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一进办公室，就见班主任满脸严肃，这副神情自他和林冉同宿以来都不知见了多少回。
季凌予叹了口气，猜到班主任要说什么，率先无奈道：“我真没欺负他，现在、以后都不可能，您能不能别老操这份心？”
别种‘欺负’他不敢说，可现在他就是怎么对林冉好都还嫌不够。
也不怪班主任操心，他前前后后带了季凌予有三年，还算了解他。
都快二十岁人了，性格强势又自我，别人说的话从来听不进。
当初校长介入宿舍的分配，硬是让年级第一的林冉和这不省心的大刺头做室友，班主任就相当头疼了，生怕林冉这乖小孩要被他吓出个好歹来，要不是季凌予向他再三保证，他是绝不可能同意的。
“那你说说，林冉连着两年都是最早到班上自习的，这好端端的，他怎么就突然说没办法早到了？是不是你带坏人家了？”
季凌予早自习不是睡过头迟到就是干脆不来，可谓劣迹斑斑，这厢他俩相处好，班主任是放心了，可那也不能跟着学坏。
说起这个，季凌予也有意见：“他身体不好，您怎么还给他安排这么个任务？就该让他多睡觉，成绩都摆在那了，又不差那点时间学习。”
“呵，那你怎么不学学人家把成绩提上去！”班主任被质问的青筋直跳，不过见他难得友爱同学，也没太过责骂。
“你既然这么想和人当室友，平时就要多照顾人家，都高三了也要一起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
又是那套老生常谈，季凌予正放空之际，听见班主任叹道：“林冉这孩子也是倔，当初拼死拼活参加竞赛，人回来都瘦了一圈，还累得大病一场，成绩出来倒是好，可之后保送、特招的消息来了，他又通通都给拒了。”
“我就不明白，他要是早早签了，现在也用不着顶着那么大高考压力，他的身体状况我当然都看在眼里。”
当时急得班主任头发都掉了不少，谁劝都没用，林冉就不是肯签名校保送，问也问不出原因。
班主任只好打电话告知家长，希望林父能多劝劝，谁知道才隔了一个周末回来，林冉脸上就布满了口罩都遮不住的青紫，为了这事班主任气得差点报警。
最后被林冉哀求着拦住了，自此对他的家长印象极差，也明白了这孩子处境不易，格外心疼。
“他难得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你找机会劝劝他吧，以他的成绩还有机会的。”
林冉性格孤僻，没看他交过什么朋友，见季凌予对他颇为关心，这也是班主任透露给他的用意。
季凌予记下这事，猜想林冉拒绝保送的原因。
总归他爸和继母也非善类，还是得想想办法，早日把人接出来。
中午季凌予下楼拿外卖，平日里和他一起去食堂的谢亦霖，见他予哥就这么一个人走了，便和乖乖坐在他位置上的林冉大眼瞪小眼。
“哥去哪啦？”谢亦霖自来熟地拖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
林冉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他去楼下取外卖，一会儿就上来了。”
“哦哦。”
谢亦霖暗自打量，印象里林冉一直是个安静低调的学神，要不是予哥突然莫名开始关注人，他也不会注意到。
这林冉长得可真好啊，皮肤好白，垂眸不语的模样，好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和予哥是不同类型的好看，那是相当般配。
自打予哥总是打听林冉的大小事开始，他就知道这人不简单——绝对是他未来嫂子！
远远瞧见季凌予拎了大包小包的午饭回来，谢亦霖大声咋乎：“哥！你终于回来了啊，要饿死宝宝了！”
季凌予嗤笑了声，踢了他一脚，“边儿去。”话虽这么说，也没忘了多点他一份。
季凌予和谢亦霖吃的普通外卖，而林冉的则是他专门找人订制，针对胃病的药膳粥，光包装就高了几个档次，看得谢亦霖眼睛都直了，羡慕不已。
“还有点烫，你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是加了中药吗？”林冉喝了几口，嘴里尝到药膳清香，不苦涩，反而有淡淡的清甜。
“嗯，对胃很好的药膳。”一边又夹了几筷子他爱吃的菜。
谢亦霖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才同居几天，林冉不是一向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吗？
予哥莫不是就追到人了？这进度也太超前了？坐火箭啊！
没有理会谢亦霖的挤眉弄眼，季凌予警告地睨了他一眼。
林冉只喝了小半碗粥就有点撑了，慢悠悠地吃着。
季凌予见状拿过剩下的粥，几口喝完，叮嘱道：“以后要少量多餐，慢慢吃就好，吃不完哥哥会帮你解决。”
见他俩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谢亦霖看他予哥下凡津津有味的同时，又感到有点羡慕，哎，他也好想谈恋爱。
＊
十一长假就快到了，季凌予是计划把人拐回家过，本以为林冉会欣然同意，却没想到他提了几次都被无情拒绝了。
眼看同学们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下午住宿生都走得差不多了，还是没能说动林冉。
难不成这几日还要让林冉回他那个后妈家？想到过去他们都是怎么pua林冉，季凌予心里就火急火燎的。
