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闻祈点点头,抬手指向包子铺的角落。
一位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从桌前的饭食里抬起头,他胡乱抹了把嘴,满脸堆笑地小跑过来。
萧闻祈介绍道:“这位是桐丘城的城主金有财,前两日我们寻迹追查时正好发现,那魇魔最后的踪迹就出现在城主府内,合理怀疑它已经上了府中某个人的身,只是更具体的还需要师弟你来查验了。”
金有财倒是上道的很,殷切道:“多谢各位仙师远道而来解决我们桐丘的魔患,我一家身家性命全都仰仗各位了。”说罢,他伸出双圆滚滚的手就要去拉为首谢遥生的手。
只是中途被一旁的郁离眼疾手快挡了回去,未遂。
他改拉为拳,行了个读书人的礼,恭维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遥生仙君吧,久仰久仰。”
谢遥生客套笑笑:“城主言重了。”
萧闻祈抬头看看天色,将身旁一个手握双锤的高壮弟子推了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着去云隐城。这位是我的大弟子石锤,还有一些细节上的事情,他会告诉你的。”
他来桐丘本就是顺路,此时云隐那边也不比这里太平,时间紧任务重,他是半刻也不能停下脚步。
谢遥生表示理解:“师兄事务繁多,这边交给我就好,你前行路中务必小心。”
萧闻祈匆匆带着余下的弟子走了,只留下包子摊钱的数人尴尬对视。
最后是金有财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这人倒是自来熟,热情的不得了:“各位仙师若是没有个落脚处,我府中倒是还有些空置的客房可供休憩。”
逍遥宗下山除魔第一则:不可过分招摇。
第二则:不可过分亲近。
于是谢遥生礼貌拒绝道:“吾等已经寻好宿处,就不多加叨扰了。”
金有财不放弃:“客栈哪里有家里来得舒服,我们城主府最不缺的就是房间了。”
谢遥生依旧拒绝,见他态度强硬,金有财也没再自讨没趣,告辞道:“诸位仙师若有难处,可随时来我城主府寻我。”
圆滚滚的身影爬上候在拐角的马车,载着他往城西头驶去。
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往城内走去。
逍遥宗在人间各处都有设有万法楼,目的其一是为了镇守一方太平,其二就是为了来往人间的各路修真界中人可以方便行事。他们一路走到桐丘城中心,一座四层飞檐小楼便出现在眼前。
几人进门向值守在这里的弟子登记后,便被安排在顶楼的几处房间。见时间还早,谢遥生便招呼着众人,寻了个安静的宽阔房间开小会。
众人落座后,谢遥生便示意石锤道:“来说说桐丘的基本情况吧。”
“是。”石锤抱拳应道:“桐丘城的魔患爆发于十五日前,是城东头的一位樵夫来万法楼里备的案。”
那日清早,樵夫如往常一般从山上往城东头的方员外家赶。他经常天不亮就去山间拾柴,等到天空刚漏出点白时正好赶到。晨柴价高,他愿意为了银钱辛勤奔波。
也就是这天,他背着一大捆刚伐来的晨柴,像往常那般扣响了方员外家的房门,可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小厮像往常那般打着哈欠,连声咒骂着打开房门,接过柴火并扔给他几十文钱。大门虚掩着,随着他敲门发出阵阵嘎吱作响的声音。
他好奇地凑到门缝往里看,这一看险些吓得他三魂丢了六魄——
一双白惨惨的眼睛正紧紧贴在门缝上,正好和樵夫来了个近距离对视。往下看,这张脸其实已经算不上一张完整的“脸”,下颚从嘴角处开裂,一路蔓延至耳后,几处骸骨只靠着丝筋脉连接,摇摇欲坠地在晨雾中摇晃着。
樵夫猛地后退一大步,神色惊恐地跌坐在地上,一想到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就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半天,他缓过神来,掉在地上的柴火也来不及管,连滚带爬地就往万法楼赶。
五日后,相同的惨案发生在一秀才家中,万法楼弟子前去调查时,除了一地血腥以及满屋尸骨毫无发现。
再五日,城北一商贾家中被血洗灭门 ,万法楼对此依旧一无所获。
楼中管事见时态愈发严峻,便火速上报宗内。直到今日谢遥生众人到来为止,距离上一惨案的发生俨然已过了四天。
谢遥生:“照这么说,最迟明日之后,魇魔便会再度出手伤人?”
石锤点头认可道:“按目前的情况来说应该是这样。”
郁离在一旁若有所思道:“根据方才萧师伯所说,既然那魇魔最后出现在城主府内,那我们明日便先从城主府开始查验吧。”
若是不能尽早清除这个盘踞在桐丘的魔患,那一日未查清,桐丘的百姓便会多一分不安。因此,谢遥生颇为赞同郁离的提议。
撑着脑袋听了半晌的江灵儿突然总结道:“这魇魔倒是好生奇怪,怎么专挑些富贵人家下手?”
