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看到丹妮斯被全须全尾地送回豪克府,格雷戈长长松了口气,随即姑姪俩进书房长谈。丹妮斯对大王子的拉拢意图并无保留,格雷戈皱眉听着,内心纠结不已。
最起码,丹妮斯知道格雷戈绝不会将自己送进宫去的,至于东域的事,格雷戈纵然想置身其中,却也不得不瞻前顾后。
“谢谢你,丹妮斯。请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直到丹妮斯关门离开,格雷戈都没能做出决定。
门口,拉嘉和娥妮在关切地等着她。她们是如此在意面前这位少年,丹妮斯心想,莫要让沉重的阴谋影响女孩们的生活。
“少妵......”娥妮小心翼翼地开口。
“咱们去厨房找点东西吃吧。”丹妮斯故作轻松地说,“在王宫里根本没吃饱。”
“我去通知厨子给您做些能快速出锅的菜吧。”拉嘉说着就要走。丹妮斯拉住了她,神秘兮兮地说道:“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们像三个小贼一样,翻窗进厨房。丹妮斯用随处捡的铁丝鼓捣半天,终于捅开了奶酪储藏室的门,拉嘉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进入,跟当值的仆人闲聊,娥妮趁其不注意,将挂在墙上的腌火腿取了下来,还顺手拿了罐蜜酒。
最后,三个人齐聚奶酪室,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剖开一轮奶酪,配着油汪汪的咸香火腿片吃,没有杯子,三个女孩直接对着罐口喝酒,将近一加仑的罐子在六只手中转来转去,甜甜的蜜酒直接导致了这场奶酪大劫案的失败结局——丹妮斯和娥妮都喝趴下了,唯一还算清醒的拉嘉谁都搬不动,只好出去喊人帮忙。
醒过来时已是半夜三更,丹妮斯只觉脑袋又晕又痛,眼前冒着星星,隐约看见有个人站在床头,丹妮斯反手拔出枕下匕首,冲着人影就是一刀。
一声急促的惊叫,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丹妮斯脸上,丹妮斯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操控床头魔法灯亮起。那人已经瘫倒在地上,双眼圆瞪,两手紧紧捂着脖子,床脚下鹅黄大丽花纹样地毯被黑红色浸染,生命力正从那人微张着、失声的嘴中逸散。
在丹妮斯理智重归脑海时,她正半跪在帕伍林身侧,一手扶着牠逐渐垂向侧边的脑袋,一手紧紧攥在牠颈间,此前从未体感过的力量从她指尖流出,手中男孩涣散的瞳仁逐渐恢复神色,牠的喉头发出破风箱般的呼啦声。
“把手拿开!”丹妮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命令牠。帕伍林下意识地听令而行,颤抖着将护在颈间的双手撤下,让丹妮斯得以将她的手直接覆在伤口处。
那道刀口足足有半捺长,在帕伍林本就细瘦的脖子上更为可怖,丹妮斯很确定在牠将手撤去的一瞬,她看到了被切断的Y形软骨。受了这样的伤,帕伍林本该已经死了,但有股源自丹妮斯的神秘力量吊住了牠快速消散的生命力,为疗愈魔法争取出时间。
丹妮斯左手死死捂住刀伤,向右转身去够床头抽屉里的龙晶,万幸她有一双修长的胳膊。最强的魔法媒介握于手中,丹妮斯觉得体内那股陌生的能力顺从地被她掌控着,她熟稔地施展起疗愈魔法,感受那道宽而深的伤口在她手下逐渐愈合。
丹妮斯松了口气,疗愈魔法虽然在课堂上学过,但用作教具的都是兔子、青蛙之类的小动物,在人身上用是第一次,还是这么重的伤。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总之丹妮斯觉得自己手都僵了,勉强地将左手从帕伍林颈间抬起,那道伤口已完全愈合,只留下道肉粉色的疤。
丹妮斯脱力地倚向床边,大口喘着粗气,这次魔力消耗太大了——她可是从母神怀里抢了条命出来。
此时她单腿搭在帕伍林身上,受惊过度的男孩终于找回了半分神智,开始躺在浸满血液的地毯上啜泣,被牠拼命压抑的哭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依然显得刺耳。
丹妮斯缓了一会,起身跨在帕伍林身上,将牠捂在脸上的手掰下,左手再次覆上牠的脖子,这次不是施展疗愈,而是用力收紧,若不是刚耗费了太多力气,丹妮斯都能将千辛万苦修复的甲状软骨再次掐断。帕伍林对此几乎没什么反应,牠只是不停流泪,水汪汪的大眼睛困惑地看着丹妮斯。
丹妮斯甩了牠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寂夜中炸响,“别哭了!”她伏身凑近帕伍林耳朵,“今天发生的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任何人!哪怕一个字都不行!听见了没有?”帕伍林的小脸歪在一边,一动不动。
丹妮斯捏住牠的下巴,将牠扳回来,牠脸上的泪水更多了。“听到没有?”丹妮斯恶狠狠地重复了一次,又担心这样的威胁性不足,补充道:“不然我再给你一刀!”
