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国子监风云,稚子初长成

入秋后的国子监,银杏叶铺了满地,踩上去软绵如毯。宋云安背着崭新的书箧站在棂星门前,仰头望着"学海无涯"的匾额,晨光透过叶隙落在他清俊的眉眼上,映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宋云安!这边!"七皇子赵奕穿着一身石青色襕衫,正踮着脚朝他挥手,身边跟着几个相熟的伴读。自文安王倒台后,赵奕在学宫的处境反而从容了许多,那些曾刻意疏远的人虽未立刻靠拢,却也不敢再轻易怠慢。

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御书房,不让这些皇族读书,反而把他们都放到了国子监之中。

宋云安走过去,注意到赵奕身边多了个陌生少年,约莫十岁年纪,穿着月白锦袍,眉眼间带着几分倨傲,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

"这是我三皇兄府上的世子赵珩,"赵奕热情地介绍,"今日刚入国子监,往后就是同窗了。"

赵珩微微颔首,语气淡淡的:"早就听闻定国么府的小公子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话虽客气,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宋云安不动声色地回礼:"赵世子谬赞。"他认得这赵珩,是景逸王赵琰的独子。景逸王虽看似不问政事,府里的世子却在京中勋贵子弟间颇有声望,性子素来高傲,今日主动亲近七皇子,怕是另有所图。

进了讲堂,博士还未到,学子们三三两两地聚着说话。宋云安刚坐下,就听见隔壁桌的议论声飘过来——

"听说了吗?定北王上书,请陛下立太子监国呢。"

"立太子?他病成那样,怎么监国?定是东宫和镇国将军的意思。"

"我倒觉得悬,陛下怕是更属意定北王......"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宋云安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定北王与东宫的角力,终究还是摆到了明面上。

"别理他们,"赵奕凑过来小声说,"我母妃说了,这些事轮不到我们置喙。"他从袖中摸出块桂花糕,塞到宋云安手里,"我母妃宫里做的,你尝尝。"

宋云安捏着温热的糕点,心里微暖。这半年来,赵奕性子沉稳了不少,虽仍带着少年人的跳脱,却已懂得"谨言"二字的分量。

博士推门而入时,讲堂瞬间安静下来。今日讲的是《资治通鉴》,讲到"玄武门之变"时,博士忽然发问:"诸位以为,太宗当年若不发动兵变,大唐江山会如何?"

学子们面面相觑,这问题太过尖锐,稍有不慎便会触怒龙颜。赵珩却率先起身,朗声道:"学生以为,自古储位之争,皆因'嫡庶不分、长幼无序'而起。太宗之举,虽有违孝道,却保了大唐百年安稳,实为无奈之举。"

这话看似在评史,却暗指当朝——太子体弱,定北王功高,可不就是"长幼无序"?

博士捋着胡须,不置可否:"宋云安,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宋安身上。他放下笔,从容起身:"学生以为,史书功过,皆由后人评说。但若论'安稳',不在兵变与否,而在'民心向背'。太宗后来励精图治,开创贞观之治,方得百姓拥护;若他夺权后耽于享乐,怕是早已被推翻。"

他避开了储位之争的敏感点,却点出了最关键的"民心"二字,既合情理,又不失分寸。博士眼中闪过赞许:"说得好。民心即天命,此言不虚。"

赵珩脸色微沉,没想到这比自己小四岁的少年竟有如此急智,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话。

散学后,赵珩故意拦住宋云安:"宋公子方才所言,看似周全,实则避重就轻。难道不知'名不正则言不顺'?长幼有序,本就是天道。"

这话已是**裸地影射太子与定北王的名分之争。宋云安停下脚步,淡淡道:"世子可知,《礼记》有云'礼从宜,使从俗'?世事无常,哪有一成不变的'序'?若上位者无德,纵有名分,亦难安天下。"

赵珩一噎,竟被问得哑口无言。他身后的跟班想上前理论,却被赵珩拦住:"好一个'礼从宜',宋公子果然牙尖嘴利。改日有空,倒想与你切磋切磋棋艺。"

"随时奉陪。"宋安颔首,与赵奕并肩离去。

走到国子监门口,赵奕才松了口气:"赵珩素来霸道,你方才那般说,不怕他记恨?"

"怕也无用。"宋云安望着街上往来的行人,"他今日挑衅,本就没安好心。与其退让,不如摆明立场。"

赵奕似懂非懂,却觉得宋云安说得有理。他忽然想起什么,从书箧里翻出封信:"对了,这是周大人托我交给你的,说对你有用。"

宋云安展开信纸,上面是周明轩的笔迹,只写了两行字:"景逸王近日与钦天监往来密切,似在推算'星象异动'。慎之。"

他指尖微凝。景逸王沉迷书画,怎么突然关心起星象?难道想借"天意"做文章?

