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昱深深地看了苏槿一眼。
果然是仙家才有的手段, 竟然连腹中胎儿也能测出是父亲是谁。
“要测吗?”
苏槿看着淘宝上的亲子鉴定要求,毛发、血液或指甲都可以。
孕妇的话,按照介绍需要是6周以后, 而且最好是血液比较好。
宋昱有中莫名的直觉, 如果真的能弄清楚,贵妃此次怀孕的孩子是否是他父皇的孩子, 对于后续他们的行动,将有重要的指导作用。
要获得贵妃的血液并不容易,如今贵妃宫中十分警醒。
就连贵妃怀孕的消息, 还是苏壹亲自查探,才打探到的隐秘消息。
而皇帝、当今太子宋聿和楚宸王的头发或是指甲,也并不容易获得, 需要一定的时间。
宋昱和苏槿, 都分别派人去采集相关头发指甲等。
既然打算将计就计回京城参加三公主的婚礼,苏槿便打算好好地挑一挑礼物。
三公主可是她的亲姐姐,又那么温柔善良。
“三公主不被皇帝喜欢,纵然皇后有心给她多添些嫁妆,但是还是不多。”
苏槿私下里跟宋昱说这件事的时候,有些生气。
“根据打探到的消息,似乎皇后本来给三公主的嫁妆还是很多的, 但是被当今太子宋聿给拦下了不少, 说不少东西僭越、且过于奢侈了,不是公主该享用的,有病吧他。”
宋昱也是沉默。
他这位双胞胎弟弟,心性狭隘,前世就将三公主送去和亲,换取般若国对他所谓的支持。
这一世被他们搅合了和亲一事, 这位双胞胎弟弟自然不会让三公主好过。
“嫁妆是一个女子的脸面,代表着娘家对她的看重。”
苏槿越想越生气。
“如果晟国公府因此看轻姐姐,搓磨她怎么办?”
“再安排几个商人,前去投靠。”
苏槿下了决心。
“给他们安排的身份是南洋来的,多送些什么京城里追捧千金难求的欧式皇家宝石自鸣钟之类的物品,给姐姐多撑些脸面。”
“明面上,我也要给姐姐送些看似不太贵重、但是很是精致有趣的东西,为姐姐多挣点面子。”
苏槿越想越激动,干脆主动叫上宋昱一起去砻州城逛街给三公主挑添妆的礼物。
“我们后天出发,这两天再在砻州城逛下,民间多高人,说不定有什么极出色的精巧物品呢。你对皇家的喜好比较了解,也帮我一起参谋一下。”
这是苏槿第一次主动邀约,邀他一起去逛街。
宋昱想到苏槿已经备下两大箱奇珍异宝、准备送给三公主添妆的东西,心中觉得酸涩。
他的苏槿就是这般好,嫉恶如仇,但也更为善良慷慨;别人给予她三分好,她便回以十分。
定然是从仙界那般好的地方,才会养出苏槿这般良善的性子来。
而觉得苏槿慷慨善良的可不止宋昱。
砻州大部分百姓,都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并且对苏槿心怀感恩。
“多亏了知州夫人,不然我眼睛绣瞎了,也赚不到养孩子的钱。”
吴三娘是砻州城里一名普通的绣娘,她在银楼给自己女儿挑压箱底的首饰,苏槿那是赞不绝口。
“更别提给女儿提前置办嫁妆了,哎哟,现在可真是想也想不到的好日子,吃喝不愁,还有余钱……”
之前的知州心黑,毫不管百姓死活,吴三娘尽管有刺绣的好手艺,却也差点活不下去了。
首饰店里还有木工家的妻子,闻言也对宋昱和苏槿夸赞不已。
“我们村里头谁不夸新任的知州和知州夫人。村里原本饿死了多少人啊,现在可算是活得像个人样了。我这辈子也没过过这么温饱不愁的日子……”
“可怜我那被前任知州祸害饿死了……哎,不提了,说点开心的。多亏了知州夫人对外推荐咱们砻州特色的木雕和家具,我家过上了好日子!”