帕伍林呐若蚊蝇,极轻地“嗯”了一声,还点了下头。丹妮斯终于放开了牠,扶着床沿爬上去,呈大字瘫在床上。
帕伍林挣扎着,缓慢地从地上爬起,牠很想回到壁橱里的小床上去。
“把地毯卷起来......塞在床下。把我脸擦干净。”丹妮斯不放心让牠销毁地毯,先藏起来,等她歇好了,亲自动手或找娥妮一起。
她不知道帕伍林听话了没有,因为她话音刚落便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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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直接睡到娥妮担忧不已,冲进屋把她叫醒。丹妮斯几乎是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今天八点,酒早醒了,但躺的太久也会头痛。告诉娥妮自己不舒服后,娥妮飞奔着去找医生。
普里扬卡医生开始只当是宿醉导致的头痛,进屋就被浓重的血腥味熏了一下,随着魔力探入,普里扬卡的表情严肃起来,她略带纠结地又诊察了一次。读着她心声的丹妮斯不由担忧露馅。
“您......”普里扬卡斟酌着措辞,“您方便跟我说说,昨夜发生了什么吗?”
“不方便。”丹妮斯冷声道。
“当然,当然......”普里扬卡立即放弃追问。看来某些时候作出主子的样来,还是挺有效的。
【“房间里的血腥味,魔力耗尽后的疲惫,还有贫血......要不要跟王庭汇报呢......”】普里扬卡心想。
丹妮斯心里咯噔一下。
【“......要不要汇报呢?豪克家少妵深更半夜偷用血魔法的事......”】
丹妮斯暗自松了口气。
血魔法在歌德兰德被列为“高危魔法”,但并没有完全禁止,只是使用者要提前向法环递交申请,说清原因、目的和施法程度,审批通过了即可大大方方地用。
当然,也有审批不通过的,无外乎“理由不充分”、“程度不合理”之类的原因。还有明知道不会被通过,而偷着用的情况,这属于犯罪行为,一旦被发现,当事人不但要接受法环的调查,还要被王庭关押一段时间——对于普通人算是挺大的麻烦,但对豪克家的养女不是。
面前的普里扬卡已经坚定地认为,是丹妮斯出于少年人独有的好奇心和破坏力,偷偷犯点不该犯的事,就为了体验打破禁忌的感觉——像她领着俩侍从偷自己家奶酪一样。
导致这一切的当然不是血魔法,丹妮斯庆幸还有这么个理由可供遮掩,由着普里扬卡自由发挥想象力。
普里扬卡解决了头痛,并承诺她会在中午前制作出恢复能量的药水,至于贫血,“也许您可以跟厨房要求吃几天红肉。”
她不打算跟王庭汇报这件事了,丹妮斯望着普里扬卡离去的背影,认真地读着她的心声。
“少妵,您......”娥妮欲言又止。
“娥妮,我需要你帮忙。”丹妮斯还得解决那条毯子。
娥妮从床底掏出那条潮湿的、乌黑的、充满铁锈味的毯子,上面的液体瞬间弄脏了她的衣袖,她震惊地看向丹妮斯。
“放心,不是我的血。所以,请确保解决干净,别让任何人发现。”
听到丹妮斯这样说,娥妮放心下来,【“不是少妵的血就好。”】她甚至没有多问,忠诚地去履行“解决干净”的命令。
丹妮斯起身下床,抻了个舒适的懒腰,差点因贫血再次晕过去。她扶着窗前的藤椅坐下,等眼前金星离开。
太阳已十分耀眼,昭示着夏天的到来,温暖的光芒令她放松下来,她仰头看向湛蓝的晴空,期冀上面有神明或魂灵回答她的疑问。
敬爱的尔莎,小丹妮斯最亲最近的妈妈。
请问您为何要隐瞒自己的天赋魔法,甚至是对您的亲生女儿?
她眯起眼睛去看太阳。
丹妮斯从尔莎那继承来的天赋魔法从来都不是“植物掌控”,而是“生命掌控”。生命不会凭空产生,这次贸然的使用,以损耗她自身生命力为代价,救回了一条原本必死无疑的性命。
是因为您并不知情么?威塔勒蒂的列婃中从没有人尝试对植物以外的生命体使用魔法?
说起来......尔莎也没有提到过关于任意威塔勒蒂列婃的任何事,哪怕是据说在丹妮斯出生前就早已辞世的姥姥。因为尔莎跟她的母亲关系不好吗?因为母亲离世的伤痛太深以至于尔莎不愿提起?
还是您想将您的来历隐藏起来呢?
丹妮斯被阳光晃得眼睛发酸。
没有人回答她。
丹妮斯:吾真的好梦中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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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生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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