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黄二用略带奚落的口气道:“刚宣布这,宣布那的时候,还威风凛凛在呢,这会钻回轿子里去了。”

“回轿子内作甚么?”冯安安鄙夷,男子汉不骑马坐轿子,算不得真汉子。

“我们代总兵气势太强,给吓回去的,哎呀!”黄二最后这声叫唤,是因为冯安安踩了他一脚。

黄二只能认真重答:“他说要回轿里拿东西。”

正讲着,嚣张的京师来客从轿中重钻出来,先是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而后整个人挺立站直。

青袍素带,长袖当风。

其貌如玉,其姿如松。

这是冯安安活了二十三年,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何人不好好颜色?

她的心禁不住就跳动得快了些。也明白了,为何诸人会被慑住。

传说仙人之姿,可仙人究竟是怎样的相貌,大伙从前心里没谱,如今见了,恍然大悟。

料不到啊,这人竟是靠容貌慑服众生。

冯安安上下打量这位男子,是敌是友?若他打压肖抑,可要小心提防。但两分自然欢喜却不遂人心,不可抑地流露在勾起的嘴角上。

黄二都瞧在眼里:“啧啧,你看个男人看得这么欢心?”变不变.态?不由回忆起那天冯安安拉他的手,汗毛微竖。

冯安安道:“姿容谪仙,自然会多看。且又不是我一人瞧得目不转睛,你瞧这边、这边、还有那边,兄弟们不都看呆了么?!”

“姿容谪仙?”黄二的眉头全锁起来,一脸不屑,“一具皮囊就把大伙收买了?再说,他能有我好看?”

不等冯安安回应,黄二幽幽又道:“样貌上,纵算我输他一点点,他也比不上肖将军。”

冯安安奚笑不已:“肖将军好看?”

“姿容谪仙,是乍见惊艳,耐不住看。肖将军才是如琢如磨,赏心悦目,‘彼其之子,美无度’。”黄二一面叹气,一面摇头,身边有魅力弗边的真男儿却视若不见,放着真明珠不赏,却被那赝宝吸引住目光。

世人呐!

眼迷离!

冯安安听黄二这么一说,忍不住重新审视远处的肖抑,上下打量。此时,肖抑已近前与来客攀谈,不卑不亢,隔得太远了,听不清在说什么,但能瞧见他身形挺拔,与来客齐肩,仪态上并不逊色。

至于样貌……许是黄二的言语给人洗脑了,这一刻竟觉得肖抑的确不差。

其实,从前许多人,男也好,女也好,都曾在冯安安面前赞过肖抑相貌,可她对他的印象却固执地,盖棺定论的,认为肖抑平平无奇。

这会再看,细想,心平气和,她承认,肖抑的确妙年俊美,武艺臻境,心思缜密。

在旁人看来,完全是一位可依靠的男人。

冯安安心念微微一动,旋即压下。

她现在的心境,并不太愿意依靠他人。

若失依靠,再遭伤心。

再说,肖抑太熟了。

来客仍在与肖抑攀谈,说是攀谈,感觉更向交涉。

终于,似乎是肖抑做了让步,

来客向前一步,抬起双臂按了按,示意诸人安静。

仍有交头接耳,其实声音不大,在来客的位置上听来细若蚊虫,但他仍不满不悦,提高了声音:“各位将士们,请先安静,听我说一说。”

肖抑见状,也笑道:“弟兄们,先安静一下,这位客人有话要说。”

吴愈也来凑热闹,也喊安静。方才来客宣布接管案子时,吴愈同样喊了一嗓。

三人中,不知是谁的话起了作用,场上鸦雀无声。

风在吹,草在动,天碧蓝,这是一年之中边疆最好的季节,满眼都是绿色。

来客的青袍与草地一齐汇成好颜色,赏心悦目:“四日前,这里发生了一起惨案,你们的总兵惨死,许多兄弟也死得不明不白!”

来客振臂高呼,深情并茂,本就在众将士头顶未曾驱散的阴云再一次被提起,有愤慨的,有害怕的,原本安静的场上重新炸开了锅。

冯安安身边的黄二轻声道:“关他屁事……”冯安安闻声扭头看,见黄二盯着来客,噙着笑,似谑似鄙。她跟黄二也相处十日了,他不是个太尖酸的人,怎地句句针对来客?

莫不是有仇?

冯安安觉得既好奇且有趣,便时不时偷瞄黄二。结果不仅被黄二发现,还被台上的肖抑发现。黄二起了鸡皮疙瘩,默念“没有断袖之癖”,肖抑则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来客在前头高处,继续道:“据闻,惨案里有虎狼豹子,妖魔之声。诸位可能听了传闻,议论纷纷,其实大家不用猜测,更不用怕。没有什么野兽财狼,只是凶手用到了幻术。”

满场哗然。

惨案出来后,大家不是没猜测过幻术,可肖抑没公布,将士们不敢确定。有些在凉玉镇目睹过冯安安幻术的将士,又把情景描绘得极其恐怖,导致来客说“果真是幻术”,众人都有些怕。

惶恐,万一军营里再遭一次幻术,自己会不会因此受伤,甚至丧命?

来客说着“不用怕”,却在军营里制造了恐慌。

肖抑不得不同弟兄们解释:“对,是幻术。”又安慰另外一批人,“是的,但不用怕,我在营地一日,便护营地一日,凶手不敢再犯的。”

凶手会不会再来施幻,将士们拿不准,但想到肖抑不仅能在惨案中全身而退,而且稳住了局面,救下许多兄弟,大家便觉得,跟着肖抑,没错。

肖将军自带疏离气质,却又天生让人觉着可靠。

肖抑向众将士介绍:“这位贵客,是从京城请来的知名幻捕,是朝廷特意请来帮我们破案的。”

何为幻捕?

