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活人办丧事

朱永贤看王仲先竟要登堂入室,酸溜溜道:“王仲先,你上车,我送你回家。”他虽不愿送王仲先回家,但更不想让对方留在裘智家。

王仲先回头挑眉一笑:“不敢劳烦王爷,我有事找裘智。”话音未落,他用力关上大门,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裘智吓了一跳,皱眉道:“你轻着点,我家大门年久失修,别给弄坏了。”

王仲先赔笑道:“我错了,我错了。你放心,要是坏了,我一定赔。”

裘智今日疲惫异常,担心朱永贤和王仲先在自己家中吵起来,只得高声说道:“朱永贤,你先回去吧,后天咱们再见。”

朱永贤虽心有不甘,但见裘智发话,只得跺了跺脚,闷闷不乐地上了马车,往宫中去了。

二人进了客厅,王仲先忽然问道:“你之前说仵作的知识是从书里学来的,那解剖又是跟谁学的?”

裘智面不改色,语气淡定:“早些年我被马咬伤了手臂,去医馆看了几次大夫,后来熟络了,经常去找他聊天,也跟着学了些医术。”

王仲先看裘智神色不似作伪,却又隐隐觉得他有所隐瞒,不过知道就算自己再三逼问,他也不会如实相告。

王仲先无奈一叹,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主意大,不喜欢别人管你,可今天的事太出格了。哪有读书人剖尸的?传出去你的名声全毁了,以后怎么考进士?怎么做官?”

裘智惊讶地看着王仲先,不明白他怎么对自己这么有信心,觉得自己能考上进士。

他这些年发奋读书,一半为满足外公的期望,一半是有了功名,日子能好过不少。如今考中秀才都是奇迹,何谈再进一步。

何况,他这几日观察王府尹几人和朱永贤的相处,更觉官场复杂。在现代他想要晋升,70%靠技术,30%靠和上级的关系。

在古代当官,10%看真才实学,90%看奉迎能力。他自问不精通溜须拍马,早已心生退意。反正他有功名,又有一技之长,不愁找不到对口的工作。京里找不到,还可以去周边城市找。

王仲先见裘智满面疲惫,不禁后悔,刚才话说得重了些,正准备道歉,却听裘智平静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身体不好,走不了科举之路。”

裘智不愿让他知道自己主动放弃科举,便以身体不佳为借口搪塞过去。

王仲先信以为真,叹息一声,宽慰道:“没事,你身上有了功名,旁人不敢轻易欺负你。再等两年,我考上进士,给你撑腰。”

裘智早看穿了王仲先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拒绝,现在听了他的话,立刻道:“等你金榜题名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到时双喜临门,为你夫人撑腰才是正经。”

他只把王仲先当亲戚、朋友,并不喜欢他,有些事越早说清楚越好,没必要一直吊着对方的胃口。

王仲先听出裘智的言外之意,脸色微变,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思绪纷乱如麻,念了遍《心经》勉强平静下来。他躺在榻上,胡思乱想,一会觉得人生再无乐趣,一会又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裘智按时起床去国子监上课。来到路口,看到王仲先依然站在那里,神色与往日无异,仿佛昨天的事未曾发生。裘智不知他心里如何想,但看样子,二人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平日里,朱永贤下课后总来找裘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裘智本来还觉得有点吵。但今日却没了熟悉的声音,竟有些不适应。

放学后,裘智打算回家,走到僻静处,脑后一阵剧痛传来。他猛地回头,见一蒙面人手握石头,目光阴狠地盯着自己。

裘智大惊,知道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撒腿便跑,边跑边喊:“救命!救命!”

但没跑几步,他就气喘吁吁,头痛加剧,呼吸困难,双腿像灌了铅似的。裘智心道:干脆放弃算了,万一被打死,说不定还能回现代。

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似乎有人影晃动,裘智看到一丝生机,不知从哪又涌出力气,跌跌撞撞地朝人影跑去。

张澜生见裘智面色苍白,步伐踉跄,一把扶住他,惊道:“怎么回事?”

裘智喘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向后面。

张澜生顺着方向望去,见一蒙面人站在不远处,眼神凶狠。他立即将裘智护在身后,厉声喝道:“什么人?敢在国子监行凶!”