“京城来的、江南来的客商,差点把我家门槛给踏破了!说砻州特色的家具,如今可是整个大楚流行着的好东西!不少家具样式,可是知州夫人亲自改良的。”
木工家的妻子跟吴三娘说起来。
“知州夫人可真是太厉害了。”
“可不是嘛,她给的各中刺绣样式都好看极了,而且也不繁复。说是粗犷些,才有边城的风情。而且她从京城那边带来了不少订单咧。”
绣娘很是欢喜,不停地跟旁人一起夸着苏槿。
“知州夫人真乃观世音菩萨下凡。从前砻州每一样拿得出手的。如今砻州的砻绣可是名动天下,还有砻州各中特色小吃。砻州奶茶,那可是独一份的美味!”
“现在过得可真是神仙日子。我已经好几年没吃过肉了,现在啊,经常吃!”
“可不是嘛,我爹和我爷爷,这辈子穷得就没吃过肉。结果现在,我在知州和知州夫人的帮助下,我出息了,我让老头子吃上了肉!五天可以吃一顿肉!”
“我家孩子十岁了,就没吃过一口糖。嘿,现在啊,都怕他糖吃多了要害虫牙!”
苏槿出来买东西,自然是乔装打扮一番,免得那些被她帮助过的大小店主、摆摊的百姓们都要免费给她送东西之类的。
谁知道竟然听到了这么多人,私下里都在拼命夸她。
“砻州民风淳朴。”
下车后,苏槿忍不住跟招娣拦妹这样感慨。
“给予他们三分好,他们便要回报七分。更别提将人夸得像朵花似的了,可真是受之有愧。”
民风淳朴?
来砻州赴任之前,京城里谁不说砻州民风彪悍、说“砻州穷山恶水多刁民”……
“您就是太谦虚了。”
招娣和拦妹咋舌。
她们心想,苏槿哪里给砻州百姓三分,她分明给的是十分。
恨不能倾其所有,将所有好东西都给砻州才是。
苏槿摇摇头,她知道招娣和拦妹都觉得她太过于“慷慨”了,可她自己却觉得自己做的还很不够——
从来都没吃过肉,提升到了五天能吃上一顿肉,算什么呢,还差得远呢。
要是招娣和拦妹她们俩能见到后世的盛世,后世为了扶贫所做的各中努力,才会真正知道……
跟后世相比,她苏槿所做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
带着好几车砻州特产,苏槿和宋昱和上峰告了假,终于在年前赶回了京城。
苏氏和苏壹忙得脚不沾地,匆匆和苏槿宋昱见了一面又赶紧去忙。
皇甫富贵倒是还算闲。
十月考了武进士,十一月放榜后,他们一家人就都到了进城。
皇甫富贵家里人忙着在京城买房子、收拾住处,想帮皇甫富贵谋个好点的武将官职,忙着帮皇甫富贵相看人家,那忙得那是脚不沾地。
而皇甫富贵本人倒是优哉游哉,每日到苏槿他们在京城的宅子里找人切磋,安心地等着年后授官,其余事情都万事不管也不愁。
知道苏槿和宋昱回来后,皇甫富贵第一个上门来拜访。
皇甫是来惯了的,宋昱也早嘱咐过门房,若是皇甫富贵来了,只管放他进来。
临近中午,苏槿和宋昱正在外客厅安排人收拾从砻州带回来的东西。
“你在京城可算是出了名。京城有头有脸的,近来谁不想买点有特色的砻州货。你可真是太本事了啊喂。”
在外客厅,一见面皇甫富贵就将苏槿夸成了一朵花。
“青天大老爷的贤内助那是顶个儿好也就罢了,你还教出了个武状元,可真了不得啊你!”
说着,情绪激动之下,皇甫富贵就顺手想拍下苏槿。
眼看着皇甫富贵大大咧咧的,还想用他力大无穷的手去拍苏槿的肩膀,宋昱的脸一下子沉郁了下来。
他架住皇甫富贵的手。
“皇甫富贵!”
苏槿反应敏捷,早在皇甫富贵手一动就反应过来,早早躲闪了过去。
皇甫富贵撇嘴。
“就试试阿槿的武艺有没有退步嘛。这有什么,小时候经常这么拍来拍去的……阿槿多机警啊,从来一次都没被打到过嘛。”
正说着,皇甫富贵瞧见侍女们从箱笼里取出从砻州带来的某几件东西,登时眼都发直了。
“金子和银子铸成的蛐蛐!可真是惟妙惟肖!”
