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墙依然阻挡着他，叫他不能前进半寸，可当孟思佩的小手贴上他的手心，他还是能牵住她，将她从这里面带出来的，孟思佩哭得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说了这么多违心话，也是时候让她安静一会儿了。孟辰抱起她，不顾石台周边那些隐隐亮起的阵法，他走到元白面前，左手托着孟思佩，右手提着砍刀，元白倚靠在石壁边，皮肤因过度失血而惨白，他看起来没有要抵抗的意思。
他仅是仰头，看向了孟辰身后那尊雕像，他半身染血形容狼狈，毕生精力功亏一篑，可目中却渐渐归于宁静。
“不再挣扎了？你的手还没被我砍完。”
“不了，阿辰，就算是我，也不想总是违逆你的想法，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他微笑道，“我不在乎其他，只要你能开心，快乐，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阿辰，阿辰......”
死亡到来前，元白对着那刀锋，说出他这一世最后一句话：“我只怕你这么努力，到头却事与愿违......阿辰，如果我还能再见到你，我——”
孟辰砍下他的头，从自己怀里揪出那枚吊坠，也一刀斩成两半，孟思佩的脸埋在孟辰颈窝里，避免看见这血腥的一幕，在经过元白的尸体时，孟辰淡淡开口道：“你我不会再见了。”
【任务六：杀死元白，终结仪式。】
【任务六已完成。】
【漫长的噩梦结束，你再也不用担心女儿的性命被仪式夺走，固然前路仍大雾弥漫，可也有阳光从雾里透出，你已与昨日告别，即将迎来新生。】
【你知道，你接下来该做的是什么了。】
【触发梦魇之旅主线任务，请玩家及时查收。】
随着孟辰带着孟思佩走出洞口，石窟内部也开始分崩离析，那座雕像表面浮起裂纹，最终从中分成两半轰然倒塌，孟辰没有再回头多看，只是往前走，孟思佩似乎还有点想抬头看，却被孟辰强硬地把她的后脑勺按下。
“爸爸，妈妈死了吗？”
“死了。”
“......哦。”
孟辰脚下不停，免得被落下的石块波及：“你替他难过吗？”
“我不知道，妈妈不喜欢我，但是......”
“但是？”
“但是他很喜欢你。”说着孟思佩更紧地抱住了孟辰，她不安道，“爸爸，你会难过吗？”
孟辰笑了声，说不上是什么意味，他陈述事实：“我要是会难过，就不会杀他了。”
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元白对孟思佩做了什么，至少她的烧是退下去了，虽说元白也可能只是在为仪式做准备，可他治好了孟思佩这一点还是值得肯定的，孟辰问孟思佩吃了什么药，孟思佩却支支吾吾答不上。
算了。孟辰心想，这些烦恼，就交给孟思佩真正的父亲吧，他会照顾好孟思佩的。
想到这里，他按在孟思佩后脑勺的手改为轻轻抚摸，孟思佩不解其意，还是努力往爸爸手心依恋地蹭了蹭。
等父女俩回到家，已是翌日黎明，孟思佩一夜没睡困得打跌，但走到巷子里，在距离家只有十几步路程时，孟辰却把她放下来，让她自己走回去。
“爸爸？”
“孟思佩，钥匙还是放在原位，回家后洗个脸就睡吧，别急着洗澡，你身体刚好。”
“我知道。”
她打着哈欠，慢吞吞懒洋洋，看不出昨夜孤身一人躺在石台上的决绝，她牵着孟辰的右手不放，自然而然想拉着他一起回家，可没能拉动，她就疑惑地回过头。
孟思佩：“爸爸？”
孟辰单膝落地，与孟思佩平视，过了一会儿，他说：“读书要用功，不能偷懒，天气热也不能贪嘴吃太多雪糕，还有，过马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两边来车，绝对不能闯红灯，也不要去那种一看就很危险的地方玩——成年前不准谈恋爱，学生要以学习为重，你要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这样才能有机会选择你想要的人生。”
“爸爸，你都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以后的事，孟思佩，你是个聪明孩子，有些话，大人对你说一遍就够了。”
“可为什么只说一遍？”她问道，“爸爸，你要去哪里？”
孟辰安静了下来，眼看着孟思佩又要冒泪花，他笑了，食指一下一下戳着她的眉心：“我去超市买点东西，你先回家休息，醒了就能看见我——”
“那我和你一起，我也和爸爸一起去买东西！”
“和我一起做什么，你困得都站不稳了，回家吧，孟思佩。”
