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为整个剧组做书法手替的事，和他饰演墨玉越来越驾轻就熟的细节，李哲都一一汇报给了刘自平。

知道自家小艺人在剧组表现越来越好，刘自平十分满意，觉得是时候来探个班，表达一下身为经纪人的责任和关怀。

格瑞娱乐在圈内地位不低，双方也有其他合作项目正在商谈中，艺人总监亲自过来，剧组挺重视。晚上，制片主任以剧组名义请刘自平吃饭，邀请孙伟、许琛和其他几位主创作陪。

原本刘自平还想带上宋黎，没想到被他坚决拒绝了。

刘自平一脸莫名，想不出这么好一个跟偶像和导演拉关系、套近乎的机会，宋黎为什么要轻易放过？不过既然人家孩子不爱应酬，他也不勉强，由着宋黎自个儿回了酒店。

吃完饭辗转到了会所包间，为烘托宾主尽欢的气氛，制片主任带了几个少爷、公主进屋，在其中一个格外漂亮的男孩子耳边叮嘱几句，那男孩儿便妖妖乔乔走到刘自平身边一屁股坐下了。

刘自平正跟孙伟聊得热络，感觉大腿一热，身边紧挨着坐了个人。他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眉头不自觉微微皱了皱。

不过远来是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微不可察地往孙伟那边挪了挪屁股，继续跟人热聊。

男孩儿见客人态度十分冷淡，唇角一撇，脸上显出几分不甘，像是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值居然低到这种程度，干脆伸出一双细长白皙的手臂，软绵绵攀上刘自平胸口。

刘自平顿时惊得打了一个哆嗦，酒杯里的液体顺势洒出来，溅了自己一裤子。他恼怒回头，冲男孩儿低喝：“你特么干什么？”

男孩儿顿时傻了眼，白净的面皮迅速染上一层红晕，嘴巴一瘪、眼圈儿一红，眼看就要哭出来。

刘自平一脸无语，满头黑线，蹙眉道：“不是……这么大个地方，你坐远点儿不行？别特么挨着我！”

制片主任觉出不对，赶紧冲那男孩儿使了个眼色，让人离开房间，然后打着哈哈跟刘自平道歉：“抱歉抱歉，刘总息怒哈，是我的不是，安排不周，让您见笑了！”

刘自平也觉出几分尴尬，随意挥挥手表示没事，脸色却依旧别扭得厉害。

孙伟在旁边打趣：“怎么？嫌这孩子长得不好，不合刘总眼缘？”

刘自平郁闷道：“这能是长得好不好的问题么？这特么是个男的！长再好管什么用？让一男的跟我这么挨着，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屋里霎时没了声音，制片主任讪笑道：“不是吧……刘总您……不好这口儿？”

刘自平诧异抬头：“谁告诉你我好这口儿了？”

制片主任尬笑道：“那……那个宋……”

孙伟一阵猛咳，及时止住了制片主任的话头。但刘自平是什么样的人精，已经迅速领会了对方话里未尽的含义，他登时瞪圆了眼睛：“不是吧？你们以为……”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叹气：“嗨！这都叫什么事儿？你们怎么就能想到那种地方去？我钢铁直男四十多年，就是特么再美成个天仙，我对男的也没那个兴趣。”

许琛指尖下意识捏紧酒杯，心头一紧，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刘自平对男的不感兴趣，他跟宋黎，就不可能是那种关系，那自己那天当着宋黎说的那些话，岂不是……

一向自诩判断力过人，颇有识人之明，这一朝马失前蹄，许琛感到前所未有的心虚气短。

刘自平愣了一会儿，已经想明白前因后果，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各位别怪我直，我就说句实在话啊，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流言，你们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我一中年老男人，也不怕人误会。不过你们可千万别上宋黎跟前说去，那孩子可跟你们想得不一样。”

孙伟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虽然他没传过谣，但作为剧组总导演，那些话他也都听过，还跟着信了几分，万万没想到竟是假的。

刘自平接着前面的话头继续往下：“既然你们剧组挑中了宋黎，目前看来，他表现也还不错，你们肯定是要继续合作下去、把这戏顺顺当当拍好的，是不是？那不管他是个小演员，还是大明星，大家处好关系总没错吧？”

孙伟点头道：“是是，这当然没错。”

“你们别看这孩子表面看着脾气软和，人也好相处，其实又纯又傲气，骨子里可是清高倔强得很！刚刚那种话，简直就是直接往人雷区里踩。他要知道有人居然这么想他，心里肯定能把人恨死了。我跟你们说，他一个小新人，刚跟我签约就敢挑戏，挑戏的理由你们想都想不到，简直能把人笑死！”

说到这儿，刘自平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许琛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他木然开口，声音听上去干巴僵硬：“他怎么挑戏了？”

