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坊杏花巷子,左边往里面数第三家,就是这里了吧?”
纪听岚牵着驴,在大门前站住了脚。
驴后头的阿九探头瞅了一眼,肯定道:“就是这儿!”
毕竟整个巷子里,也就这家瞧着最破败了。大门上的漆剥落的不成样子,挂着的锁也锈迹斑斑的。屋顶上的瓦片也不全了,墙上枯黄的狗尾巴草迎风而立。
看着就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那就试试看吧!”纪听岚掏出钥匙:“你看着点儿驴,这可是咱们全部的家当了,丢了可了不得。”
阿九闷不吭声的上前,代替她牵住了驴。
纪听岚才把钥匙捅进锁孔,左边那户人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掩的门后一个妇人探出头来,满面狐疑:“你们做什么呢?这是人孙家的屋子,你们若是敢乱来,当心我报官!”
那把锈迹斑斑的铜锁咔哒一声,已经是被打开了。
纪听岚回身笑道:“这位婶子别多心,我们是得了孙家人同意住进来的。喏,您瞧!这钥匙还是孙大娘给我们的呢,还有孙郎君给写的地址。”
妇人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模样:“我说呢!真要是坏人,也不能拿着钥匙来开门的!你可别怪我多心,实在是咱们这地方近来不大太平,常有些偷盗事儿发生。”
“婶子说的哪儿的话!”纪听岚打开门,叫阿九先把驴牵进去:“有热心肠的邻居是好事儿,怪不得孙大娘说街坊邻居都是些好相处的,叫我们放心呢!”
好话谁都爱听,妇人闻言登时满脸是笑:“哎呀我都好几年没见孙家的了,他们可还好啊?他家没走之前,我们两家处的可好了!日后咱们成了邻居,你要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我,隔着墙喊一声便成。我夫家姓钟,你不嫌弃就喊一声钟婶子吧!”
“钟婶子!”纪听岚脆生生喊道:“孙大娘家好着呢!孙郎君谋了个官身,已经带着家人上任去了。这不,挂心京里的老房子没人看顾荒废了,知道我们要进京,便托给我们照看了。”
钟家的一听此言大吃一惊:“啥?那孙郎君,当官儿了?!”
都是老邻居了,她还能不知道吗?那孙郎君书虽读的不差,科举上也有些建树,可上头没人照拂,家里又没得钱财打点,派官儿时根本轮不到他。
前几年他说是京城没得机会,要去外地碰碰运气,带着一家子搬走了。街坊们还笑话他不撞南墙不回头呢,哪知道,真就峰回路转,叫他得了官身了!
“树挪死,人挪活嘛!”纪听岚知道钟婶子在惊讶什么,她穿来的日子虽然不长,却也大致了解了当下的环境。科举取士虽然已经进行了好些年了,但士族庶族之间的隔阂却仍旧顽固,大多数的权力都掌握在士族门阀手中,寒门子弟便是读出了功名,想要真正得到官身也是极其艰难的事情。
除非是一些有苦又累,士族看不上的,才有可能落到寒门子弟身上。
钟家的已经被孙郎君得了官儿这事儿给惊呆了,急着要去跟家里人说道说道,寒暄两句就回家去了:“当家的!不得了了!孙家大郎他当了官儿了!”
声音之大,隔着墙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纪听岚失笑,踏进了大门里。
院子里同样荒的厉害,枯黄的干草几乎要没过人小腿去,底下却泛着绿意,新萌生不久的嫩草夹杂在其中。角落里一株老杏树,已经开了满树繁花,引来好些野蜂穿梭其中,给院子增添了些生机。
阿九已经把驴背上的行礼都卸下来了,那驴也没拴上,正满院子溜达着寻那些嫩草吃呢,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可别叫驴给跑了,花了二两银子买的呢,算得上是所有家当里头最值钱的了!
纪听岚连忙把门关好,想着这驴驮着东西,跟他俩长途跋涉来到京城,路上也没少受罪,便没执意去拴,叫它轻松一下,自己去帮着阿九收拾东西。
阿九叫住她:“别进屋里去,都是土,你等我洒扫一番。”
老杏树底下有一口水井,上头压了块青石板,防止树叶之类的掉进去。
阿九力气大,也不喊人帮忙,自己就将那青石板给掀开到一边去了。
这井好几年没用了,底部全是淤泥,打上来的水都是浊的。
“等我问问钟婶子,哪里有能淘井的人,把这口井淘洗一二。”纪听岚说罢,想到自己兜里剩下的那百十个铜子儿,叹了口气。
真是哪哪儿都要用钱!好在这屋子看着虽破败,用料却扎实,都是上好的青砖,只需给屋顶修葺一下,换一换窗纸便成了。
还有二人每日的吃用......她那点儿钱必然是不够使的,得想个法子赚钱才行。
“阿姐你快来看!”阿九在屋里喊她:“这家里是不是遭贼了?”