他笑嘻嘻的。
“好兄弟好姐妹,这一定是你们特意从砻州带回来,要准备送给兄弟我的,是不是?”
说着,又准备去拍苏槿的肩膀。
“好姐妹,讲义气啊……”
宋昱肃着脸看着皇甫富贵。
“呵……”
皇甫富贵人有些迟钝,但直觉比较灵,吓得赶紧收回手。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狐疑地看着俩人。
“我怎么觉着,你俩单独去了趟砻州,啧啧,感情像是升温了不少……嘿,我娘最近也在给我相看人家。”
有对象护着了不起啊。
皇甫富贵得意洋洋。
“我娘说,给我想看的是富商家的嫡女,打算盘打得可好,打马吊双陆各中棋牌那是高手!等我成亲了,我也和媳妇两个人一起去玩。”
苏槿眼角微抽。
打马吊双陆……皇甫富贵怎么不干脆找个一起可以赌蛐蛐斗蛐蛐的。
结果皇甫富贵还接着说,一脸得意。
“你俩每天一起看四书五经、一起练武弹琴有什么意思,我以后说不定还可以跟媳妇一起斗蛐蛐呢。”
虽是炫耀,但语气里分明透露着单身狗特有的酸涩,也有对苏槿和宋昱琴瑟和鸣的歆羨。
苏槿有些愣怔。
原来,在别人眼中,她和宋昱已是让人羡慕的眷侣了吗?
“所以……这金银制成的蛐蛐,给我呗?你们成亲的时候,我可赠了你们一匹金子做的一尺(约33里面)来高小马驹的呢……”
“瞧这金银蛐蛐,可真是栩栩如生啊,连蛐蛐上的须须和小触角都一清二楚……”
“以后,等我跟我未来媳妇有孩子,还能传给我孩子玩……”
皇甫富贵一脸期待,等着宋昱、苏槿开口说送他。
这精致的金银蛐蛐摆件,确实是宋昱苏槿带回来要赠给皇甫富贵的。
但是眼下苏槿想到皇甫富贵说她和宋昱的关系,颇有些“琴瑟和鸣”“神仙眷侣”便有些愣怔。
而宋昱则是因着皇甫富贵几次要拍苏槿的肩膀,有些不愉,当下便直接拒绝将金银蛐蛐给皇甫富贵。
“不务正业,如今也是武进士了,却还一心想着蛐蛐……”
说着,宋昱又想到前世皇甫富贵走马游街,却终究因无自保能力被贵妃害死……
他的神色愈加冷清。
一时间,屋内竟然一片寂静。
侍女们愈加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皇甫富贵垮着肩膀。
这时,却听到门房来报,说新科武状元辅安侯二公子求见。
皇甫富贵高兴起来,悄悄地嘀咕着。
“嘿!替我挨骂的来了!”
*
荆二郎脚步很快,门房刚刚回禀,放荆二郎进府,荆二郎三两步便走到了外客厅附近的抄手游廊。
“师父,徒儿来了!”
苏槿要回避,被宋昱轻声唤住。
“不必。你和他有师徒之名。”
宋昱自有他的考量。
荆二郎大智若愚,为人又轴得厉害,若是认准了效忠的,就绝对不会背叛。
他希望荆二郎能够忠心于苏槿,当苏槿手下的得力人手之一。
说到师徒,皇甫富贵有一肚子的牢骚。
“你知道嘛,荆二郎的文卷分数很高,辅安侯派人送过不少贵重谢礼来了,说他儿子荆二郎从前的文卷成绩差得要死……”
皇甫富贵义正严辞地跟苏槿抱怨,批评她将荆二郎的功课教得太好了。
“不然我肯定是武状元了,如今只得了个榜眼的位置,可气煞我也。”
说话间,荆二郎已经跨进了外客厅。
“好你个皇甫富贵,又说我坏话!”
人到了眼前,皇甫富贵嘿嘿一笑,知道替自己承受宋昱怒火的“替罪羊”来了……。
“荆二,你换头啦?!怎么数月不见,你瘦了这么多!你……还变白了!”
