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听岚叫祖母拉着,脚步匆匆的出了胡同。她回头去看,那妇人已经扭着腰肢进门去了,如春风拂动的柳梢,一举一动风情无限。
“别看了!”安嬷嬷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白她一眼告诫道:“你可莫要跟她学!瞧那烟视媚行的样儿,不是良家做派!”
纪听岚却觉得那妇人观之赏心悦目,虽然五官生的不算美,但那通身的风情,却特别抓人眼球,足以叫人忽视了她相貌上的缺陷。
至于安嬷嬷说的不是良家做派,在没有具体了解对方之前,她不作任何定论。
安嬷嬷却借此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起那妇人的事儿:“那浪蹄子是住咱家前头那王家的媳妇,她男人王大郎是个不中用的孬货,自个媳妇都看不住,叫这蹄子在外头勾三搭四的。这一大早的从外头回来,还不定从哪个男人被窝里出来呐,呸!伤风败俗的东西!”
她日里粗言秽语的习惯了,说完了又后悔,觉着破坏了自个儿在孙女心里的形象,忙道:“我这些年里住那杏花胡同,叫邻里一众泼妇给带累了,说出个话来很是不中听。你是要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可不能学这些个,要学些文雅的词儿才是。”
孙女痴了这么多年,安嬷嬷也不指望她能跟那赏荷、观枫一般出口成章,但绝不能满口的粗言俚语。若是能识得字儿,也能叫人高看一眼。
“日后得空儿的时候,叫你兄弟教你认认字儿。主子身边伺候的,长的体面是其一,还得有自个儿的本事才成,能读书写字儿的出路就比旁人好的多。”
纪听岚没反驳,前世学了十几年,到这儿倒成了半文盲了。那些个繁体字连猜加蒙倒也能认识,但要写就不成了,绝对会缺胳膊少腿。
学呗!前世十几年都学下来了,这才哪到哪儿啊!
安嬷嬷把时间掐的正好,两人到那宁安侯府时,侯府一众大小主子们请安方毕,老太太那儿正清闲着,得知安嬷嬷带着孙女来给她磕头,便叫人带了进来。
磕完头,老太太便叫纪听岚近前来,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与边上的安嬷嬷道:“这孩子倒生的好相貌,比你年轻时候可人多了!”
纪听岚低头装羞涩,安嬷嬷则是把脸一仰,骄傲道:“那不能!我年轻时候那可是街头巷尾一枝花,要不然能选在您身边伺候?我这孙女生的好看,那就是随了我了!”
老太太笑的直啐她:“好个老不羞的,一把年纪了怪会自卖自夸,真是好厚的脸皮!”
安嬷嬷作怪,一脸惊诧道:“可不得了了!我今儿早上出门儿还特意擦了好厚的粉呢,竟还是让您给瞧出来了!”
玩笑了一会儿,老太太便问起预知天气的事情。漂亮丫鬟她身边不缺,她们有的擅长女红,有的擅长厨艺,还有通晓医理的,这能预知天气的还真是没有。
纪听岚在心里唤出手机看了一眼:“我、奴婢这也只能说是大抵,不敢说绝对准的。”天气预报就没有百分百准确这一说法,时时变化是常有的事儿。
自称奴婢,还真怪不习惯的。
“没事儿。”老太太笑吟吟的:“这世上本就没有多少十拿九稳的事儿,便是你赏荷姐姐,点茶是一绝,有时候还会出现小岔子呢!”
赏荷在旁笑道:“奴婢不过失手那么一两回,偏就叫您给记住了!”
纪听岚便如实说了:“今儿个上午可能会下雨。”
听到这话,众人不免都向外看。虽还是清早,那日头却已经挂在天上了,瓦蓝的天上只有零星几朵白云,哪有一点要下雨的意思?
老太太没说信是不信,转头对赏荷道:“你老爷一早去上朝,怕是没带伞。你快使人说一声,叫前头给送把伞去。”末了又添了一句:“多带两把,那些朝臣们只怕带伞的不多。”
赏荷连忙去了,安嬷嬷见状心里打鼓,她虽相信孙女的本事,但也怕万一这回看走了眼,叫侯府白兴师动众一回,落了主子和一众仆人的埋怨:“也未必就会下雨,这天看着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老太太说道,问了纪听岚名字后道:“你这名儿跟我这院子里的丫头倒是相称,便不必改了。”
随后便叫屋里的丫鬟带她出去,安顿好住处和一应事务。
老太太这里有四个大丫鬟,她们不光月钱高,住的地方也宽敞,是两人一间的。屋里床、梳妆台、箱笼等一应俱全。
二等就要差一点,住的是四人间,每人一张床一个不大的箱笼。梳妆台是没有的,梳妆时只能对着一面小镜子。若是手头紧,连镜子都没有,那就只能打盆水,对水盆梳妆了。
三等丫头、小丫头们住的就更差了,连自个儿的床都没有,只能挤一屋十几人的大通铺。
二等丫鬟这屋里倒是还有一张空床,正好在窗根下头。这地方夏日晒,冬日透风,还要谨防有那不老实的隔窗缝里偷瞧,旁人都不愿意选,就给空了下来。
床上放满了其他三人的杂物。
领她过来的是二等丫鬟醉竹,这床上的东西也有她的,因而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先去找陈婆子,领了被褥回来,我把这儿的东西归拢归拢。”
陈婆子管着针线房,她与安嬷嬷一样,都曾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两人之间算是颇有交情。见到纪听岚来领被褥,陈婆子笑的慈祥:“是岚姐儿吧?早些时候便听你祖母说你大好了,如今见着人,我可算是放心了!”
又亲自带她去选被褥:“你选这个,别看料子算不上好,这可是全新的!你摸摸这里头的棉花,多软乎!”又指着边上那些个颜色好看的:“那些都是旁的丫鬟留下来的,多是犯了事儿给撵出去了,被褥浆洗晾晒后又收回来。她们用过的东西,不吉利,晦气的很!”
纪听岚摸了摸那被褥,被面是靛青粗布,里儿用的倒是细棉布。之前该是大太阳底下晒过的,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太阳味儿。
“那就这个吧,谢谢嬷嬷!”纪听岚抱起被褥,含笑道谢:“得空儿请您上我家坐坐去,我下厨,您跟我祖母也好聚一聚,喝两盅。”
陈婆子笑眯了眼:“好好!得空儿我一定去!说好了可得是你下厨,别叫你祖母动手。嗐!她那个手艺,我都不惜的说她,白浪费了好东西!”
看来对安嬷嬷的手艺有意见的并不止纪老头一人。
纪听岚抱着被褥回到下人房,她那张床已经空出来了。归拢出来的东西堆了一地,除了醉竹外,屋里又多了一个梳着双平髻的丫头,正带着气收拾东西,摔打的咚咚响。
瞧见纪听岚进来,那丫头用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狠狠翻了个白眼,大着嗓音道:“有门路的就是好,一进府就能当上二等。哪像我们这种无依无靠的,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还得被那些有门路的抢位置,真是,跟谁说理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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