纪听岚闻声快步上前,只见堂屋里空空荡荡,桌椅板凳全都不见。
再看卧房、灶房等,除了两铺土炕和灶台搬不走还留在原地外,再无其他东西了。
当初孙大娘可是说过,这家里头一应家什儿都是齐全的!
“想是他们家几年没回来,有人起了歹心。”纪听岚倍感无奈:“好在这土炕和灶台还完好,咱们还能有个睡觉吃饭的地方。”
算起来这房子只花了她一颗布洛芬,跟白给的差不多,也不能要求更多了。虽然位处贫民扎堆的南城根,但这可是京城的房子!
然而阿九并不认同她这般算法,虽只是一颗药,但却是救命的神药!说是价值千金都不为过的!可那孙家却只给了一套外城的旧屋,怎么看都是自家阿姐吃亏了!
纪听岚自然明白在这古代世界,见效快的西药有多珍贵。可是没办法,药物它是有保质期的,没法当成传家宝一直传下去,不抓紧时间换成有用的,过了期就没用了啊!
老话总说好人有好报,没想到她自个也亲身体验了一把。刚查出绝症的她本是要回老家安静等死的,却意外撞见了儿童落水事件,把孩子救上去后自己却体力不支,在水中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变成了架空的大齐国一个十八岁的傻姑娘,岚娘。
岚娘是溺死的,纪听岚穿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湿漉漉的躺在地上。边上还有两个正在挖坑的男人,一边挖一边埋怨对方不该把人往河边撵,这可好,肉没吃着出了人命,若是被人发现他们俩就都完了!
“我哪晓得这傻子见了河也不知道躲,直愣愣就往里冲啊?”两个心怀恶意的男人压根没发现身后的尸体坐了起来,还在互相指责:“当初可是你出的主意,趁着春耕村里没人的时候,把这傻子骗出来耍耍的。咱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若是抓了我你也一样跑不掉!”
“快别废话了,反正没人看见,把人埋了,谁能说跟咱俩有关系?”
岚娘因为痴傻,脑海中的记忆并不多,纪听岚很快就融合贯通了。
边上那两个就是害死岚娘的凶手,他们在这边挖坑,是准备毁尸灭迹呢!
她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头,冲着其中一人后脑砸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男人面朝下扑倒在地,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反正没了动静。
另一个惊恐回头,见到浑身滴水,黑发乱糟糟贴在脸上的岚娘,还以为是水鬼复仇来了,吓的腿都软了,连滚带爬的往前跑,却哪里跑得快。被追上去照着脑袋两下子,同样没了声息。
眼看着两人都不动了,纪听岚才如梦初醒,惊恐的扔掉了手中染血的石头。
她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暴起杀人了?
这两个男人固然可恨,但按照纪听岚的想法,为岚娘讨回公道的作法应该是报官,让官府依法处置这两个畜生的。
杀人?她上辈子唯一杀过的只有生物课上的鲫鱼。
“岚娘,是你吗?”
刚才那失控的举动,满腔的戾气,更像是惨死的岚娘在操纵身体进行复仇。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纪听岚试探了两人的鼻息脉搏,痛苦的发现自己穿越头一天,就成了个杀人犯。
难道去自首?想到这两个恶心的人渣,无辜惨死的岚娘,她立刻打消了念头。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才不愿意为两个人渣陪葬!
边上有现成的深坑,倒不用她费劲儿去挖了。纪听岚将两个人都拖进大土坑里,草草的掩埋掉。两个男人为了毁尸灭迹,坑挖的很深,如今倒成了他们自己的埋骨之所,也算是没白费他们一番努力了。
清理完现场,她循着记忆回到家,等家里人一身疲惫的回来时,给了他们两记惊雷。
第一,她不傻了。
第二,有人想欺负她,被她反杀了。
一家人都顾不上惊喜,就被吓傻了。纪听岚说要离家避避风头,他们也毫无意见,连夜给收拾了行囊。
纪听岚就这样离开了岚娘生长的村庄,后来又遇上了阿九、孙大郎等人......
“砰砰砰!”外面有人拍门,打断了纪听岚的回忆:“有人在家没?开一下门,我们来送东西来了!”
纪听岚忙叫阿九先把驴给拴上,自己快步去开门。
门一开,外头站了个满脸殷勤的婆子,一见她便笑道:“你便是孙家那新搬来的亲戚了吧?孙家前些年没人在家,怕有那手脚不干净的进去偷东西,我们就搬回去帮着照看了。如今既是你们来了,正好把东西也收回去。”
后头几个老的少的抬了桌椅板凳等物,有几个面皮薄的,对上纪听岚看过去的眼神,羞的满面胀红低下了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