回到定国公府,宋云安把国子监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白云桃。她正坐在窗边教宋云瑶描红,闻言放下笔,沉吟道:"景逸王这个人,最擅长'以柔克刚'。他不掺和明面上的争斗,却总在暗处布局。赵珩今日挑衅,怕是想试探你的立场,你做得很好。"

"那星象之事......"宋云安问道。

"钦天监掌观天象,历代王朝都有'星象示警'的说法。"白云桃指尖轻点桌面,"他若真算出什么'异动',怕是会借题发挥,说这是上天对朝局的警示......"

话未说完,宋彦博从外面回来,脸色凝重:"宫里传来消息,钦天监监正上奏,说昨夜观测到'荧惑守心',乃大凶之兆,主'储位不稳,国祚动摇'。"

白云桃心头一紧。果然来了。"陛下怎么说?"

"陛下震怒,把监正痛斥了一顿,却没处置他。"宋彦博坐在椅上,端起茶盏却没喝,"这是在敲山震虎。景逸王借星象说事,看似针对储位,实则是想让陛下对太子和定北王都生出猜忌。"

宋云安忽然开口:"爹,娘,我今日在国子监,听到有人说定北王请立太子监国。若是太子真的监国,景逸王会不会借机说'荧惑守心'应在太子身上?"

白云桃与宋彦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孩子不仅能洞察眼前的纷争,竟还能预判后续的布局,心思之缜密,远超同龄孩童。

"安安说得对。"宋彦博放下茶盏,"太子若监国,做得好,是本分;稍有差池,便会被景逸王抓住把柄,说是'德不配位,引得天怒'。"

"那我们能做什么?"宋安问道。

"什么都不做。"白云桃抚了抚他的头,"这是他们三兄弟的博弈,我们掺和进去,只会引火烧身。你只需在国子监安心读书,守住'中立'二字即可。"

宋云安点头应下,心里却将周明轩的提醒和父亲的话暗暗记下。

几日后,国子监的棋社举办切磋赛,赵珩果然点名要与宋安对弈。棋盘摆开时,围了不少学子,赵奕也挤在人群里,替宋安捏了把汗。

赵珩执黑先行,落子凌厉,步步紧逼,显然是想在棋局上找回场子。宋安执白后发,看似被动,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化解危机,棋盘上的局势渐渐胶着。

下到中盘,赵珩一记狠招,断了白棋的大龙,引得围观者一阵惊呼。赵珩嘴角勾起笑意,正想开口嘲讽,却见宋安微微一笑,在角落落下一子。

那一步棋看似无关紧要,却像一把钥匙,瞬间盘活了整个白棋的局势。原本被困的大龙竟借着这一子的接应,反将黑棋的边角围住,形成了"倒扑"之势。

赵珩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盯着棋盘半晌,才不甘心地推倒棋子:"我输了。"

宋云安收起棋子,语气平和:"世子棋力精湛,只是今日略有急躁。"他没有乘胜追击,给对方留了余地。

围观的学子们暗暗点头,这宋小公子不仅棋艺高超,气度更是难得。赵珩看着宋安从容的背影,心里又气又妒,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输得口服心服。

这场棋局的胜负很快传遍了京城。景逸王听赵珩说起经过,指尖摩挲着棋子,若有所思:"这宋云安,倒比他父亲更难对付。"

"父王,要不要......"赵珩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景逸王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急什么?这么好的棋子,留着还有用。"他放下棋子,"你继续与他来往,探探他的底细,看看定国公府到底想站在哪一边。"

赵珩虽不明白父王的用意,却还是应了声"是"。

而定国公府里,白云桃听宋云安说了棋局的事,笑道:"你既赢了棋,又没得罪人,做得很好。"她从匣子里取出块玉佩,上面刻着"藏锋"二字,"这是你祖父留下的,今日送你。记住,锋芒太露易折,藏锋守拙,方能长久。"

宋云安接过玉佩,触手温润,那两个字刻得极深,仿佛要烙进心里。他郑重地系在腰间:"娘,我记住了。"

【系统提示:宋云安以棋艺展露才华,以气度赢得尊重,平衡各方关系,触发"藏锋守拙"特质,好孕值 120。当前好孕值:480 120=600。】

系统的提示音让白云桃微微笑了。看着儿子日渐沉稳的模样,她知道,那个需要她时刻护着的小不点,已经开始学着自己掌舵,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局里,寻找属于自己的航道。

深秋的夜,宋云安坐在灯下读书,腰间的"藏锋"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翻开周明轩送的《史记》,看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时,指尖轻轻顿住。

他忽然明白,母亲为何要他"藏锋"。在这国子监,在这京城,每个人都像棋盘上的棋子,若只知逞能,迟早会成为被舍弃的那一颗。唯有懂得藏锋,懂得审时度势,才能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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