众人听罢纷纷赞成应和。
“莫不是这魇魔专爱做些劫富济贫的事?”
“我倒是听闻人间大多富贵人家专爱养些小鬼怨灵一类的,会不会是做法太过,冲撞了魇魔呢?”
谢遥生打断众人的议论,拍板定夺:“明日,江灵儿与郁离随我去那几处案发之地查验。其余人随着石锤去城主府,务必要保证府内众人的安全。”
众弟子齐声应是。
夜色渐深,弟子们各自离去后,谢遥生便起身准备去关门。正走到门边,就看见郁离别着剑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还做什么去?”
郁离回道:“方才听石师兄说,万法楼二楼有专门的静室用作修炼,弟子打算去看一看。”
【恐惧吧,颤抖吧,看到如此勤奋的男主,师尊你怕了吗?】
【不愧是男主,抓住了所有可以弯道超车的好时机。】
【别看你现在使唤起男主那么顺手,哼哼,到后期你就只能跪在男主身前唱征服。】
【楼上的嘿嘿嘿……】
谢遥生瞳孔微缩,他猛地后退一步关上门,声音闷闷地从门后传出:“知道了。”
郁离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捏了捏身侧的剑,沉默着转身下楼。
谢遥生站在原地,如白玉般的耳尖不知何时染上了层薄红。
这些字条真不知是何人发出来的,简直称得上是百无禁忌。
他款步走向床边坐下,心口处从白日起一直都隐隐作痛。谢遥生扯开衣领垂眸看去——一朵已经绽开两朵莲瓣的莲花静静地躺在白皙的皮肤上,光影流动间闪着奇异的光彩。
这应当就是那些字条所说的“莲心毒”的外化形态吧。
前几日他见那些字条上说过,当莲心毒花瓣全部绽开时,就是他身陨之日。到时也用不着郁离来砍杀他,自己就会先毒发身亡了。前些时日这莲心毒存在感极低,让他一时忘记了这件事的存在。直到今日他让郁离上车时,胸口这朵莲花便开始缓缓发热,伴随着一根根尖刺似的,刺得他心口隐隐作痛。
谢遥生摆烂似的想,反正横竖都得死,他宁愿被郁离一剑毙命死得好看,也不愿浑身流血死得丑陋。他虽然一心想死,可是对于死法还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正准备拉上褪到肩头的外袍时,窗外蓝黑色的夜空就染上了一片橘红。尖厉的哨声不绝于耳,万法楼管事长老御剑升至半空,高喝道:“敌袭——”
谢遥生将外袍往上一拉,也顾不得美观与否,急急唤出让尘剑朝门外奔去。刚一出门,迎面就碰上了气喘吁吁跑来的郁离。
“发生什么事了?”
郁离持剑护在他身边,低声解释道:“方才万法楼护法大阵被魔物硬闯,我听管事长老说,应当是那魇魔准备先下手为强,趁守卫换班时潜进来了。”
周围慢慢弥漫上一层橘红色的薄雾,将两人周身隔开。谢遥生握住郁离的手腕,神色严肃:“跟紧我。”
郁离感受着手腕上的暖意,不着痕迹地朝他靠了靠:“师尊,这雾好像不太对劲。”
这雾气来得蹊跷,一开始是浓烈的橘红,到后来慢慢褪色,变成了奶油般的奶白色。此等异象本应引来众人惊叫。可此时他们周身一片寂静,仿佛是被隔绝在这一方小天地一般,听不到半点外界传来的动静。
“郁离……”
谢遥生手上顿时一轻,他垂头看去,身边的郁离已然不见踪迹。
让尘剑在手中嗡鸣作响,他神色微凛,剑自上而下挥批,一道泛着银光的剑气蓬勃而出,劈上了身前的薄雾。
这本该有着千钧之势的剑招在碰到雾气时,却像是蜂针叮上棉花一般,力道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小心翼翼向前探去:“郁离?”
这句话像是什么魔咒一般,周围的雾气开始翻涌起来,在他身前慢慢汇聚成一处裂口。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谢遥生持剑,小心翼翼地跨进裂口中。
几乎是瞬间,周身的景色仿若倒带一般疯狂变换着,最终定格在一处略显昏暗的小屋内。
他向四周张望着。
风透过残破不堪的窗棂吹进屋中,将本就不多的暖意尽数带走。稻草铺就的房顶上豁出一个大口,光洒进来,照亮了屋中央一张只有三张腿的桌子。不远处的床上躺着个面色发白的妇人,她满头白丝顺着姣好的面容倾泻而下,歪着头咳出一大口血来。
这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谢遥生怔愣间,一道小小的身影从他身边跑过,声音青涩稚嫩。
“娘亲!”
弹幕:我就爱搞点皇色[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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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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