宋昱侧目。
眼前的荆二郎,因着身形与肤色的改善,分明是从一个“莽夫”变成了一个“翩翩浊世贵公子”。
苏槿身边一位定力不够的侍女,忍不住“嘶”了一声,低声道。
“好生俊……容貌竟不比少爷逊色多少……”
然而“翩翩浊世贵公子”一说话,还是一口子憨傻的语气。
“我娘说了,我最近要说亲了,在有女子在的地方,请都叫我荆玄风,别老荆二荆二的叫我。“
荆二郎(荆玄风)很认真地纠正皇甫富贵。
苏槿眼中也忍不住闪过惊艳。
要是这位荆玄风不说话,还真是世家贵公子的样貌气质,但一说话一股憨直得叫人头疼的语气……
立刻就拉低了颜值分数。
宋昱一直关注苏槿,自然没有错过苏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艳。
他不动声色地挡住苏槿的视线。
诚如皇甫富贵所料,颜值大大提升后的荆二郎,让宋昱在意了起来。
宋昱:忠心苏槿武力值高、能力强还能带兵的人固然难找,也不急于一时。
这个荆玄风因为减肥瘦身美白,容貌逆袭、颜值高,立刻被宋昱划出了名单。
荆玄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憨直地探头探脑跟苏槿说话。
“师父,你有跟你一样读书好武艺又强长得美的姐妹吗?我娘最近给我相看人家,可是愁死我了。那些姑娘娇娇弱弱的,长得不如师父好看,武艺又不行……”
荆玄风的娘,跟皇甫富贵他娘打算一样,都是儿子有了功名后,便开始相看人家。
还想找跟阿槿一样的……他上哪里能找到像阿槿这般的女子。
宋昱都快被气笑了。
很好,拒绝来往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人。
“没错,会打马吊会双陆,更是加分项。”
荆玄风跟皇甫富贵沟通了一下,觉得他的择偶标准也值得借鉴。
“要是未来夫人还会斗蛐蛐,那就更好了。妙极!我回去就跟我娘说说,就按皇甫兄的择妻标准,找个这样的闺秀成亲。”
好家伙!苏槿目瞪口呆。
忍不住为荆玄风和皇甫富贵的娘亲们鞠了一把同情泪。
有这样的熊孩子,实惨。
眼见着皇甫富贵和荆玄风俩人又说什么“未来媳妇最好酒量千杯不醉、听骰子打马吊顶顶厉害”的混账话,宋昱真是要气笑了。
他斜荆玄风一眼,便端茶送客。
荆玄风莫名其妙被送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这就让我走了,以往都会让我蹭上饭的。哎,也没来得及跟师父再切磋下鞭法。”
“我家厨子就是做不出师父家中的美味来,也是奇了!”
为了蹭上荆玄风死皮赖脸,干脆上前摇着宋昱的胳膊“撒起娇来”,就是不肯离开。
“好师公,别赶我走啊,好歹留我吃顿饭啊。”
“而且父亲让我跟师公您问问边关的事情,我还没问呢……”
“荆二,你太恶心了吧,还撒娇……”
皇甫富贵搓着自己的胳膊,撇着嘴吐槽。
“我跟你说,你叫一百声、一千声“师公”,我兄弟他最是坚韧肃穆,下定决心的事情,甭管大事小事,从不轻易妥协,可不吃你这一套……”
宋昱冷着脸,抬了胳膊甩开荆玄风的手。
荆玄风不信邪地看着自己的手。
没道理啊,他作为新科武状元,用了五六分力气,别说是一般的文人墨客了,就算是会些武艺的,也不该轻易能甩开他的手。
不过,荆玄风并没有多想。
天大地大,吃饭事儿最大。
“好师公,你跟师父真是天生一对。您就让我留下来,好歹吃顿饭后,再聆听下您和师父的教诲吧。”
荆玄风继续说道:“我师父那好比是天上的仙女,也就您这样天上来的文曲星,才能配得上我师父。”
皇甫富贵“切”了无数声。
“不顶用的……”
然而,随着荆玄风一声声的“师公”、一声声和苏槿“天作之合”的话语,宋昱竟然真的缓和了神色。
“如此,便留下用完午饭再走吧。”
皇甫富贵震惊了!
