打败我的人究竟能走多远”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承担着自己的梦想，林凡心想。

“瞎说啥呢，要不是你不走运把十字韧带扯断了，那小白毛能欺负到咱头上吗？！”

“咱凡哥一招宇宙无敌爆炸式风车扣篮，给他篮筐都扣碎喽！”

林凡是标准的体育生身材，身高臂长，肌肉壮硕仿佛天生为篮球而生。陆思远的外号叫北大库里，放以前，林凡就该被称作CUBA詹姆斯了。

“不用宽慰我，我早就想开了”

看出林凡心情有所好转，罗大炮趁着他没心思管自己，大着胆子把他拉到CLUB里借酒消愁。

按他说法，林凡为了篮球当了二十几年和尚，以职业球员的标准约束自己，现在都决定再不碰篮球那破玩意儿了，这还不得连本带利的享受回来？

罗大炮带他来的这家club以消费高质量好著称，号称连和尚来了都能破戒，但他显然低估了林凡的定力，尝试几番无果后就索性放他一人在角落喝闷水，自顾自玩去了。

其实林凡相貌不差，本身就属于硬汉那挂，再加上傲人数等的身材，还是有几个不走运的妹子跑过来搭讪的。

可惜这块榆木疙瘩它不开窍啊。

霓虹灯光闪烁，耳边不断传来重低音炮的轰鸣，舞池里逐渐癫狂的人们开始群魔共舞，甚至还有打骂声响起。

嘭的一声，啤酒瓶被砸碎的清脆响声像黑胶唱片剌了条口子，电视屏幕里突然出现花屏补丁，原本凑在一起的人群自然让开条道，一只圆滚身影飞了出来。

林凡从容起身，掏出手机给那圆球录了段视频，直到素材收集的心满意足了，他才拍拍屁股走上前去。

号称夜店小王子的罗俊坤同志难得这么狼狈，必须纪念一下。

林凡用脚踢开散落一地的玻璃渣，在一堆球鞋脚下找到了在地上干呕的落难王子。

他没来过夜店，但明眼人看得出能穿着背心短裤和实战篮球鞋来蹦迪的人，没几个善茬。

“呦，这胖子是你兄弟啊”领头那人纹了只花臂，林凡从粗犷线条中艰难认出科比。

“你兄弟泡了我马子，你说这仇该怎么结？”

林凡瞥了眼瘫倒在他身上的罗大炮，心说这人虽然平时看着不太靠谱，但其实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主，加了一堆小姐姐微信也没见他主动约谁出来玩过。

所以对于科比花臂男的说法，林凡只听信三分，这还是介于看大炮喝醉了，酒壮怂人胆，才特意调高了倍率。

“是吗，那我替他道个歉”

“十万块钱，换你兄弟一条命”

“他贱命一条，顶多值五十”

“干你娘！找打是不是！！”

“别冲动，大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花臂男拦住其他人，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林凡：“听说你打过CBA，要不要跟哥几个来场斗牛？”

林凡梗住。

“我不会打球”

“切～”花臂男讥笑一声，满脸不信：“瞧不起哥几个，不愿意跟我们打？”

“干你娘，不打球就卸他一只胳膊！”

“...”

“打就打！”

“老子CBA最强扣篮王，你们算个球！”

看着突然回光返照的罗大炮，林凡真心不介意再给他补一拳，搞个对称熊猫眼，省的废话那么多。

“抱歉，他喝多了，酒后吐真…啊不，无真言”

眼瞅着花臂男脸色越来越黑，他只能尴尬一笑，自认真诚且谦逊地再次申明。

“我真不会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