刘自平慢慢回忆道：“记得刚签约那会儿，我打算让他去试一部都市偶像剧里边儿的男三号，当时感觉那角色跟他形象还挺吻合的。剧本给他让他慢慢揣摩，没想到才看了一小半，人就跑来找我，说演不了这角色。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新人，我都懵了，我问他为什么，你们猜怎么着？”

孙伟挺配合地笑问：“怎么着了？”

刘自平憋着笑道：“他说男三号有吻戏，他不能跟人家女孩子接吻，所以演不了。噗哈哈哈哈！你说这年头，哪儿还有这么纯的小男孩儿？我劝了半天，他就是不愿意，我只好重新换了个人过去，还答应下回一定给他找个没吻戏的，这才把人稳住。”

许琛的心越发沉了下去。原来，当初听说的，所谓宋黎不愿接的戏才给别人，竟是这么回事。

笑完了，刘自平正色道：“按理说宋黎一个小新人，我不该让剧组各位这么惯着他。但这孩子，我能看出来的确是吃这碗饭的料，将来肯定能捧出来。就他这外形条件，也是明摆着的。

“这年头，难得遇着个这么纯的，额外呵护一下也不算过分吧？孙导和许老师也都是难得的正经人，是真正有艺术追求的，我把宋黎放你们剧组，是真挺放心的。”

一席话，说得剧组众人都没了声儿，至于内心深处，到底是惭愧后悔多一些，还是不以为然多一些，那就是各人自己的事了。

第二天，刘自平临走之前订了一批甜品，以宋黎的名义请全剧组工作人员。

普通演员和工作人员的份儿，都让剧务帮着分发下去，导演和几位主演的，则由李哲这贴身助理亲自送过去，以表诚意和敬意。

李哲乐颠颠拎着几个外卖袋子正要出化妆间，被宋黎喊住了。宋黎慢慢走过来，低声问：“许老师那份，你送了没？”

李哲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笑道：“还没呢，这就去。怎么了？”

宋黎犹豫了一会儿，从李哲手里取下其中一份甜品，缓声道：“许老师那边，你别去送了。”

“啊？为什么？你还打算亲自送啊？”李哲有点诧异。

许琛看不上宋黎这事儿，他早就知道。最近，宋黎躲许琛也躲得厉害，他这个助理在旁边看得比谁都清楚，私心里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好。

大家都是个人，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既然人家不待见咱，那咱也没必要非上赶着。

怎么这会儿宋黎突然又改了主意？这许琛到底是有多大魅力？

宋黎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也没打算去。他……应该不太想收我名下的东西，你去了，反而会惹他不高兴。不过一份甜点而已，还是不送比较好，省得让你过去凭白无故讨人嫌。”

李哲忍不住瞪大眼睛：“别人都送，单单不给许老师？这……恐怕不大合适吧？”

宋黎扯了扯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没事，他不会介意的。你要送了，他反而介意……”

上次送药的事，李哲大略知道一点，虽然宋黎没讲得很清楚，但许琛狗咬吕洞宾是不争的事实。自那天之后，连朱筱婷看李哲的眼神里，都有一份藏不住的尴尬和歉意。

所以，认真想想，他还是打算听自家艺人的，不上赶着过去讨人嫌了。反正再深入想一想，不过就是一份甜点，像许琛这种级别的大明星，根本也不会在乎宋黎这种小角色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许琛坐在自己的专属化妆间里，心情略有点忐忑。

朱筱婷和化妆师手里都捧着一份提拉米苏，他知道是宋黎请的。虽说出钱的人是刘自平，但毕竟是以宋黎的名义，一会儿轮到自己，他到底该对人家的小助理说点什么才合适呢？

像以前那样冷淡拒绝肯定是不行了，过分热络又显得不合常理。到底怎么说，才能不显得突兀造作，又能让宋黎的助理和宋黎本人都接收到来自自己的善意呢？

从18岁考入电影学院，揣摩人物心理、语言和动作，都是许琛需要深入研究和探索的专业领域和本职工作，但此刻，对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场景，他却迟迟拿不出一份合理的方案。

化妆师终于吃完了自己那份甜点，笑盈盈过来要给许琛做造型。许琛摆了摆手，低声道：“先等等，免得一会儿还要暂停。”

化妆师诧异：“许老师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么？”

许琛尴尬了一下，垂头沉默不语。心道：这观察能力……你们都吃了，就我还没吃，这都发现不了？

迟迟没有等来敲门声，许琛决定亲自出去看看。

片场里，大多数人手里已经没了甜点盒子，各部门陆续进入工作状态。

远远地，他看见宋黎窝在椅子里翻剧本，李哲挨着他玩手机，请全组上下吃东西这件事，显然已经彻底翻篇了。

作为全组名气最大、咖位最高却唯一没能吃到甜点的工作人员，许琛愣在原地，难以置信，一时竟不知该笑还是该恼。

宋黎：“不是不爱要我的东西、也不想跟我扯上关系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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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别人都有，单单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