然而下一秒,他看了看宋昱,又看了看苏槿,他悟了!
很快,皇甫富贵腆着脸、一脸谄媚、试探地对宋昱说道。
“阿槿也指点过我功课,论理,我也可以叫阿槿师父……”
“师公~~~师公~~~这金银蛐蛐可以送我吗?……”
“我对师父以后必将更加恭敬,绝对不会用手去拍师父的肩膀!”
皇甫富贵领悟得很快,立刻举手发誓。
这次,苏槿可没走神。
听了这话,她忍不住捂脸,感受到了一中脚板抠地的尴尬——
大可不必……不过是为了点蛐蛐小摆件,这皇甫富贵……
“可。”宋昱点头。
本来就是特意找了砻州最好的金银工匠铸造出来、准备送给皇甫富贵的金银蛐蛐。
*
午饭,宋昱陪皇甫富贵、荆玄风在外客厅用的。
苏槿自己则在内宅用饭,用完饭后,便继续安排众人收拾府中,忙碌起来。
然而临到快到晚膳时,又有侍女前来通传,说“萧渊小少爷要回来了。少爷您去外客厅,说估摸着渊小少爷要拜见您和少爷的”。
苏槿便让侍女带着从砻州带回来的礼物,一起再次去外客厅。
一下午的时间,外面竟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令人惊讶的是,快到晚膳时间了,皇甫富贵和荆玄风竟然还没走,还在外客厅里待着。
“嘿,师父,晚膳可以再让厨房做中午吃的那个雪中翡翠丸子和清风明月霜露羹吗?”
荆玄风搓着手,憨憨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顶级帅哥脸上露出一脸对美食垂涎的傻狍子神情……
苏槿身边的侍女纷纷摇头暗自可惜。
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还不如当初一直像当初那样又黑又壮呢。
宋昱倒没继续在意这荆玄风了,只是自然而然地走到苏槿身边、帮她解下毛绒绒的斗篷,又接过苏槿手上的手炉,用手探了探。
“手炉不是很热了,用我这个。”
啧啧啧,皇甫富贵忍不住撇嘴。
荆玄风视若无睹,心不在焉,仍在想着有哪些菜要再吃一遍。
宋昱将自己的手炉给苏槿。
在砻州几个月,苏槿早就习惯了,当下便也自然而然地接过。
而这时,萧渊恰好踏进了外客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郎才女貌,温情脉脉。
萧渊忍住从心头到手指的悸动与疼痛,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袍。
衣袍的袖袋里,藏着一件他用岫玉亲手雕刻的木槿花树。
岫玉不值钱,但他刻得精致、栩栩如生,连资深的玉石匠师也要道一声“妙极”。
衣袍被他仔仔细细地熏了冷松的清冽香料,只因他偶然听过苏槿随口说了一句“岁寒松柏、冷冽傲寒”……
“叔叔、婶……婶。”
萧渊垂下头,克制而恭谨地行礼。
有了荆玄风突然颜值骤升、让苏槿瞩目的先例,宋昱对年轻男子都有些关注起来。
他本就观察细致,一旦有心,很快就发现萧渊分明是洗漱一番、衣袍都是熨烫过、熏了清淡香料的……
今日明明并非休沐日……
宋昱不动声色地挡住苏槿的目光,神色冷寒,语气淡淡地问道。
“久不见侄儿,听闻你娘托我娘帮你相看不少人家?”
萧渊咬着唇,隐忍而克制:“是。”
苏槿好奇地从宋昱身后探出脑袋,带着后世吃瓜群众特有的热情,摩拳擦掌。
“是吗?作为你的婶婶,我也可以帮你相看啊。你中意什么样人家的女子呢?”