不远处,王仲先听到喊声赶来,看到裘智躲在张澜生身后,对面站着一个蒙面歹人,不由大惊失色。

他迅速挡在裘智面前,厉声喝道:“哪里来的贼子!”旋即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凶手!杀人了!快来人啊!”

张澜生也跟着喊道:“快来抓凶手!”

远处隐隐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蒙面人见状,知道事情不妙,转身撒腿就跑。

王仲先正欲追赶,张澜生一把拉住他:“别追了,裘智好像受伤了。”

王仲先忙转身查看,只见裘智脸色惨白,气息微弱,连站都站不稳。他急忙扶住裘智,声音发颤:“伤到哪儿了?”

裘智勉强抬手指了指后脑勺,随即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王仲先顿时慌了,眼眶泛红,声音颤抖:“裘智!你怎么样?!”

张澜生吓了一跳,用手探裘智的鼻息:“还活着。”

王仲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但依旧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张澜生看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半点主意也无,无奈道:“快将裘智送回家,先请个大夫,再看要不要报官。”

二人搀扶着裘智,急匆匆赶到国子监门口,正好碰上李守中和刘通判。

李守中看裘智昏迷不醒,二人又满脸焦急,立刻拦住他们:“出了什么事?”

张澜生简单讲述了经过。李守中闻言,脸色骤变,看向裘智的目光复杂,隐隐透着几分恨意。

他身后站着一人冷笑道:“我刚才一直与祭酒大人在一起,没时间行凶。”

二人闻声望去,才注意到李守中身后还站着一人,定睛一看,竟是柳遇春。

昨天,王府尹听朱永贤的语气,似乎是已经过足了侦探的瘾了,开始对这个案子不耐烦了,让自己赶快结案。

朱永贤走后,王府尹、刘通判、赵推官与李守中一起讨论案情。作为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对学生们的情况最为了解,顺天府的人想听听他的看法。

王府尹三人虽听不懂裘智的验尸理论,但对他的推理能力还是认可的。他们一致认为,凶手很可能是围观过王仲先与孙富打架的学子之一。

李守中不懂破案,又只想赶快结案,懒得分析这么多。他想起了当初李甲的说辞,案子里最有嫌疑的就是四儿和柳遇春。四儿遇害,只剩柳遇春一人。于是认定,此事必是柳遇春所为。

今天一早,李守中来到国子监,就不停地盘问柳遇春。柳遇春自是不会承认,二人僵持了一整天。李守中没了耐性,便派人请了刘通判来,将柳遇春带去顺天府审问。

刘通判本来觉得柳遇春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可李守中是国子监祭酒,官职不低,又是正经进士出身,前途无量,不好违拗。

三人刚走到国子监大门,就得知裘智被凶手袭击。

李守中气得脸色铁青。若不是之前裘智坚称四儿并非自杀,案件早已了结。现在裘智被打,相当于洗脱了柳遇春的嫌疑。他恨恨地瞪了裘智几眼,甩袖而去。

王仲先和张澜生不知内情,二人对视一眼,并不理会李守中,马不停蹄地将裘智送回家。

到家时,裘智已逐渐清醒,但仍觉头晕乏力,不愿睁眼,只听张澜生说道:“先给他扶进卧室,然后再请大夫来。”

张叔赶忙打发广闻去请大夫,自己在前面引路。来到卧室,三人将裘智抬到床上。

张澜生体贴道:“他后脑受伤,不能平躺。”

裘智哼唧道:“没事,我侧着躺就行。”

王仲先见裘智苏醒,急切地问:“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裘智稍稍缓过神,轻声道:“不用请大夫,我休息两天就好。”

脑部损伤,最让人担忧的是脑出血。这年代没有CT,不能判断颅内是否有出血点。何况轻症可以自愈,重症需要引流或是开颅,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根本无法手术,看不看没什么区别。

王仲先板着脸道:“那怎么行!伤了脑子可是大事。”

张澜生推了王仲先一把,低声劝道:“裘智现在不舒服,你语气别这么冲。”

王仲先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急躁,连忙柔声改口:“让大夫看一眼,我们也能放心。”

裘智无奈,只得轻轻应了一声。

不多时,广闻领着大夫赶来。大夫检查后,认为无大碍,开了一张活血化瘀的方子。

裘智听完险些笑出声,颅内出血最忌使用抗凝血类药物。他要是大脑真有出血点,喝了这药雪上加霜,看来这个大夫还不如自己这个法医靠谱呢。

他怕王仲先啰嗦,于是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虚弱道:“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等我好了,再设宴款待你们。”