三百年前,是没有幻术师的,那时候人们日子过得安稳。

有一日,天下有名的戏法大师遭了变故,家中妻儿皆被权贵所害。

官官相护,大师伸冤无门,决定凭己力报仇。他利用戏法做障眼,血洗权贵一家九十六口,在手上沾染鲜血的那一霎,入了魔道,由戏法师变成幻术师。

在人生之后的三十年里,这位大师执迷不悟,剑走偏锋,将幻术钻研变化,越邪越玄。不知有多少人丧命这位幻师和他的徒子徒孙手下。

朝廷很是着急,前朝皇帝亲下禁令,宣布幻术是邪术,也是**,

幻术师会怕你一卷破圣旨?

该做的恶,继续做;该杀的人,照常杀。

甚至到了百年之后,有位徒孙幻师,嚣张到在早朝施法,障眼百官,捉弄皇帝。

前朝恶之,决定找法子对付幻师。可幻术隐秘,师傅收徒异常谨慎,密术秘法,只在门内流传。门外人无从下手,连幻术是怎么障眼的都不知道,更不要谈克制之法了。

又过百年,前朝灭亡,更迭瑶宋云敖,幻术师依然是神秘的、罕见的、恐怖而强大的存在。

家里家长吓不听话的小孩,都说“你再哭,再闹,幻师就要来了”。小孩一听,即刻噤声。

后来,大觉寺出了一位高僧,从《楞伽经变》的“世间众生,如幻象马,皆是假有”中醒悟道理,不从障眼法入手,而从自身入手,心不动,则眼不动。通过经咒封住眼耳鼻舌身意,幻术不得侵。

一破百破,高僧在经咒之后,又迅速找到了其它破解之道。他发现,幻术是利用人的七情六欲来障眼,无情无欲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未遭世俗侵蚀,也不怕幻术。

但无论经文还是傻子,都只能让一个人防住幻术。

救一人,不能救众生。

高僧继续苦行、寻觅,终于在昆仑山巅觅得一种玉石,用它做了一串珠饰,轻轻敲击,幻术立破。

所有在场的人都能得救。

当时的瑶宋皇帝大喜,亲自召见高僧,封他做国师。大理寺在高僧的助力下,以“所有幻术都是障眼法,事后定能留下事物发展的本来面貌”为线索,抓捕了千余名幻师。

大理寺奉了皇帝的旨,打算把这些妖人都活活烧死,以绝后患。

可高僧不肯,他觉得幻师只是被邪魔蚀心,若得感召清心,是可以回归正途的。

高僧去牢里,与幻师们同吃同宿,讲佛经,讲放下屠刀,讲普度众生。

不仅幻师们不听他的,连皇帝也不听,坚持火刑,高僧竟舍身投入大火中,与终幻师一道烧成灰烬。

克制幻术的珠串法器随大师而去,但其余的克制之法却留了下来。高僧的小徒弟继承了师父的衣钵,继续对付余下的幻师。

这位徒弟不是个舍身的人,甚至不出世,后来还俗做了“幻捕”——所谓幻捕,便是专门抓捕幻师的人。

徒弟手段狠辣,不出十年,将幻师逼至绝迹。

再后来百年,幻师渐渐少了,可能十来年全天下才见得一桩幻术。没有老鼠,人们自然就不需要捕鼠夹,幻捕渐渐少了,这名头几乎只存在于史料中。

这位来客竟是幻捕!

幻客在高处,肃然纠正肖抑:“肖代总兵所言差池,小生是去年初登琼林的一等第一名,尚未入仕。非专职幻捕,不过从小修习,谦虚地讲,能力不在幻捕之下。再则,小生肩上亦有责任道义,要铲除邪术,捕尽幻师!”

“呵——嗤——”黄二不屑出声。

幻客又道:“还有,我虽是瑶城人,但不是从瑶城来。我在凉州云游,接到信报,直接联络的吴太守。瑶城据此路途遥远,我又不是信鸽快马,如何能四日赶来?肖贤弟,你说是不是?”见肖抑不答,幻客又补充,“瞧着代总兵似乎比我年纪小,喊你一声小弟,不为过吧?”

黄二在下方听着,实在忍不住了,想拉冯安安一起鄙视,扭头一看,却见冯安安脸色苍白。

黄二关切道:“你怎么了?”说讨厌断袖,但见她情况不对,却禁不住同忧同心。

冯安安没说话,她是幻术师呀,这会来了个幻捕,还说要捕尽幻师,她怎么不恐慌!

冯安安不自觉地看向肖抑。

肖抑正好也向她看来,只一眼,四目交汇,他目光漆漆且富有深意。

冯安安很快领悟过来,琼林登科一等一名,那便是状元咯!去年的状元好像很出名来着,甚至传到云敖,连她都听过三两嘴碎语。

为什么出名来着?她很快记起来,因为瑶宋去年的状元,是当朝太师顾晁的独子——顾江天。

顾状元文章出众,的确是以能力取之,但仍遭来非议。以至于榜眼探花均封了官职,顾状元却搁置了。

冯安安禁不住与肖抑再次目光交汇,她朝他点头,他也下颌微微一点。

他知道她反应过来了,她也晓得他也想到:那夜山洞中砸碎得出的名单,头一行第一列首人,名字要过显眼,又如雷贯耳:

顾晁。

当朝太师,还是皇帝的老丈人。

当今天下,无人不晓。

有一个好朋友写的现言,喜欢看现言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叫《松风吹解带》。是很不错的先婚后爱文,男大女小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