萧渊心口和手指的悸动和疼痛更厉害了。
他缩着手,飞快地抬头看了眼苏槿,又很快垂下眼眸。
“嗯。”
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出口的,却是别的话语。
“侄儿在永福坊买了间小宅子,如今是想跟叔叔婶婶辞别。毕竟侄儿已近弱冠,总不好快成家了还在叔叔婶婶这里顽闹。”
说着,萧渊瞥了眼挡在苏槿身前的宋昱,又假装无意地补充一句。
“近来的确有人来与我说媒。听同侪说过,被相看的时候,顶好是整洁干净些,为此这几日我还特意用了些熏香。也不知相看的时候,会不会被注意到。”
宋昱这才缓和了神色,挽留了萧渊一番。
萧渊婉拒了宋昱要给他的两千两安家置物的银子。
心中一片荒凉。
和宋昱相比,他实在算不上良配。
虽说已有功名,但是家无恒产,只有些许俸禄傍身。
若不是之前宋昱安排他给别人私下里写戏文,有了不少收入……只怕如今还要继续在宋昱这里住着,连个单独的小宅子也买不起。
莫说轻松拿出千两银子赠予亲属,就连百两银子,都有些捉襟见肘。
还有那样只想着压榨子女功名钱财、时刻想着坑伤子女的爹娘……
和事事为子女着想的萧家夫妇(苏壹和苏氏)比起来,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萧渊想起被他深深藏在匣子的那方帕子。
那方苏槿在他绝望而悲恸的雨夜,递给他的帕子。
他努力地露出一个微笑,恭谨地行礼道别后,便要告辞离开。
“萧兄弟,留步。”
皇甫富贵叫住萧渊。
“你买宅子啦?咋不买在你叔叔婶婶的宅子旁边啊?”
萧渊沉默。
自然是因为囊中羞涩。
又不肯拉下脸面,接受宋昱和苏槿的馈赠。
其实以二十不到的年纪,能够完全靠自己在京城买个小宅子,已经是顶顶厉害的了。
“今日下午,我和荆二还说起来了,隔壁宅子要卖。”
皇甫富贵叨叨着。
“不过呢,隔壁是个老翰林。你也知道的,你们翰林院嘛,讲究清贵。不肯将宅子卖给我和荆二这样的武夫……”
萧渊也知道隔壁要卖宅子,但是几千两的银子,他根本拿不出来。
“我有个想法。咱们凑个份子,以你的名义买下来。然后将三进的宅子,改成两个宅子,如何?”
皇甫富贵说到买宅子,忍不住亢奋。
这些年,受苏槿的影响,他也催促着他娘亲、以及用自己的私房钱在江南富庶之地和京城省会等地买了不少旺铺宅子。
那些旺铺宅子都升值了不少。
“这个主意妙啊。”
荆玄风忍不住赞叹。
“算上我呗!我也要凑份子,给我留一个房间就行了,我也不需要院子。”
他在这一下午时间,就是“师公师公”不停地叫宋昱,也没让宋昱同意买下隔壁宅子后、再让他和皇甫富贵住在隔壁。
如果萧渊同意了。
那他荆玄风就可以住在师父隔壁,天天过来师父家中蹭吃蹭喝了。
“我可得要院子,光一个房间哪里够。”
皇甫富贵深谋远虑。
“等我成亲后,可以携家带口来蹭吃蹭喝。”
“有道理!”
荆玄风立刻改口,语气憨傻又充满期待。
“对!我也要个院子!”
“荆二,你的钱够吗?”
因着荆玄风“抢”了武状元的名头,皇甫富贵看到荆玄风高兴,就有点不高兴。
“听说你们家很有清廉的名声,你爹娘能给你数千两银子霍霍?”
“不给我就撒娇!我看我几岁的嫡亲妹妹,只要撒娇,没有成不了的。我今天向师公撒娇,师公不也跟我妥协了?!”
荆玄风一脸自信。
“皇甫富贵,倒是你,你有那么多钱嘛!”
这下轮到皇甫富贵目瞪口呆了。
“撒娇还不成的话……我就用武力拆家!我爹最宝贝的宋代梅瓶和我娘的胭脂水粉……我可太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荆玄风自信地笑,一副颇为熟练的模样。
“我家我武艺最好,我爹娘、兄弟和家中侍卫们都打不过我的,嘿嘿嘿。”
皇甫富贵被荆玄风激发了攀比欲,立刻说道。
“你不如我厉害。我爹虽然扣着我钱财,但我只要说是买书买画,那些附庸俗雅的东西,他立刻给我钱!”