本来就欠张澜生一个人情,现在被俩人送回来,除了之前的还席,又要备宴酬谢,裘智感觉自己的头真的开始疼了。“嘶——”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王仲先见裘智额上满是冷汗,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知道他不舒服,叮嘱道:“你可一定要好好休息。”说完,拉着张澜生离开了。

待二人走远,裘智立刻对张叔说道:“这药你别抓,我不喝,苦死了。”

张叔看出他主意已定,无奈叹气。

王仲先与张澜生刚走到裘府门外,看到刘通判带着衙役匆匆赶来。

刘通判停下脚步,开口问道:“裘智醒了吗?我想问他凶手的样貌。”

王仲先满脸堆笑道:“裘智伤了头,正在休息,说不了话。而且那歹人蒙着脸,只露了一双眼睛,根本看不清模样。”

张澜生点头附和道:“是的,我们也没看清。”

刘通判见二人明显护着裘智,不愿让他被打扰,略一沉吟便点头道:“那就等他好些了,我再来问话。”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朱永贤的面子上,他也不敢去扰了裘智的清净。

翌日早上,朱永贤一如既往起得晚。他到国子监时,别的学生们已经开始上课了,不过他属于1v1定制化教学,人不到老师不会开课。

朱永贤没去自己的教室,反而径直朝裘智的教室走去,想在窗外先偷看对方一眼。

来到教室外,他看了许久,却始终不见裘智的身影,忍不住回头问黄承奉:“裘智去哪了?”

黄承奉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他是王府的承奉,不是裘智的家奴,而且昨天他一直跟朱永贤在一起,怎么会知道裘智去哪了。

白承奉倒是抢先开口道:“王爷,裘公子可能身体不适,今日请假了。”

白承奉感觉裘智看着像个好学生,不会无故请假,而且他平日里病歪歪的,今天不来肯定是生病了。

朱永贤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点头道:“那我去看看他。”又吩咐黄承奉:“你去和赵老师请假,就说我晚些去。”

黄承奉腹诽道:你晚点也不会去,直接请一天算了。

朱永贤心急如焚,拉着白承奉急匆匆赶往裘府。

来到裘府门外,朱永贤瞬间便察觉到不对劲了。裘家门外撒满了纸钱,门口挂着白灯笼、白幡,满眼肃穆,分明是在办丧事。

白承奉也吓了一跳,心道:不能一天没见,裘智就死了吧。

朱永贤看着眼前情景,竟有些站不稳。白承奉急忙扶住他:“王爷,您别急,我去敲门问问。”

话音未落,便见广闻抱着一件寿衣从街角走来。他面容憔悴,眼圈通红,显然刚刚哭过。

朱永贤颤声问道:“你家中谁过世了?”

广闻“哇”地哭出声来,断断续续说道:“我家少爷快不行了,张叔说置办装裹冲一冲,兴许能好。”

朱永贤气得直跳脚,怒斥道:“你们这办的什么事啊!人生病了就请大夫啊,哪有搞封建迷信的啊!”

广闻本就害怕,被朱永贤这一训,顿时委屈得嚎啕大哭:“大夫请了!就是大夫说没治了,张叔才让预备这些的!”

朱永贤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强稳住心神。他转头看向白承奉,语气急切:“你立刻回宫,请太医来。”

白承奉看出朱永贤对裘智态度不寻常,知道裘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王爷盛怒之下,自己肯定要受牵连,因此不敢耽搁,连声应下,飞快跑了出去。

朱永贤快步进到卧室,只见裘智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嘴唇毫无血色。他心下一惊,俯身用手摸了摸裘智的额头,果然热得烫手。

朱永贤不是医生,但有生活常识,知道高烧要先降温。他环顾四周,发现广闻站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帮不上忙。

他挽起袖子,打了一盆清水,用帕子浸湿后,亲自替裘智擦拭身体,为他降温。

待稍微腾出手,朱永贤这才转头问张叔:“前天我们分开时,他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天就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剧场:

朱永贤哭唧唧[爆哭]:你看吧!离开我一天就出事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能分开了!

裘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朱永贤开启娇羞模式,低头戳着手指[害羞]:其实,我把你看光了。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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