孟思佩将信将疑点头，对爸爸的信任还是占了上风，她朝家磨蹭着走了几步，又磨蹭几步，这时，她忽然听见孟辰的声音，她顿时喜出望外扭过身，只见她的爸爸逆光而立，一手插在裤兜里，看上去帅气得不得了，她以为孟辰是回心转意要带她去超市了，可孟辰道：“假如，假如以后我对你不好，孟思佩，你也要像今天这样，要一个人往前走，无论身边有没有人陪伴，你都要走下去才行。”
“爸爸！”
孟辰摆手，转身离开了。
孟思佩的爸爸是个奇怪的爸爸，他一点也不温柔，不会像其他爸爸那样甜蜜地哄女儿开心，他总是面无表情，孟思佩不主动他就不会牵她的手，他总是刻意在和孟思佩保持距离。
但孟思佩最喜欢自己的爸爸了，因为这个世上只有爸爸是真心实意在保护她，爸爸是对她最好的人，等爸爸老了，孟思佩也会像爸爸照顾她一样细心地照顾爸爸，她要一辈子陪在爸爸身边。
她回到家，听孟辰的话去洗脸刷牙，然后上床睡觉，虽然夏天闷热，她还是拉过被子盖起，这样爸爸回来就会夸她，说不定还会允许她吃一支雪糕，伴着这样的期待，她慢慢睡着了。
孟思佩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要杀她。
她不知道凶手是谁，可她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人杀了无数次，哪怕她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开穷凶极恶的追杀，她好害怕，她在梦里奔跑，可那脚步声如影随形，凶手就紧紧跟在她身后，她甚至能听见对方鼻息间微弱的叹息。
终于，她大叫出来：“爸爸，救救我，救救我啊！”
可梦里，孟辰没有出现，孟思佩却先被生生吓醒了，她坐在床上惊魂未定，后脊被冷汗湿透，她想接一杯水喝，然而腿软得没力气，她不由在双手紧握心中一遍遍祈祷，爸爸快从超市回来吧，她不要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了。
门被敲响了。
是爸爸回来了！藏在盆栽下的钥匙被她拿走了，爸爸只能敲门，她都差点忘了！
孟思佩说：“来啦！”便慌慌张张穿好拖鞋跑去把门打开，门开的那一秒，她脑海中流星般划过一个闪念，她不该不问清来人是谁就把门打开，万一是坏人在敲门该怎么办？万一坏人......是要来杀她，她该怎么办？
可站在门外的就是爸爸，太好了，爸爸真的回来了！
孟思佩松了口气，像云雀一样叽叽喳喳起来：“爸爸，我刚才做了个好可怕的噩梦，我梦见有人要杀我，还好我吓醒了，爸爸，你说梦里发生的事会变成真的吗？”
但门外，父亲却没有回答女儿的疑问，仅是低头静静地注视着她。
孟思佩不觉有异：“但没关系，我想起来了，那个要杀我的人长得很奇怪，就算他真的要来，我肯定老远就能把他认出来，他真的好奇怪，爸爸，你知道吗，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她猝然噤声。
很久后，孟思佩又笑了，她边笑边哭，说道：“没关系的，爸爸，我说过了，我不怕死，如果是为了你，我什么也不怕！”
“所以没关系的，爸爸，爸爸，我不害怕，我一点也不怕痛......”
“但是，爸爸，你能不能再抱我一下，我不会谈恋爱，也不会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我一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从我出生，再到我死亡，我都要留在爸爸身边。”
她伸出细细的手臂，乳燕投林，把自己埋在爸爸怀里，贴着那颗和她一样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心是会说话的，所以就算爸爸沉默寡言也没关系，只要爸爸这样抱着她，孟思佩就能明白爸爸的想法了。
“别伤心，爸爸......”当刀尖从后刺入她心口，孟思佩还试图想要去触碰爸爸的眼睛，她喃喃道，“一点也不疼......”
太阳爬上屋檐，巷子外传来路过人的交谈声，孟思佩的手臂也垂落，她临死前还在担心爸爸会哭，想擦掉他的眼泪，可这委实是多余的牵挂，毕竟那张冰封了的脸上并无一丝泪痕。
只有幽幽的蓝光，藏在青年眸底，像蝴蝶燃烧的翅膀。
【主线任务：万死不辞。已完成（6797/10000）。】
【恭喜玩家通关6797世界，即将回收意识体，请玩家做好跃迁准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万死不辞（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