偏偏连着被拒了数日，季凌予气闷，说话一个不注意，又把林冉惹得不高兴，现下都准备回家了，人还躲被子里和他冷战。
“都是哥不好，你能不能先出来，我们好好说话。”推了推被团，季凌予放柔了声音哄道。
“不说，你把床帘给我装回去，谁让你拆的。”林冉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季凌予无奈，他就逼问了下，为什么林冉都不肯叫哥哥了，连问了几句后，见林冉撇着嘴不说话，他也就没再继续问了。
林冉为此一个下午都没理他，也不晓得是踩到了他哪条线。
他们之间虽未如过去那般依偎亲密，至少关系好了很多，怎么说也近乎形影不离了。
但两年时间过去，总还是有了许多变化。
林冉时常双眼空洞地盯着某处出神，一下就莫名陷入负面情绪的漩涡里。
这时候的他就只想一个人缩在角落，硬是把他拖出来，只会让他泫然欲泣，问也问不出什么。
季凌予是能拉他一把，转移注意力，让他发发脾气也好，可又做不到阻止他时刻陷入其中。
这让季凌予感到心焦不已，他以为只要他们的关系恢复以往，问题便都能迎刃而解。
现在看来是他想得过于简单了，心理疾病方面的医生也得抓紧安排。
从前林冉只要有机会到了他的病房，都会抓紧时间，抱着他说好多话，不管是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问他怎么办？这样做对不对？全身心的依赖他、需要他。
现在他俩时刻能在一起了，却什么都往肚子里吞，消化不来净会内耗。
已经无法触及林冉打定主意藏起来的秘密了。
“你再不理我，我就真走了？好几天都见不到面了？”
“小冉，跟我一起回家吧？”
耳边传来的话语，缠绕在林冉心头上。
小冉，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被窝里的林冉动了动，他是有一瞬间心动的。
可就算季凌予对他再怎么好，他终究是个外人……
早已过了傻呼呼什么都不管不顾就能去叨扰人的年纪。
外头渐渐没了动静。林冉想，季凌予也会烦他的吧，遇到事情只会逃避，什么都解决不了的……可真让人厌烦。
这几天除了上课之外，季凌予像是要补足这两年错过的时光，天天黏林冉黏得紧，如胶似漆的。
林冉面上不显，这样的亲近，着实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连失眠的症状都好了许多。
才刚刚习惯，倏而又要分离，林冉心底油然而生一阵恐慌。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只能努力放空心思，发狠地咬着手背让自己冷静下来，眼泪却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
他厌恶这些负面情绪，可每次都像掉进流沙里的旅人，越是挣扎便越陷越深。
蓦地，林冉连人带被整团被抱起来，思绪一下被打断，他惊得从空隙中钻出来。
见他泪眼婆娑，整张脸憋得通红，季凌予眉头皱得死紧，既心疼又想教训他。
抱着人不让躲，季凌予轻轻在林冉被泪水打湿的软嫩脸颊上咬了一口。
“唔！”脸颊的刺痛让林冉瑟缩了下，却心如擂鼓，喜不自胜，“……你不是走了吗？”
“最重要的都没带上，我怎么走？”
季凌予把林冉往上颠了颠，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不让他再躲避。
对视间，季凌予故作苦恼叹道：“我在家里准备了惊喜要给你，你不跟我回去就白搭了，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可是……我怕打扰你的家人……”林冉垂眸避开季凌予的视线。
原来是顾虑这个。
“怪我没早跟你说，我不是带你回老宅，是我在外面的房子。只有我，没有其他人。”
想起林冉从小寄人篱下的遭遇，季凌予不愿加诸压力，也就没告诉他，他的家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的存在。
尤其是他姐，手术前他千叮万嘱姐姐帮忙照看林冉，再加上当初轰轰烈烈的出柜闹剧……也该猜到他的心思了。
情绪一下大起大落，林冉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心间瞬时溢满了对季凌予的依赖。
轻轻把头埋进季凌予的颈侧，低喃：“我这样是不是挺烦人的……对不起……”
难得林冉肯表露亲昵，季凌予的心脏跳得飞快，情不自禁，故作不经意地在他的额角轻碰，悄悄落下一吻。
“不烦，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像以前一样，哥哥会替你解决的。”
带着细细胡渣的下巴故意在林冉细嫩的颊边蹭蹭。
见林冉要躲，季凌予隔着棉被在他屁股拍了下，把人放下来。
“去收拾收拾吧。不用带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
林冉缓缓从棉被卷里爬出来，抚上额角和脸颊，回想起刚才的触感，温度一点点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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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