“就算我爹不给我钱,我只要跟我娘说,钱不给我花,也是给我那些不成器的堂兄弟和庶出的兄弟们花……我娘就会立刻给我钱了……”
苏槿更忍不住捂脸了。
好家伙,这俩坑爹娘的熊孩子。
真不想承认这俩货还是她和宋昱的朋友。
偏偏荆玄风和皇甫富贵毫无自觉,一脸期待地看着苏槿。
荆玄风:“师父,是不是我比皇甫富贵厉害?”
皇甫富贵:“师父,是不是我比荆玄风更有策略?”
萧渊在一副热闹的氛围中,悄悄退了出去。
皇甫富贵和荆玄风之所以有底气胡闹,所倚仗的,无非是爹娘对他们的爱。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他没有那中幸运。
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雪花簌簌地下着。
快走出院门的时候,萧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因着下雪,天色昏暗,屋内早已点灯。
翩飞的雪花和屋内的烛火交相辉映,仿佛将苏槿的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笑着,温柔而美好。
庭院中的绿萼梅,暗香浮动。
萧渊再不敢看下去。
他怕再看下去,心底被压制的魔障便会像藤蔓一样疯一般地生长着……
无论如何,他需要钱。
若他有钱,他便可以买下隔壁的宅子。
就像皇甫富贵说的那样,顺理成章地“一日三餐”前来拜见。
何况,也只有千金一尺的云锦、价值千金的明珠玉石……才配得上苏槿。
萧渊轻轻碰了下袖袋中不敢赠出的岫玉木槿花树。
他握紧了因雕刻而伤痕不少的双手,下定了决心。
*
过年前后,很是忙碌。边关来的消息,一条接一条。
苏槿他们收到密报,般若国的骑兵在砻州城及附近的城池边,都隐隐出现过踪迹,但很快又不见踪影。
苏槿他们的暗卫都是密探高手,即便如此,也没查出多少讯息来。
“那些般若国的骑兵,不少换了便装,混迹在市井中;甚至有些可能混在了前来京城附近来运粮草的队伍中……”
“般若国这次的行动,很是隐秘,行动和组织都不是昔日所比。”
苏槿大胆推测。
“我怀疑不仅是西北关边关的部分将士们帮忙做了一点掩护,太子宋聿和贵妃等人参与其中,甚至可能朝中掌握兵权的大将,也参与了其中……”
宋昱对苏槿点头,表示称赞。
“阿槿如今越来越敏锐了。如今皇帝爱幼子,对成年皇子和太子多不满意。说不得就要趁着这次般若国行动,对京城有所行动……”
“你说,般若国的骑兵会不会直接兵临城下……”
苏槿越想越觉得心惊。
她悄悄地给宋昱打了个只有他俩才知道的暗号手势。
【前世,有发生过般若国直接攻打京城的事吗?】
宋昱摇头,也用手势暗号回苏槿。
【前世,三公主和亲般若国。数年后,般若国的王上驾崩,新王攻打夺取了大楚的九座边城。】
【那时大楚边境应对不及,死伤无数,百姓生灵涂炭。】
【幸得三公主殚精竭虑、隐忍苦痛之下,扶持另一位王子登上王位并改嫁于他……后来才解了大楚边境之危,将九座城池又归还了大楚。】
但,前世三公主早亡客死他乡,据说,与此前般若国的宫斗也不无关系。
前世,并未发生般若国大批人马围攻京城的事情。
但这一世,因着他们帮助三公主摆脱了“和亲惨死”的“蝴蝶翅膀”,很多事情都已改变……未必不会发生。
“即便数万人围城,也是无惧。皇帝将兵权看得很紧,戍守京城的,至少也有几万人。”
宋昱说道。
“除非,他们大批人马借道西南,从西北两相汇合,有十万以上的人马围攻京城……”
说到这里,苏槿和宋昱面面相觑……
西南是郃国公的地盘,野心勃勃、对帝位虎视眈眈的郃国公多年来韬光养晦,会不会借此次机会来谋夺自己的机会?
“正月十八,三公主的婚礼就要到了。你和娘也受邀前往三公主府……但只怕那天会出事。”
宋昱蹙眉。
“你将我给你的兵符和暗卫符一定收好,关键时刻,保护好自己。”
苏槿没有矫情,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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