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丛突然剧烈摇晃。
沈寒星一把扯过晏清霜护在身后,却听见"喵"的一声——钻出来的是只三花猫,嘴里叼着条还在扭动的银鱼。
"放松点,徒弟。"晏清霜拍拍他紧绷的手臂,"过了这个渡口,天黑前就能..."
话音戛然而止。沈寒星顺着晏清霜的视线看去,只见那只猫突然僵直倒地,银鱼挣脱的瞬间化作一道寒光,直刺晏清霜咽喉!
沈寒星来不及思考,抄起地上一截枯枝迎上去。
枯枝与银光相撞的刹那,沈寒星心口符咒突然灼烧般剧痛。银鱼炸成漫天光点,每粒光尘都映出张扭曲的人脸。
"玄冥宗的千面蛊!"晏清霜甩袖挥出一片绿雾,"闭气!"
光尘被绿雾吞噬的瞬间,整片芦苇丛突然直立如剑,朝二人激射而来。
沈寒星折枝为剑,枝头绽出三尺青芒,将袭来的芦苇斩成漫天飞絮。
"左边!"
晏清霜的警告晚了一步。沈寒星左肩一凉,低头看见截芦苇穿透肩膀,伤口竟不见血,反而结出冰晶。更可怕的是,心口符咒开始浮现裂纹。
"啧,果然钓到大鱼了。"沙哑的女声从河面传来。
一个戴青铜面具的红衣女子踏水而来,手中骨笛滴着黑血。她每走一步,就有更多银鱼从水中跃出,在空中组成诡异阵法。
"玄冥宗左使陈敏?"晏清霜将沈寒星往后一推,"你们宗主没教过,劫药王谷的车是什么下场?"
红衣女子突然摘下面具。沈寒星倒吸冷气——面具下是张布满鳞片的脸,嘴角一直裂到耳根:"晏谷主好记性,那还记得这个吗?"
陈敏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焦黑的剑痕。沈寒星如遭雷击——那分明是苍梧剑派"雪落无痕"造成的伤口!
"三年前..."陈敏舔了舔裂唇,"你们药王谷和苍梧剑派联手屠我玄冥宗分坛时,可没这么装模作样。"
晏清霜突然笑了。晏清霜撕下人皮面具,银发在河风中飞扬:"所以呢?派几只小杂鱼就想报仇?"
"当然不是。"陈敏骨笛一指沈寒星,"我们要的是他体内剑魄!"
数十条银鱼同时炸开,光尘组成囚笼当头罩下。沈寒星挥枝斩去,却发现灵力滞涩如陷泥沼——肩头的冰晶正顺着经脉蔓延!
晏清霜突然咬破手指,弹出一滴淡绿色血珠。血珠在空中化作藤蔓,将最近的几粒光尘绞碎。但更多的光尘已经组成锁链,缠上沈寒星四肢。
"剑仙大人,"陈敏咯咯笑着,"你以为药王谷真会好心救你?他们不过是想..."
一道银光贯穿陈敏咽喉。沈寒星震惊地看着晏清霜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银针——那针尾还缀着朵小小的灵芝雕花。
陈敏尸体倒下的瞬间,整个河滩突然震动。沈寒星脚下的泥土塌陷,露出个黑洞,无数苍白手臂从洞中伸出。
"走!"
晏清霜拽着沈寒星跃向蜃楼车。那些手臂突然暴长,一只青灰鬼手抓住沈寒星脚踝,指甲深深抠进皮肉。
沈寒星挥枝斩断鬼手,断腕处喷出的黑血却在空中凝成新的符咒。
"闭眼!"晏清霜突然掏出一把金粉撒向空中。
强光炸开的刹那,沈寒星感到有人将他扑倒。清苦的药香笼罩下来,晏清霜的手死死捂着他眼睛:"别看!那是噬心咒!"
爆炸声过后,沈寒星睁开眼,发现他们倒在蜃楼车残骸旁。晏清霜压在他身上,银发凌乱地散在他颈间,后心插着半截骨笛。
"你..."
"别动。"晏清霜撑起身子,唇边溢出一丝血,"笛上有毒。"
沈寒星看着晏清霜9苍白如纸的脸色,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扯开晏清霜衣领——果然,锁骨下方的青色纹路比昨日又深了几分。
"药灵根反噬?"
晏清霜拍开他的手:"死不了。"他试着拔那截骨笛,指尖刚碰到就灼出一缕青烟,"啧,玄冥鬼火。"
沈寒星撕下衣袖缠在手上,握住骨笛:"忍着点。"
骨笛离体的瞬间,晏清霜闷哼一声,整个人脱力般倒在沈寒星肩头。温热的血浸透沈寒星半边衣襟,带着奇异的药香。
"为什么救我?"沈寒星按住他汩汩流血的伤口,"你明明可以自己逃。"
晏清霜虚弱地笑了笑:"试药人...不好找..."
远处传来诡异的笛声。沈寒星抬头,看见更多红衣人从河面飘来。
沈寒星强撑着抱起晏清霜,踉跄着钻进芦苇丛。
"往北..."晏清霜气若游丝,"三里...有间药王谷的暗桩..."
沈寒星的视线开始模糊。肩头的冰晶已经蔓延到胸口,与符咒裂纹交织成可怖的蛛网。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千万根针,但沈寒星不能停——怀里的体温正在流失。
"晏清霜。"沈寒星沙哑地唤道,"别睡。"
回答他的只有渐弱的呼吸声。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沈寒星在泥泞中跋涉,忽然踢到块石碑。模糊的视线勉强辨认出"义庄"二字,沈寒星踹开腐朽的木门,惊起满室蝙蝠。
停尸台上积着厚灰,沈寒星用袖子胡乱擦了块地方,小心翼翼放下晏清霜。银发已经被血和雨水黏在脸上,沈寒星轻轻拨开,发现晏清霜眉心浮现出诡异的青纹。
"药灵根暴走..."沈寒星想起古籍记载,这种情况需要灵力疏导。可他现在灵力滞涩,除非...
沈寒星摸向心口的符咒。那里封印着上古剑魄,如果能借用一丝力量...
"不行..."晏清霜突然抓住他手腕,"剑魄会..."
"闭嘴。"沈寒星扯开衣襟,指甲深深划入符咒纹路。
鲜血涌出的刹那,整个义庄骤然亮如白昼。沈寒星感到一股狂暴的力量顺着手臂冲入晏清霜体内,银发无风自动,在空中舞出耀眼的光弧。
晏清霜猛地弓起身子,喉间溢出痛苦的呻吟。沈寒星死死按住晏清霜,看着那些青纹在剑魄之力的冲击下寸寸消退。
当最后一道青纹消失时,沈寒星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黑血。
沈寒星踉跄着后退,撞翻了一排停尸台,最后跪倒在积水中。
"疯子..."晏清霜撑起身子,声音嘶哑,"你不要命了?"
沈寒星想笑,却咳出更多血。视线模糊间,沈寒星看见晏清霜爬过来,晏清霜冰凉的手捧住沈寒星的脸。
"听着,"晏清霜额头抵着他的,"跟我念——'天地为炉,造化为工'..."
沈寒星下意识跟着念诵。每念一个字,就有一股清凉气息从相贴的额头传来,缓解着体内灼烧般的痛楚。
"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不知念了多少遍,沈寒星突然发现心口的灼痛减轻了。沈寒星睁开眼,看见晏清霜近在咫尺的睫毛上挂着血珠,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这是..."
"药王谷的《养丹诀》。"晏清霜退开些,"暂时能稳住剑魄。"
雨声渐歇,一缕月光从破瓦间漏下来,照在晏清霜半边脸上。沈寒星突然发现晏清霜右耳垂缺了一小块,像是被什么咬掉的。
"看什么?"晏清霜敏锐地察觉他的视线。
"你耳朵..."
晏清霜下意识摸了摸耳垂:"小时候被狗咬的。"
沈寒星心头一震。模糊的记忆碎片中,那个给他桂花糖的小乞丐,右耳也缺了一角...
"休息吧。"晏清霜背对他躺下,"明日还要赶路。"
沈寒星望着那道清瘦背影,突然伸手拨开晏清霜后颈的银发。月光下,那道酷似剑伤的疤痕边缘,隐约可见细小的牙印。
"你..."
晏清霜突然翻身,银发在月光下如瀑散开:"沈寒星。"他直呼其名,"有些事,知道不如忘了好。"
沈寒星的手僵在半空。很多年前那个雪夜,小乞丐蜷缩在巷角,被他发现时已经冻得半死。孩子把唯一的桂花糖塞给他,说"小公子,吃糖就不疼了"。
后来呢?
后来师尊来了,寒光一闪...
"睡吧。"晏清霜合上眼,"明日到了苍梧,有你疼的时候。"
沈寒星在黑暗中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比不上心头万分之一痛。
义庄外,一只银鱼在积水中轻轻摆尾,鱼眼中映出两人身影,随即化作流光遁入夜色。
夜晚,因为晏清霜气息的微弱,沈寒星决定现在出发,去找师傅,师傅一定会救晏清霜的。
沈寒星在泥泞中跋涉,怀中晏清霜的体温正在流失。
义庄外雨势渐歇,月光从破败的瓦隙间漏下,照在晏清霜苍白的脸上。
晏清霜的银发沾了血,凌乱地贴在颈侧,后心那截骨笛已被拔出,但伤口仍泛着诡异的青黑色——玄冥鬼火的毒,正在侵蚀晏清霜的生机。
"……撑住。"沈寒星嗓音沙哑,手臂因长时间紧绷而微微发抖,"前面就是苍梧山地界,师尊……一定有办法解毒。"
晏清霜低笑一声,唇角溢出血丝:"你师尊若见我……怕是会直接补一剑。"
沈寒星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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